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來告訴她這消息的人是張七,這些年他們之間相處得不錯。吳六和張七皆是性情耿直之人,最是看不得這樣的事,張七尤其是,進得醫帳來時甚至都顧不得醫帳中還有別人便直接叫嚷起來了:“這都成什麽了?都是同門同派的人居然偷了別人的手段,自己用也便罷了,居然還拿來賺錢。九音,你那法子讓人偷了,你知道不?”


    什麽和什麽啊?


    九音開始不明白,但後來仔細詢問下總算是知道的。當時第一個闖進她腦海的人就是那個築基修士。她如今已經是煉氣九階了,若是平常的煉氣弟子昏沒昏過去肯定瞞不過他,但若是換成築基修士怕就是不行了。那人當時雖讓她的針紮住了昏睡穴,但焉知沒有別的手段?在她診治的這麽些人當中,也隻有他最有可能。


    自己賺錢的本事讓人偷了,九音當然不痛快。可是……嚴格算下來的話,她何嚐不是個偷別人東西的小賊?那屋子雖是一誠真君讓她坐著的,可一誠真君從未說過要收她為徒的話,這樣一來的話,她看人家的書本身便是不對的。若自己隻是自用倒也罷了,可偏偏是用來賺錢的……


    等等!


    想到這兒的九音突然之間打了一個激靈。這貨剛才進門的時候說什麽?自己用也會理罷了居然還拿來賺錢?


    這話是在罵那個人,還是在罵她?


    想到此處,九音心裏便多了一個奇怪的隱約念頭。不由暗自提了小心,一邊不動聲色地繼續給這個病患施針,一邊尋思著該如何解決這個問題!


    以苦主的身份大吵大嚷肯定是不行的,別的不說,隻要那人來一句‘你這法子不也是偷來的?’,一句話就足以她把以前所有的努力全部抹殺掉。賊喊捉賊,最惹人討厭的絕對不是後來的那個賊。更何況後來的那賊偷的隻是賊的東西,先前那賊也就是她,偷的可是門中一位結丹後期真人的東西,偏那位結丹真人還是她的救命恩人!掌門的師弟!她要真那樣做,名聲可就會臭大街了,以後就甭說再在門內立足了,就算脫門成為散修也會成為世人的笑柄。


    可是低頭裝不知的話,豈非更加心虛?如今門中大部分人都認為:一誠真人把她帶了回來,還養在身邊若幹年,肯定是要收她為徒的。隻是二人的時差不巧正好錯開了,方才如此。本著這樣的認知,便是明知她用的是一誠真人書籍上所載的方法也無人管她,甚至平時都不會有人來為難她。但這一切的待遇背後皆是看在一誠真君要收她為徒的前提下。若是那個事黃了,她不過是個在門內毫無根基的普通女修罷了。而若是她明知那是別人的東西,卻還偷偷學了來用以賺錢的話……也足夠無恥了。


    這樣一來,以她這樣的品行,一誠真人便是原來可能對她有意,也絕不會收這樣的人為徒了。到時候她的日子……不行,再等等!莫非……一誠真人出關了?


    *


    九音讓自己的這個猜測嚇到了半死,雖麵上仍是鎮靜地平靜施針,可心裏卻已然掀起了驚濤巨浪。


    而同時在乾宮峰峰頂主殿內,剛剛出關的玄天宗掌門一念真君正對已經出關近月的師弟講:“你的傷我瞧著好了不少。這二十年的關閉得倒是值得。咱們師兄弟當年修為相仿,可如今……我覺得你還是得把結嬰這事上點心才是。咱們門中如今不比當初了,元嬰修士隻剩下五個。雖說各門各派受損都很嚴重,但近些年,極天昊天長清上華那邊都陸續有修士結嬰。若咱們門中的元嬰修士數量跟不上,將來想必便要生出些事來了。”


    一誠真君聽言自然受教,可回答卻隻是一個嗯字便再無其它了。一念真君心知師弟仍在怨他,便也有些不自在。好在手邊有件現成的事還是可說的,便提了起來:“你應該知道了吧?你先前帶回來的那個小丫頭在你閉關後,竟是醒了。雖隻是三靈根,但修行的速度卻不慢。而且居然對醫術頗有造詣。師弟,你是否有意收她為徒啊?”


