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音堂?


    九音光憑想象實在是想不出來它是幹什麽的,而當她次日一路問到所謂的聽音堂時,竟是剛進門,便被重重地嚇了一跳。


    一名金丹真人,手中揚起一把兩寸見方的錘子,咣的一聲就將一柄剛剛開鋒的新劍砸成了八瓣!


    碎片四散飛濺,其中一片更是幾乎貼著她的耳朵過去的。嚇了九音好大一跳的同時,然後便見一名築基修士哭喪著一張臉,跑出去了。


    莫不成剛才讓砸碎的劍,是這位新鑄的不成?


    看來這位沉穀真人真的如同方師兄說的那樣,不好相處呢。深吸一口氣,壯著走上前去,剛要說話,卻不想那位坐在蒲盤上閉目打坐的真人竟然先她一步開口了:“去把那些碎片收拾了,直接扔入熔爐。”


    竟是連看也不惜得看一眼。九音一縮脖子,應了一聲,馬上就去揀那些散落的碎片了。真的是碎得亂七八糟的,大的大足有尺餘,最小的一片卻隻有兩指大小。九音在揀起來的時候,也不禁在心裏感歎,真是可惜了,看著挺光亮的劍,鋒也開得極好,輕輕一壓就是一道血痕。這樣的劍就算過不了關,也不必砸了啊?好好的放到外麵也能賣上幾塊靈石吧?就這樣直接毀了,真是可惜。


    囊中羞澀的九音覺得這砸劍之舉實在是可惜了,為此自然覺得這位沉穀真人頗有些敗家。可是當一月過去後,卻覺得僅用有些兩個字來形容這位沉穀真人,實在是太客氣了。一個月當中,有七十八名弟子捧進劍來,結果無一幸免的全部被砸成碎片!


    沒有一柄合格的啊?


    九音就納悶了,有一天終於忍不住向這位真人問了出來:“師叔覺得什麽樣的劍才算合格?”


    她壯了膽子去問,可沒成想這位真人卻是理都不理她。九音鬱悶了,怎麽連句話也不說啊?


    *


    一個月過去了,兩個月很快也過去了。九音每天在這聽音堂除了揀碎劍去扔外,就什麽事也沒了。可每個月卻仍有三塊靈石的收入。


    看看自己兜裏的十六塊靈石,九音覺得這錢好象有些太好賺了。要知道,外麵那些掄大錘的師兄們,每個月也不過才五塊靈石而已。她每天隻坐著就能賺三塊?九音突然覺得這中間是不是有問題?


    就算這劍穀之中女弟子再少,也不必這樣優待她吧?更何況,這樣的活,有必要讓她個煉氣大圓滿幹嗎?她可是專門被扔到這兒來的。


    這中間,莫不成是有些什麽玄機?


    可到底是什麽玄機呢?


    九音仔細盯著看沉穀真人的打坐方式,好象無甚特別;仔細觀察這間隻有三十步大小的小石屋,從四壁到房頂都看過了,還是看不出哪裏不對。


    人,沒問題。


    屋子,沒玄機。


    那麽,就是這個砸劍的過程有玄妙了?


    從這天開始,每當再有人端著劍進來請沉穀真人驗看時,九音便會站在跟前仔細看。可乍然看上去,並沒有什麽異常。都是一柄柄看上去很漂亮的劍。但……沉穀真人卻是大部分時間連眼皮也不睜,便一錘砸下去了。


    不過,偶爾也會睜眼瞟一下,然後,繼續一錘砸下。


    所以,當再一次九音看到沉穀真人把眼皮睜開,掃了一眼那柄劍,一錘砸下後,九音便立馬把這些碎片揀了起來。放在一個托盤裏,坐著看了一整天。正著看,反著看,但不管怎麽看,她都看不出來,這些碎片和那些連看也不值得看的劍有什麽區別?於是,第二天她再來時,帶了五六塊大小不一的石頭!


    一塊一塊的敲,然後在敲的同時,仔細傾聽那劍聲上傳來的回音。這方法來自於她在凡間時,一次在某官宦人家裏看到的編鍾奏樂。那些編鍾雖大小不一,但模樣卻是一模一樣的。可偏偏就是那大小的不同,使得敲出來的音階完全不同。此處既然取名為聽音堂,那麽是不是就是要他們來聽劍音的意思?


    第一天用石頭敲,聲音雜亂無章,找不出頭序。


    當夜,九音便跑去了門中的坊市,在那裏花一塊靈石,請一位煉氣弟子,幫她做了九把大小不一的錘子。結果第二天,當她再用這些錘子敲時……好象,哪裏有趣了。


    沉穀真人連眼皮也不睜的那些碎劍,敲出來的聲音不論形狀大小,都是脆的。一聲過後,便無悠聲。可是,那些值得一眼的碎劍,聲音卻是有回音的。雖因形狀不同,帶來的回音也不同。有的長有的短,但卻都是有回音的。於是,九音便請端了新劍來的這些師兄師叔,在讓沉穀師叔看之前,先讓她拿小錘子試敲一下。結果……好象哪裏又不對了!若是整劍來敲,不管是哪種都有回音。可若是讓砸碎了再敲,卻分出來了。


    到底是哪裏不對呢?她要怎麽樣才能分辨也這些劍的不同呢?九音當夜便又準備了一個水盆,一方石板,一塊木板以及兩塊碎劍的劍聲。當再有新劍進來的時候,她便把它們放在這四樣東西上來敲。結果……


    讓她發現不同了!


