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那丫頭進入了練劍的明悟期?”


    一念真君訝異了,無情子一直在閉關,無人指點之下那丫頭是怎麽進入明悟期的?他不懂。但一誠真人卻不關心這個:“她明不明悟的沒關係,你師叔要的丹藥可全拿到了?”


    關於此事,長空搖頭,他壓根連炙情宮的大門都沒邁進去,要如何去拿丹藥?不過說到這兒,長空實在是有些想不通:“師叔如今是元嬰修士了,碧衍丹早已經對他無用。更何況這碧衍丹哪裏沒有?為什麽師叔偏要問赫師妹要?”


    這事確實透得奇怪!可如今既是連人都見不上,說這些又有什麽用?一誠真人記掛著師弟的傷,到醫穀提了藥便再往前線去了。臨走前吩咐長空盯緊炙情宮,隻要那丫頭一出關,便馬上問她拿了藥送到前麵來。


    可是,讓長空沒想到的是這丫頭這一個明悟,竟是足悟了半年時間。


    他每每前往炙情宮時,都會在空中看到那小丫頭在炙情宮內練劍。動作偶爾會快若閃電,但大部分時間都慢得不可思議。她手上沒有象樣的靈劍,但不管是一根枝條還是一把鏽跡斑斑的凡鐵在她手裏都是一樣的。這丫頭若想讓他的劍淩厲,那劍便淩厲如刀,剛猛鋒銳。而這丫頭若是想讓她的劍輕,那麽那劍便輕如鴻毛一樣。別人的劍氣,包括長空自己的劍氣都是一種的風格。可這個赫師妹身上漸自遊蕩出的劍氣卻是另類的。


    它一直在變化!時而淩厲,時而柔情,時而陰鬱,時而歡快的。她的劍氣無法定諸一形,對於這一點,她開始時似乎也很困惑糾結,一遍一遍不停的反複試練,可後來……長空不知道這位赫師妹是怎麽想的。他隻瞧她的劍越來越明快利落,越來越順心遂意,到最後時,長空甚至都有了一種錯覺。這個赫師妹的身體與劍凝成了一體,它們變成這世間的一縷風。快也好,慢也罷,急徐之間皆在她的心意。而她遊走天地之間,竟是再沒有的自由和痛快。


    *


    別人練劍出關的第一件事是什麽?九音不知道。但不管是怎樣,也絕不會是象她這樣,一出關就碰上討債鬼。一謹真君問她要的碧衍丹自然不會是市麵上的普通貨色,可她兜裏卻是隻有兩瓶了。所以少不得先把這兩瓶給了長空,然後馬上果斷開煉。不過在打發長空走時,九音卻是突然想起來了一件事:“這藥是給一謹真君吃的?還是給其它人吃的?”


    呃……長空沒有直接回答,而想想後非常巧妙的答道:“前麵的人都受傷了,師叔也不例外。”


    靠!這小子是在和她耍心眼嗎?怕她不給他師叔藥是怎樣?


    以前她或許會不給,可這次的事件以後,九音讓長空等她一等,回到屋裏折騰了半天後,將一個紮得緊緊地乾坤袋交給了長空。


    長空看看那紮得緊緊,卻並未設任何禁製的袋口,很傲嬌地撇嘴起了嘴:“不讓看就不看,至於小氣成這樣嗎?”他素來說話算數,說不看就不看,可是當他把東西送到陣前時,三師叔卻是當著他和二師叔的麵,把袋子裏的東西全倒了出來。結果……咳咳,裏麵的東西略勁爆了些。


    再生丹?


    “那丫頭才築基期,不可能會煉出這樣的丹藥來的。”長空兄表示很受驚。一誠真人則是直接倒出了兩顆來,攤在掌心觀察了幾分後肯定了:“這東西有些年頭了,定不是她煉的。說不準……是無情子給的。一謹,那小丫頭好象不太討厭你。”


    那姓赫的小丫頭在掌門麵前,還有幾分假笑。可在他麵前,卻是就當他是一團空氣般的作派。一謹知道她對他的厭惡從何而來,無情子肯定沒少在這丫頭麵前說他們的‘好話’。卻不想,這小丫頭對師弟的態度卻與他們不同。為什麽?


