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音自來醫帳的修士越來越多後,便知曉前線不好。可是再不好也沒想到竟然會有這樣快!那碧衫女子話聲落後不久,便有一大堆的傷員被送過來了。兩個人再顧不上說別的,趕緊各接各的病患,而送入九號帳的傷員裏,竟然扶疏和雙弈都在。兩個人身上的衣衫碎得不成個樣子,臉色刷白,牙關緊咬,全都不醒人事了。可他們這樣的在同行的修士當中,竟還算是受傷最輕的。其中一個頭上繃著紫色額巾的年輕男修,麵色發紫,竟是隨時都處在要斷氣的階段裏了。


    他這是中毒了!


    可是中毒的修士怎麽送到她這裏來了?她又不會驅毒。不過對了,她兜裏好象有一瓶雪養丹,是專除各類毒物的。隻是……那雪養丹是六階丹藥,元嬰修士才用得上的東西。她隻有三顆而已。但……這個時候,似乎也顧不得那些了。九音雖心痛,卻還是將雪養丹拿出來喂給了他。之後的其它修士,竟也個個都是重傷難治。若用門中發下的那些傷藥,怕是這些人的修為便都要受損了。反正已經是這樣了,九音也便顧不得了,便將能用得上的丹藥都拿了出來,喂給了這些人。其中,自然少不了扶疏和雙弈的。隻是,這些人的傷勢實在是太重了。饒是她不惜丹藥,日夜不停的照顧,也足花了半個月的時間才漸自緩過氣息來。


    而其中,頭一個醒來的便是那頭上繃著紫色額巾的男修。中了那紫皮雙頭蟒的巨蛇,長空本以為自己死定了。卻不想,他睜開眼時看到的卻並不是五殿閻羅,而是玄天宗的醫帳。一個臘黃臉色的築基女修正在關切地看著他:“你醒了?身上可還有哪裏不好?你的毒已經清了,可是內傷怕是一時半刻好不了了。不過好在你已經回到師門了,可以放寬心思好好養傷。”


    她話聲溫柔,語氣卻也並無不妥。可那男修卻是直接變了臉:“毒清了?那怎麽可能?”趕緊內視,不想卻是真的。臉上一時驚愕,卻更是大喜。直接便拉住了她的手:“你手上有上好的清毒丹藥是不是?賣我一枚,師妹也中了那紫皮雙頭蟒的毒。你趕緊救救她!”說完,竟是不顧傷勢,直接發了一枚傳訊符出去。結果不到片刻,便有一名結丹修士衝了進來。看到長空便大步掠了過來:“你說的丹藥在哪裏?”


    長空直接指向了九音,那結丹修士看了她兩眼,終是認出來了。臉上現出了笑意:“原來是九音師妹,怪不得能有這樣的好丹,我家師妹也中了那毒,可一誠師叔昏迷了,解毒藥竟是一時拿不出來。不知師妹這裏可還有剩的?”


    九音看看眼前這二人,眼前全是茫然。但人家既然已經急到這份上了,她也不好不給,便摸了一顆雪養丹出來。那二人一見竟是雪養丹,臉上也全現了喜色。那結丹真人本要自己走的,可那個叫長空的卻似乎也關切得很,沒法子隻好架了他一同走了。


    這二人來也匆匆,去也匆匆,竟是連個名號也沒留下。可憐她又沒了一顆雪養丹。九音暗自心痛時,不想腦海裏卻是傳來了扶疏的調笑:“你既舍不得,不給也就是了。何必巴巴地把臉苦成了這樣?”


    他醒了?


    九音趕緊奔了過去,果然,見扶疏已經睜開了眼。他氣色真是差極了,可是瞧向她的眼神卻是充滿了溫暖。九音握住了他的手,想說什麽,可這裏這樣的多的人,最後隻能搭上了他的脈。


    *


    雖然門中一下子湧來了這樣多的傷患,實是讓醫穀忙亂了一陣。但因封山大陣已啟,所以情勢在一月後到底是漸自緩了下來。醫帳中要緊的急傷已經沒了,受了內傷的也不是一時半會兒的事,便各自回到自己的洞府療傷。九音雖很想繼續照顧扶疏,可是,他並不是無家可歸之人。他回了乾宮峰,而她隻好扶著雙弈一路回了他的洞府。


    雙弈的傷要比扶疏的重上許多。外傷雖好了,可內傷卻是重得很。更兼之這人不知犯了什麽拗脾氣,楞是不要她的上品傷藥,九音無法,便隻好日日給他施針。如此一來,進展自然快不了。但他就是不要,她又能如何?


    好在的是:師父的傷進展很快。在掌門帶隊全體回山的第一刻,她就知道了。師父也受了傷,但因元嬰修士療傷需要閉關,她便隻能按下一腔心思來等待。如今師父出關了,便巴巴地趕緊趕了去。


    一謹真君看小徒弟那摳青的雙眼,便知她這陣子日子難過。不過好在性命算是保住了。至於她近些日子的作為,沉穀也全和他講了:“你做得很好。鑄劍本是需要靜心養氣之事,你心緒不佳不鑄也罷。不過醫病救人的事做得卻極好。我聽沉穀說,你在醫穀那邊舍了不少自己的丹藥?”


