在嚴如爾被其兄長背上花轎的那一刻,李禦龍想起了半年前的金包銀和歡喜的金家上下,不禁悲從中來。


    等花轎抬遠後,前方本來和其他丫鬟一起跟隨在花轎周圍的芍藥忽然衝出人群,小步跑到了李禦龍跟前,將一個寶藍色式樣簡單普通的錦囊交與他,並快速地說:“金公子,小姐說你有一樣東西落在她那兒了,今日特地讓我還與你。”


    芍藥說完轉身就走,同時抬起了手指做了一個擦拭眼角的動作,也許是今天的風比較大,有沙子迷了她的眼睛,她絕對不是因為想起昨晚小姐哭得不似人形的模樣。


    一頭霧水的李禦龍完全想不起自己有什麽東西會不小心落在嚴如爾那裏,便打開錦囊一看,是教小石頭的時候順便送給她的那一隻草兔子,草葉子早就發黃變硬,但是形狀還是保持得很好,證明主人對其的細心嗬護。


    李禦龍捏著這隻醜陋的破爛玩意兒,心中明白了些什麽,兩眼緊緊地盯著花轎的背影,旁邊的一群玩耍的孩童恰恰用稚嫩的童聲念起了兩句耳熟能詳的詩句:“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緣分這東西,也許換個時空,結果可能會截然不同。


    夜晚回到臥室裏,他把嚴如爾給他的錦囊放到了抽屜裏,不知道為何又想起了遠在平洲城的義兄。


    對著鸚鵡喃喃自語道:“冠軍啊冠軍,咱倆都是可憐的單身狗,就算能遇到合心的姑娘,也不敢去追求,誰讓咱們不能給對方承諾呢?還是做兄弟的好,如果到了我要回去的那一天,一定要義兄來送我一程。”


    被李禦龍念叨著的義兄賀蘭懿在除夕那一晚終於風塵仆仆地趕回了北漠戰王府。


    戰王妃看到自己日盼夜盼的獨生兒歸家,差點泣不成聲。“懿兒,怎麽回來得這麽遲?”


    “母妃,路上有些事耽擱了,是孩兒不孝,讓母妃掛心了。”賀蘭懿由丫鬟幫忙褪去風衣後,便對著王妃下跪,以表自己對母親的歉意。


    王妃趕忙扶了他起來,心疼地扶著已經比自己高出一個頭多的剛成年的兒子,“正事要緊,母妃知道你辛苦了,快來坐下,咱們一家人吃個團圓飯。”


    戰王妃嫁與戰王這麽多年,就賀蘭懿一個兒子。雖然戰王也有其他的妃嬪妾室,可一概無所出。當中究竟是天意還是人為的原因不得而知,隻是戰王一直對王妃寵愛有加,沒有對此事有過任何意見,使得王妃在府中的地位超然,沒有人敢在她麵前興風作浪。


    隻要有賀蘭懿在,就算是側妃也不能上桌,所以王妃口中的一家人就是指他們三個。


    戰王也是對為了朝廷終日在外奔波的兒子頗感疼惜,在外人麵前不怒自威的他此刻宛如一位普通的父親,用慈愛的語氣對賀蘭懿說:“懿兒,父王知道你辛苦了,起筷吧,先填飽肚子再說。”


    “謝父王。”望著滿桌子的豐富菜肴,賀蘭懿大致估量了應該有三十多樣,他相信廚房裏還有著很多備菜,以防上桌的都不合主人的胃口。以前不覺得有什麽特別,畢竟他從小到大都是這樣吃過來的,但是自從和李禦龍共過餐後,想起對方說過的話,就不自覺地彎嘴一笑。


    王妃瞧見一向少年老成的兒子難得露出笑容,就好奇地問道:“懿兒,想起什麽高興事了?可否說與母妃聽聽?”


    “沒什麽,隻是孩兒被人說過吃東西很浪費,要是那個人今天也在,肯定會嘮叨得更厲害。”


    “哦?那人是男是女?”