    這有什麽為什麽?“她前段時間呆在這兒,我指點了她幾處劍法。”


    原來是師叔指點了她嗎?怪不得那小丫頭的劍法長空總覺得哪裏有些熟悉,原來是師叔的功勞。不過這樣說來的話:“這小丫頭也不難哄嘛。”師弟有什麽事總想著她,她和師弟就很好;師叔指點了她幾招劍法,那丫頭就舍得將再生丹送人。


    是故,長空這次到了前線後,便沒有再直接回去,而是將受傷的師弟替回了宗門。長空的本意是讓這對小情人好好相聚一番的,卻不想扶疏回到宗門後,卻是根本沒有見到九音。


    燦落打聽回來的消息是九音一直在閉關煉丹。扶疏在門中休養了兩個月後就再次回到了前線,一個月後,坤宮峰派斷念送來了五十瓶碧衍丹!一謹真君親自接的丹藥,驗看之後便抬頭問斷念:“多少靈石?”


    此話一出,帳內帳外的玄天宗弟子耳朵全豎起來了。


    這陣子他們多少都吃過赫師妹煉的這種碧衍丹了。真是奇妙的丹藥!往日他們服用的碧衍丹一月頂多一顆,那速度雖比其它的內傷丹藥是好上了不少,但在戰事麵前,哪裏來得及讓你這樣慢慢來?可赫師妹煉的這種新碧衍丹卻是根本不用再受量劑的限製,視傷視而定,有多少一起往肚子裏扔就是了。雖然靈氣衝撞的痛苦是很激烈,但藥效恢複的速度卻更是驚人。這種寶貝簡直就是救命的仙丹!


    多少靈石一枚?所有元嬰以下的修士都對這寶貝的價錢很上心。卻不想,斷念那小子的回複卻是:“師叔沒說。她隻是讓弟子把丹藥送過來,價錢什麽的一字未吐。”


    原來是這樣!


    一謹真君看看桌上的這五十瓶碧衍丹後,從腰中摸出來了一隻玉牌扔給了斷念:“這是本君的信物,回去後讓九音拿了它去見持真。劍庫中的靈劍,不管品階,她均可挑選。”


    *


    人與人相處最開心最舒服的自然莫過於有來有往了!


    九音沒打算問一謹真君要靈石,因為這陣子她在劍術上的進步,絕對比五十瓶丹藥更值得。可一謹真君卻偏給了她玉牌,讓她去劍庫裏挑劍嗎?這事她當然是有興趣的,所以在接到這玉牌後就帶著斷念一起去了離宮峰。


    一謹真君不在的離宮峰,執真成了這裏的總執事。在見到師叔的玉牌和斷念轉達的內容後,持真立刻就帶著這二人去了離宮峰東一峰。


    一所光禿禿的赤峰上,罕見的隻有一處洞門。


    劍庫是什麽樣子的?在九音的想象裏,劍庫應該是一把把神兵,擺在劍架之上的呈列室。可是當她走進這處洞門後,卻發現:她想錯了!


    她眼前的這處山洞,與其說是山洞,不如說是將整座山峰掏空的一所山鞘。在這山鞘的四壁上,插著無數的靈劍。它們有的劍身光亮嶄新,尾穗光鮮亮麗;有的卻似乎已經很有很有年頭,劍柄上都生了青苔。這裏的劍,足有幾萬把之多。每一柄都不相同!它們似乎是活的,似乎又是死的。它們靜靜的藏在這深不見光的山洞裏,然後等待著有緣人的到來。


    每一次的洞門開啟,可能都是一次希望。而每一次洞門的關閉,都將會是絕大部分的失望。


    有人來了,帶走了一柄劍,留下了數萬柄的孤單和寂寞。而為了下一次的開啟,能做的似乎隻有等待。等待是苦澀的,苦澀得久了就會變成一種麻木。麻木到忘了最初的心悸和希望,隻留下逐漸龜縮的自己,藏在這不見天日的世界裏,永遠地沉睡。哪怕再有人來,也視而不見!


    它們的心死了,它們的耳朵聾了,它們將自己的眼睛緊緊地閉上了。


    而能讓它們醒來的方式……隻有一種。那就是練劍!