    收九音為徒?一誠真人眉頭不自覺地蹙了一下,他從無此意讓那小丫頭修仙。先前辛苦百年,不過是為了讓她醒來,在凡間安度一生罷了。卻不想時運湊巧,事情竟然會發展到了如此地步。她已經煉氣九階!抹掉她的修為是不易了。但若要讓他收她為徒,卻更是不行。所以對於掌門的好意,他的解釋是:“我當初確有此意,可出關一月卻聽到了一些小事。如今還要不要收她為徒,正在思量之中。”


    小事?什麽小事?


    一念真君有些不解,便看向了旁邊侍立的大弟子長空。長空便悄聲講門中近月發生的事講了,尤其提到了有人設法偷了師叔的針法,並在門中開始賺錢的事。長空說話點到即止,可一念真君是何許人,自然一聽便明白症結在哪裏了?


    師弟這是生氣了?亦或者他隻是在試探這小娃的秉性?


    一念真君試目以街,醫帳中等了半天的張七卻是在九音送走那病患後,再也忍不住了:“九音,你倒是說句話啊。這事怎麽辦?媽的,竟然連師祖的東西也敢偷,這人這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是不是?你別怕,他築基了又如何?我剛才已來這之前已經給吳六發了傳訊符,他一完事就過來與咱們會合。到時候我們陪你去講理,看他還敢不認?”


    竟是要將事情搞大了!?


    九音這會子大概已經有九成相信她猜到的東西了,鬧,那絕對不行!可若要悄悄的認熊,不敢露麵,那就是直接認罪,下場也絕對淒慘。而且,那位師祖既是已經下了這樣的套子,她若是一昧的不鑽,便更是惹人生疑了。如今這樣的情形,她能做的卻隻有……順水推舟,然後以退為進!


    *


    吳六是傍晚時分才到的,張七等了他一天,早已經火冒三太。見他一來,便再等不得,拉了此人和九音,一道便衝坊市去了。


    九音初時有些納罕:“咱們來這兒幹什麽?”不是找人算帳嗎?怎麽到坊市來了?


    見她竟然連這也不知道,張七便更著急:“你竟不知門中有隱醫之事嗎?”


    “隱醫?”九音還真不知道:“那是幹什麽的?”


    吳六見她真是不懂,便講了:“若在門中行醫,便要經過醫穀的考較,領了醫簿方可。可有些修士為著一些緣故,不曾得醫簿,可又想用著此法賺些靈石,便隱身在這坊市之中。隻讓幾個相熟的人知道,然後由這些介紹想求醫的人過來。這些隱醫因上不得台麵,所以收價比醫穀的的要低很多。這樣一來的話,倒是正對了低階弟子的需求。所以門中雖然知道此事,卻並不會限製他們。”


    原來竟是這樣!九音眼意幽深的掃了一眼對她解釋這話的吳六,嘴角竟是扯起了一抹詭異的笑。吳六張七兩個自是看見了,張七不甚明了,可吳六卻是把眼神轉開了。


    他們今天要尋晦氣的那個隱醫,住處便在這坊市間的一家小小的藥鋪之中。那藥鋪開在一個犄角旮旯的地方,看著很不起眼。可是他們的人離那裏還有五十米時,便掃到一個原本在街邊賣靈茶的小丫頭嗖的一下便往裏麵奔去了。


    張七氣笑:“竟然還有放風的?他這是做賊心虛嗎?”


    本來便心中有氣,如今見到這人竟是這樣作派,張七的火氣便更大了。一腳踏進店中後,便大吼了出來:“趙豐年,你給老子出來。”


    那人竟是叫趙豐年嗎?九音眼意幽幽地掃看這家店鋪,屋子還真是小,隻容得下七八個人的狹長屋舍中,隻有一張兩米長的櫃台。台後是一排架子,上麵擺著十幾樣的玉瓶,瓶身上貼著紙條,寫著丹藥的名稱和價格,可瓶中卻隻放了一枚丹藥。這麽瞧來的話,那人竟然還會煉丹了?果真是多才多藝。


    正想著時,後麵便傳來了一串撕扯的低話之聲:“放開我,他找的是我,讓我出去便是。”


    “不行,你是為了給我治傷,才做了這樣的事。我怎的能讓你去受這罵名。”