    “男的。”


    “如此。”


    王妃剛升起的希望又被賀蘭懿打擊得支離破碎。別說是她,連王爺也在擔心賀蘭懿的人生大事。


    王親公侯裏麵的子弟一般最遲也是十八歲就成親了,成親之前基本上都會有通房。可是他們的兒子就是個特例,不僅對城中的無論是大家閨秀還是小家碧玉都毫不動心,連府裏的丫鬟都視若無睹,別說通房了,連身都不能近,一年到頭就隻有烏裏一個人隨侍左右。


    是兒子還未開竅還是有某方麵的隱疾呢?王妃試過暗示性地探問,但每次都是被兒子一句塞了回來:“孩兒很正常,母妃不用擔心。”


    如今終於聽說能有個人讓他有所注意沒想到對方還是個男的,這可怎麽辦?假若對方是個女的,王妃鐵定先把那個姑娘弄回來再說,就算成不了正妃,好歹也先為王府開枝散葉,生個小王孫再說。


    團圓飯過後,戰王父子回到了書房商量關於大燕王朝之事。


    “父王,皇伯父他是不是下了決心要攻打西原國?”賀蘭懿被北漠皇帝委以重任一直在西原國探聽消息,熟悉西原國的所有運作,好待他日開戰之時可以做到知己知彼。


    “你也知道,咱們國家雖然地域遼闊,但是氣候幹旱分明,終年雨水不足,百姓的生活終究不夠安穩。皇兄胸懷雄韜偉略,自從他登基後一步步把北漠的實力提升到開朝以來的最高點,肯定不會滿足於一隅之地,而西原國氣候宜人,資源豐富,國力又相對較弱,顯然是皇兄開疆辟土的最先考慮的地方。”


    “孩兒在傳書中也向皇伯父提起過,西原國的皇帝已日落西山,他的兩個大兒子之間爭鬥日趨激烈,假若咱們北漠要進攻,就得挑在老皇帝還未西駕,太子和二皇子黨派又是鬥得最厲害之時,如此一來就能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恩,沒錯,是該開始好好部署了,免得等到他們新皇帝登基內亂平息之後。這樣吧,明天你就跟父王進宮,和皇兄共同商議恰當之機。父王相信,有咱們父子倆內外夾擊,西原國還不是如甕中之鱉,唾手可得?”


    “是,父王。”


    和北漠皇帝會麵後,賀蘭懿確定了皇帝要吞並西原國的決心,於是便在一個月後又啟程去西原國,開始他的秘密計劃。


    李禦龍在賀蘭懿走後隔三差五地就會到其住所附近溜達一圈,終於在二月中旬這一天,看到他的義兄歸來了。


    “哥,你回來了?冠軍,快叫大主人!”李禦龍一進門就對著坐在客廳品茶的賀蘭懿大喊,而已經和他混得不能再熟的鸚鵡則站在他的肩膀上,聽話地叫著:“大主人!大主人!”


    賀蘭懿放下碧玉茶杯,麵無表情地說道:“什麽大主人小主人亂七八糟的?”


    “自個兒玩去。”李禦龍拍拍鸚鵡的頭,鸚鵡“咻”地一聲就飛了出去。他歡喜地坐到賀蘭懿身邊,笑嘻嘻地說:“你是大主人,我是小主人,這不正合咱倆是兄弟的稱呼嗎?”


    “無聊。”


    “是挺無聊的,但也很好玩啊。哥,你什麽時候回來的?都不派人去嚴府告知我一聲?”


    “昨天剛到的。”


    “怪不得,我前天來你這兒你都還沒回來呢。”


    “你經常過來看嗎?”


    “對啊,你都不知道你走的這兩個多月我想死你了。”


    “咳咳。”


    賀蘭懿被李禦龍的話嚇到嗆住了,後麵的烏裏更是拿那雙死魚眼死死地瞪住李禦龍,心想這個妖男又來勾引他家主子。


    “哎,哥,你怎麽了?水太燙嗎?”李禦龍自己喝了一杯,覺得溫度剛剛好啊。他在賀蘭懿麵前自在慣了,一時忘記現代社會和這個時代一些言語措辭之間的表達詫異,是很容易讓別人誤會的。


    “你劍術練得如何?”賀蘭懿用手摸了摸自己發燙的耳垂,馬上轉移話題問道。


    “師傅說我差不多在技巧方麵可以出師了,就是內力還要繼續勤加苦練。太子也讓我過幾天就去他府上當他的護衛,小弟我真的是壓力山大呀。”


    “是麽?怎麽太子對你如此信任?”


    “因為除了我自己,我全家人的性命都給了他。”說到這裏,李禦龍的語氣稍微放低了一些,不過隨後又恢複興高采烈的原樣,“哥,你這麽厲害,不如和我過幾招,順帶也教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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