    當這些新劍放到水盆裏敲,回聲有長有短,可用來分辨。放到石板上來敲時,聲音倒無甚區別。但當那些殘斷放在上麵使勁砸時,卻是顯現出不同來了。不值得一看的那種,很快就變形了,但另外一種卻能再多堅持一會兒;至於木板於此項似乎無甚關連,可那些殘劍的碎片卻似乎更能顯現這些劍的特性來。那些新劍若值得一看,那些不值得一看的碎劍殘片就會象是有了靈性一樣的慢慢被推開,值得一看的那些碎劍殘片卻似乎象被吸引了一樣的往過湊。


    這事情好玩了啊?


    九音來興趣了,便將這些殘片挨個兒的合在了掌心裏,然後運功行氣。


    那位紫衣前輩在那五六天裏回答了她很多問題,卻獨在臨走前主動告了她一件事:“這世間萬物其實皆有靈性。九音,修仙修的其實便是你對天道的領悟。”


    九音知道這句話肯定頗有深義,所以她一直不敢忘。但到底是什麽意思,卻一直不懂。直到這會兒,她才慢慢品味出一些味道來了。若天地萬物皆有靈性,那麽這些劍是否也有靈性呢?若而它們有靈性,是否也代表著它們有靈氣呢?所以,九音把它們夾在了掌心之中,然後開始運行功法。


    她的筋脈已經填滿,再也無法容納更多的靈氣。她將它們夾在掌心也並不是想從這裏吸取什麽靈氣,而是想試試看,能不能感應到這裏的靈氣。結果……那些不值得一看的碎劍上,靈氣十分稀薄。可那些值得一看的,靈氣卻要高上很多。而當她把自己的靈力往這些殘劍上灌去時,情況便更不同了。那些差一些的碎劍毫無反應,稍好一些的卻會動上一動。


    象有了些微的靈性!


    既是如此的話,第二天當再有新劍被送進來後,九音便不再用她的小錘子了。她上手去接過那些人送來的新劍,然後,悄悄地將她的靈力輸一點上去。劍身若是毫無反應,她便會加上一句:“師祖,您可以直接砸了。”若是有反應的話,她的話就會變成:“師祖,這劍還值得一看。”


    初初她這樣說話時,那些送劍來的師兄師叔們都會怪異地看她。可當一次又一次,她說的話全都應驗時,再瞧她時的眼神便頗不同了。甚至當她下值後,還被幾名低階師弟抓了來去看他們煆出的劍。結果,自然皆是搖頭。


    如此一過便再是三個月,她所說的話沒有一次錯誤。這下子,她九音在劍穀都小有名聲了。可是,那位沉穀真人卻依舊不理她。


    是她哪裏還做得還不好嗎?九音回想一下她來聽音堂後碰到的事,但怎麽也想不出來她還需要做什麽。這裏是聽音堂不是嗎?既然她已經能分出劍的好壞,不是就已經足夠了嗎?但這位師叔卻仍然不理她。


    百思不得其解之下,九音隻好去找了方庭:“方師兄,以前在沉穀師祖那裏侍奉的弟子,都有什麽樣的下場呢?”既然她去時,並不見屋中有旁人,那麽以前在那裏侍奉的弟子想必都不在那裏了吧?為什麽不繼續留在那裏呢?九音想知道。卻可惜,方庭對此知道得並不多:“我比你早進門也不過十數年,隻聽說,因沉穀師叔太過寡言,所以去聽音堂侍奉的弟子總是呆不久。隔幾個月便會走一個,最長的一個也不過呆了一年也就忍不下去離開了。起碼,就我進門這些年,情況總是如此。”


    “那呆了最長的那個師兄後來去了哪裏?”


    這個事方庭還真沒留意過,答應替她打聽。兩天後,方庭來劍穀找她了,隻是形容古怪,一直在上下打量她。看得九音莫名其妙:“方師兄,我哪裏不對嗎?”


    方庭怪異瞅她:“聽說你能分辨出劍的好壞了?”


    九音點點頭,有些小得意:“是啊。不過……這事很稀奇嗎?”


    方庭看她那副無知的模樣,真是不知該說什麽了:“你啊!真是白在劍穀了。這種事竟要我來打聽。你之前讓我打聽的那位在聽音堂呆了一年的師兄,如今便在你們劍穀,你竟不知嗎?”


    九音搖頭,她還真不知道。“他在哪兒?”


    “他在劍庫,負責將門中各位師叔師祖們鑄好的劍封存入庫。”


    這差事?真是沒勁透了。九音抽抽,可轉念卻又想起一事:“那他的貢奉是多少?”


    方庭沒好氣的答:“一塊靈石。”


    這樣少?“那他還樂意?”一個月一塊靈石,這簡直就是要討飯的節奏嗎?九音怪嚷,卻換來了方庭的一記狠拍:“你倒想去呢?你知道嗎?凡在最後從劍庫那個地方出去的師叔,如今都是結丹以上的修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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