    兩個人在後院中竟是撕扯起來了,半天不曾出來。


    張七聽得煩燥,抬腿便要往後衝,不想九音卻是提步先進去了。


    這坊市上的店鋪大小規式或許不同,但格局卻是相仿。前麵是賣東西的地兒,後麵是居所。中間一所小院子裏,兩個看上去三旬出頭的男子正在撕扯間,便見一個容貌驚美的小女孩走了進來。


    那孩子一身外門弟子的玄袍,漆黑烏央。可一張小臉卻為此顯得更加淨白如玉,眉如遠黛,唇似塗朱,一雙明眸星閃熠熠,雖身量還未長開,卻已有傾城之色。那個趙豐年一看是事主來了,臘黃的臉上便有些發燒。可思及之前想好的對策,便立時又給自己鼓起氣來。隻是,他那邊還未來得及開言,那小姑娘卻已然走到了梁城的麵前。


    上下打量一下這個築基修士的臉色,見其麵上光采黯淡,一雙眸子卻急得幾乎要冒出火來了。嘴角扯出了一抹苦笑,扭臉看向趙豐年:“他的傷為何還不曾好?”


    什麽?


    趙豐年聽得有些楞,這是什麽情況?這小姑娘不是來興師問罪的嗎?怎麽問起梁城的傷來了?他不解,梁城卻是趕忙解釋:“九音師妹,之前那事……”


    “你不用說!”九音伸手打住了這人的解釋:“我剛才在外麵也聽到了。他是為了給你治傷!更何況……”她話聲停了一停,巴掌大的一張明豔小臉上盡一時全是苦笑。無奈地抬頭看了一眼天際後,收斂了形容,扭頭正色對梁城道:“咱們進屋吧,你在床上躺好。”扭臉又對趙豐年講:“你也進來。上次……我不管你是用什麽方法看的,但可能你……學的法子有些問題。不然一個月過去了,他總該大好了才是。我修為低微,於他施針怕是無效。這樣吧,我說你做。”


    這竟然是要正經教他嗎?


    趙豐年和梁城全楞了,連後麵跟著的吳六和張七也全楞了。張七甚至大步走了上來,扯住了九音的衣角道:“九音師妹,你何必如此?他一個小賊……”


    九音趕緊搖頭:“不要這樣說。張師叔,以後不要叫我師妹了,我當不起如此。兩位,請吧。稍後我還有些要務要處置。”


    趙豐年和梁城一頭霧水,可這樣的好機會在前,當然不會不要。三人便前後腳進了屋。梁城躺在床上後,九音便手把手的教起了趙豐年。在何處下針,下怎樣的針!


    趙豐年之前隻記了下針的位子,間距以及下針的深度,卻不想此法竟然連所用的針竟是皆不同的。而且在下好針後,以靈氣催發銀針的方式也都有訣竅。怪不得之前,他用同樣的法子給梁城治,竟是見效極微,原來這中間還有這樣多的變化。


    他們來時,本已經是傍晚。這樣一場教授,更是拖了兩個時辰才算告一段落。之後趙豐年臉色臊紅,本想和這小師妹說些什麽的。卻不想這小師妹竟是抬頭看看天色,便急急的走了。趙豐年心想著以後總有機會,便也沒追。倒是吳六和張七兩個亦步亦趨的跟了上來。隻是,這二人均無言語。張七是不知道要說什麽了,他就不明白事情怎的就會發展到了這樣的地步?他們不是來打架的嗎?怎的竟成了這樣?吳六倒是心中明白,可他更明白的卻是:他和這位師妹這些年的交情,到頭了。


    果然,在出了坊市之後,九音師妹停下了腳步,扭頭定定地看著他:“接下來咱們去哪裏?乾宮峰?還是坤宮峰?”


    “師妹,你什麽意思?”張七覺得今天晚上的事好象哪裏不太對。扭頭看吳六,卻見吳六臉色怪異地盯著九音瞧:“你猜到了?”


    九音冷哼一聲,卻是連看也不想看他一眼了:“師叔,都這個時候了,請尊位等著咱們,不好吧?”


    “你們這是在幹什麽?”張七真覺得事情不對了。可吳六卻示意他不要再管了,一把抓起九音,便飛向了乾宮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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