    九音掏出了自己藏在乾坤袋中的一截柳枝,然後,在這洞中開始舞劍。


    她沒用靈力,沒有行快,隻是很慢很慢地演練著她所會的每一組劍法,一招一式,認真凝視,上挑下刺間她的眼睛裏沒有敵人。她漸自閉上了眼睛,張開了左手,拆掉了發帶。她的劍帶起了風,風從她的指間滑過,吹起了她的發絲。而那些飄揚的發絲擋住了她的眼睛,掠過她的鼻間惹起了嘴角的微笑。


    她的心開始自在,哪怕這洞中的光線隻有從洞口處傳來的一絲微弱又如何?她的心豔若朝陽,溫暖和煦,那麽她的世界就是一片光明。在這片光明中,她可以歡快跳舞,可以自由飛翔。她不再需要那些框框架架的的招式,因為她不需要什麽劍。她需要的隻是心靈的自由,靈魂的解放!


    她不喜歡隻當一名醫生,因為那不曾讓她快活。


    她不想隻當一名煉丹師,因為她渴望有更廣闊的天地。


    她喜歡劍又如何?如果劍帶來的隻是殺戮和進攻,那麽背負著它便更象是背向著一種悲劇的使命。


    她不願意那樣!


    所以,她的‘劍’逐漸沒了招式!她的‘劍’隻聽從了她的內心!她的心愛戀著自由和光明,所以她的‘劍’消失了,她變成了蝴蝶!她歡快地在這裏跳舞飛躍。


    而這份歡快,感染了這裏的空氣。九音漸自聽到了嗡嗡的輕鳴聲,她感覺到了來自四周的轟鳴和震動。象是一種交流,象是一種共鳴!她在唱歌歡舞,它們在附樂相和。


    一場交流,不需要言語,甚至不需要眼神的交流!


    九音是睜著眼睛走進來的,可最後,她卻是閉著眼睛走出去的!


    她什麽也沒拿!也沒有一柄劍飛下來找她。可是:“五十年了!在來劍庫的七十八名弟子當中,你是唯一一個能引起劍鳴震樂的修士。”


    持真兄冷硬削瘦,冰寒如鐵!玄天宗的內門弟子都是青袍裹身,可他卻是一身漆黑。黑緊衣,黑長袍,黑靴底,黑緞織就的發帶。這人渾身上下都是黑的,連一張臉都微微發著黑,可一雙眼睛卻亮得象天上的星辰一般。他盯著九音,張開薄薄的嘴唇,告訴她:她是五十年來,進劍庫的弟子當中,唯一能引起劍鳴震樂的修士嗎?


    “那五十年前引起劍鳴震樂的人是誰?”


    “我!”


    持真答得驕傲,可這位赫師妹聽了卻不過是微微一笑,扭身便下山了。


    她沒要這裏的劍!但卻並不影響她回去的仍然加緊趕製煉丹!然後將一批又一批的碧衍丹送往了前線。她仍然沒讓斷念收一塊靈石!一謹真君也沒再說要送她什麽寶劍。


    象是一種默契!


    又象是一種超脫!


    她從前線唯一收取的隻是來自扶疏的一封封長信。


    他誇了自己!說她這樣做得很對。在前線戰事如此吃緊的前提下,她不收取一分一毫的贈丹作派非常的贏取人心。在前麵作戰的玄天宗修士如今已經很少再對坤宮峰的弟子側目,反而多以照顧。提起她赫九音的名字時,也漸自變得鄭重。


    “我幼時,曾聽一位師傅講:‘為王者,寬嚴仁慈並濟,缺一不可。’但母妃卻說:‘為聖王者,比寬嚴仁慈並濟更重要的是一顆博愛的心。’九音,這世間的王有很多,聖王卻從未現世過。隻因為人人都有私心。私心越重,受累便越深。深到重處,害了自己害了別人。聽斷念說,你如今很愛站在炙情宮的宮頂上,張手散發感受著來自天地間的風息。我能想象到那是一種怎樣的感覺!當你的心中無漬無垢時,這世間的一切,連風都是自由的。我也渴望自由!渴望和你一起站在最無礙的山巔之處,閉上眼感受這世間一切的美好。感受初陽躍出地麵時的激動,感受最後一抹暮色隱於黑暗的留戀。這世間,山川大地皆是無上的美好。閉上眼感受到的一切或許才最真實最純粹!可是,我不能。我在前麵有太多太多的妖獸要殺。攻不破的城池讓我無暇回宗門腹地。但你給我的丹藥,在我的身邊。我想:有它們,也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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