    九音點頭:“是。”


    “都是些上好的丹藥吧?我聽說,你這丫頭居然連雪養丹也有?”一謹真君聽到這消息時可是頗意外的。那丹藥連他都沒有多餘的好吧。


    九音聽了頭卻垂得更低了:“弟子……弟子也是意外得來的。反正一時用不上,跟著師父也不怕沒靈石花,正巧又急著用,便用了。”


    一謹真君聽之好笑,不過他倒喜歡九音這性子,便沒再說什麽。


    *


    不過他這裏沒話說,卻架不住很快便有人找上了門來。次日九音正在服侍師父用藥,便見一位身上油光膩膩的元嬰修士闖了進來。進門後二話不說,便直入正題:“一謹,聽說你小徒弟兜裏的丹藥很豐厚?我那裏正好告急,你讓她賣我些如何?”


    無情子?


    一謹真君麵色不佳:“你還有丹藥不夠的時候?趁火打劫也要看對象。九音的丹藥全都給了我了,你要買的話,尋我便是。”


    無情子讓這話噎得牙疼,但他素來死皮慣了,不理一謹便直接瞅向站在一邊的黃皮丫頭:“丫頭,你真把丹藥全給你師父了?可不要騙我噢。本君可是不好騙的。”


    一個元嬰修士怎的這樣無賴?九音不樂意,加之師父先前已經那樣說,自然便沒有不敢的了。不過她到底留了個心眼,當下便把腰上的乾坤袋解了下來,直接遞了過去:“真君若不信,自己看好了。”


    竟把袋子已經打開了。無情子將神識往裏一探,結果……真的瓶瓶罐罐幾乎全空了,隻留著兩瓶培元丹好可憐的躲在角落裏。這情況倒是無情子之前沒想到的,想起這丫頭前些日子在醫穀大方舍藥的事,便有些不自在。匆忙兩句便閃人了。


    一謹真君向來不喜此人,等他一走便把洞府關了。叫過小徒弟,看看她那空空蕩蕩的乾坤袋,真是可憐,便伸手拽了一個出來:“這是師門給你的零花錢,我一謹的弟子,哪能窮成這樣?”


    九音聽後卻笑了出來:“師父,我騙他的。我還有一個袋子的。”


    一謹楞了一下,隨之大笑。無情子,你也有今天。不過對付那人,也就得用這法子!“那無情子最是貪財吝嗇,雖是醫修,卻心胸狹窄。你以後繞得他走。”


    九音自然沒有不允,可想想還是把身上元嬰期可用的藥全拿了出來:“師父,這些藥放在弟子身上怕是不合適,要不,您先替我收著。否則要是被那人摸了去,弟子可要心疼死了。”


    一謹聞言好笑:“你白給人用了多少倒不心疼,怎的被一個元嬰修士買去倒心疼了?”


    “那怎能一樣?我願意給別人的,便是千金萬金也不後悔。可別人若來搶我的,便是一分也不行。”


    沒錯!就是這個道理。一謹越發覺得這個徒弟收得合脾,當即便把小徒弟遞過來的袋子收了。隻是在事後查看時,卻還是被嚇了一跳。這丫頭身上怎的會有這樣多的上品丹藥?


    *


    因師父的傷看著不太礙事了,所以九音便又鑽回了雙弈這裏。隻是,她才進門,便覺得一道結界在身後成形了。是雙弈嗎?


    “你怎麽了?”莫不是有什麽要緊的話要和她說?


    看她這一臉懵懂的樣子,雙弈真是氣死一個人:“你這丫頭,怎的就這般呆瓜?好端端的,把你身上的那些好藥露出來幹什麽?我知你是一片好心,扶疏和一謹真君怕也不會問你什麽。可別人那裏呢?你一個起先一直默默無名的築基修士身上如何會連元嬰期的解毒藥都有?九音,你可知道,你如今已經成了門中的眾矢之的?不知多少人的眼珠子全都盯在你身上。你這以後,難不成準備在門中當一輩子鑄劍師不成了嗎?”


    九音讓罵得頭暈,緩了半天才算是明白過來雙弈說的是什麽。可是:“當時那情況,我總不能見死不救吧?總歸是同門。”


    “可你以後怎麽辦?”雙弈並不反對她救人,但讓他生氣的是這丫頭到現在為止都沒想到問題最關鍵的地方:“你身上的丹藥從何而來?在門中之時,有一謹真君給你撐腰自然是無人敢打你的主意。可若是出門遊曆呢?焉知不會有那爛了心肝的來尋你的麻煩?還有就是你的家族來曆一直沒人過問,那是因為你之前寂寂無名之故。可現在呢?會有不打聽嗎?這其中若隻是好奇倒也罷了,若有那長了歪心的去尋你家裏人的不是,趁火打劫可如何是好?”


    後麵的這點雙弈是最著急的了,他見過這樣的事。一時好心助人,卻不想引得家敗人亡。可不想九音那裏卻是鬆了一口氣:“我家裏人已經死光了,不怕他們折騰。”


    “那你是準備不再出門遊曆了?更何況你露財太多了,再怎樣也要給世人編個由頭才是。”雙弈聽她家裏無人倒是放了些心,但這丫頭這回做的事實在太二百五了,必須找個由頭把這事給平下去才算。而思量再三,雙弈覺得:“不如你便編說你家中長輩原是煉丹師,臨終前將一生的珍藏全給了你。”


    這倒是個好法子!九音喜歡。隻是若這樣一來的話:“你若不會煉丹,這個謊便怕是圓不下去了。九音,我覺得你得把煉丹術學起來再行。否則你這個謊終究是要有漏的一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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