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趙大公子帶人出現的時候,小道士柳青雲就察覺到他們的不懷好意,心想這大概就是話本裏說的淨街紈絝了。隻不過柳青雲的臉上卻沒有任何波動,仿佛才注意到趙大公子般,睜大眼睛看著他道:“這位公子,你要買我的劍嗎?”


    “你……”


    趙大公子見柳青雲居然敢無視他的話,立即露出驚怒的神情,抬手就要朝柳青雲臉上打下,不過卻旋即收回手,哈哈笑道:“也罷,既是賣劍,且先讓本公子看看你賣的是什麽劍。你這劍是要賣一千文?”


    他一邊說著一邊便將折扇遞給身後的手下,俯身把地上的黑色長劍拿在手裏,就在這時,柳青雲突然眨巴眨巴眼睛道:“是一千兩黃金。”


    “當啷!”


    趙大公子剛剛抓在手裏的長劍一下子掉在地上,俯下的身子險些岔了腰,抬起頭看著柳青雲悚然道:“你說什麽,一柄破劍居然敢賣千兩黃金?你小子怎麽不去搶啊!”


    被趙大公子怒瞪的柳青雲小臉露出無辜的神情,搖搖頭仍然道:“一千兩黃金。”


    趙大公子這下子徹底被激怒了,搶過身後手下拿著的折扇呼呼扇了幾下,大聲道:“我倒要看看你這劍值不值千金!來人,把本公子家傳的寶劍拿來,本公子要當場試劍!”


    身後立刻有人應聲匆匆而去,街上的人聽到有熱鬧要看,紛紛圍了過來,很快禦街就被圍得水泄不通。有幾個巡街的捕快見到這裏的情況還想過來嗬斥幾句,發現人群中站著的趙大公子後,立刻上去朝趙大公子媚笑著請了個安,然後灰溜溜走了。


    趙大公子越發得意無比,朝柳青雲冷笑道:“若是你這千兩黃金的寶劍能擋住我家寶劍,哪還好說,若是擋不住的話,哼哼……”


    四周和柳青雲相熟的人聞言都露出不忍的神色,這趙大公子名叫趙熙,是臨安城城守家的公子,宗室子弟,仗著家裏的權勢一向在臨安城跋扈無比,他家的家傳寶劍豈能是凡物?可柳青雲賣的這柄劍,且不說能不能經得住別人寶劍一擊了,看這破爛的樣子,真讓人擔心一碰就斷。


    眾人忍不住暗自唉聲歎氣起來,可憐的小道士,發瘋就發瘋吧,偏偏還遇到了趙熙這個淨街紈絝,可真是……唉!


    人群中央的柳青雲卻仍是一臉的微笑著,等趙熙的手下去而複返的時候,甚至還探頭朝外麵看了一眼,讓四周的人忍不住為這個不知死活的小子捏了把汗。


    幾個穿著家丁衣服的人小心翼翼捧著一柄通體雪白的長劍走了過來,趙熙見狀傲然道:“本公子這柄家傳寶劍名為巨昆,乃是唐代越城太守派匠師所鑄,削鐵如泥無堅不摧。小道士,你現在反悔還來得及,隻要你跪下給本公子磕三個響頭,我可以考慮放過你,至於你那柄破劍嘛……本公子一文錢要了,哈哈哈!”


    柳青雲抿唇微笑道:“你要試劍,那便試吧。”


    “不識抬舉!”


    趙熙冷哼一聲,擺擺手示意手下的人試劍。身後立刻有一個大漢將巨昆劍拔出,隻聽鏘然一聲劍鳴中,銀白色的劍刃仿佛遊魚般從劍鞘中躍出,散發著瑰麗的光澤。劍聲鏘然中,薄如蟬翼的劍刃仍在微微抖動。


    “好!”


    確實是一柄好劍,人群中立刻有人忍不住大聲喝起彩來。


    趙熙得意地笑了一聲,搖扇傲然道:“來人,試劍!”


    “喏!”


    另一個虎背熊腰的大漢立刻走到柳青雲麵前,凶神惡聲地瞥了他一眼,俯身將地上的黑色長劍撿起,然後走到同伴麵前伸手一拔。


    滋啦!


    隨著令人牙酸的金屬摩擦聲響起,拔劍的大漢臉色立刻一變,然後咬咬牙,憋紅著臉將黑色長劍艱難拔出鞘,牙酸的拔劍聲不絕於耳。


    周圍的人忍不住捂住耳朵盯著麵紅耳赤的大漢,足足過了半盞茶功夫,耳朵受盡折磨的大漢才終於將長劍拔出鞘。


    “哈哈……哈哈!”


    人群中幾個聞風而來瞧熱鬧的遊俠兒發出幾聲短促的大笑,大漢聞聲猛地扭過頭惡狠狠看過去,幾個遊俠兒毫不畏懼地與他對視,大漢這才冷哼一聲,低眉看向出鞘的長劍,立時被驚住了。


    這黑色的三尺長劍出鞘後居然絲毫沒有一點寶劍的樣子,整個劍身都被褐色的鐵鏽布滿,除了劍柄處還有幾絲明亮之外,竟絲毫看不出劍刃的顏色。


    分明是一柄鏽劍!


    趙熙見狀立刻發出一聲冷哼,在他看來,拿這種鏽劍去和自家祖傳的巨昆劍相試,實在是暴殄天物,讓他心裏有些心疼。不過看著四周人懼怕的眼神,趙熙心中卻又一股滿足感油然而生,冷笑一聲道:“試劍!”


    大漢立刻將鏽跡斑斑的長劍拎在手裏,雙手捧起對同伴道:“來!”


    “請劍!”


    捧著巨昆劍的同伴將巨昆劍明晃晃的劍刃舉起,狠狠對著眼前的鏽劍斬了下去。


    和柳青雲相熟的商販們都紛紛露出不忍猝視的神情,在巨昆劍這種古代名劍之前,鏽得掉渣的黑色長劍隻怕都不如一塊粗鐵結實,眼看就要被一劍兩段。


    “鏘!”


    “嗡!”


    在無數神色複雜的目光注視下,巨昆劍閃著寒蒙毫光的劍刃狠狠站在黑色長劍的劍刃上,先是發出一聲金鐵交鳴之聲,然後是嗡然的悠長餘音。


    鏽劍並未斷。


    “怎麽可能?”


    趙熙的眼睛猛地瞪大,旋即朝試劍的手下大罵道:“沒用的東西,連女人的力氣都不如,滾開!”


    他踹了試劍的手下一腳,然後一把奪過巨昆劍,兩手舉起狠狠朝著黑色長劍斬下,又一聲金鐵交鳴之聲後,終於有輕微的哢嚓聲響起。


    趙熙將巨昆劍舉起得意地喊了一聲:“哈,斷了!”


    在眾人呆滯的目光中,空中的巨昆劍劍刃緩緩出現一絲微小的裂縫,哢嚓一聲斷成兩截掉了下來。


    “當啷!”


    半截巨昆劍劍刃落地的時候,除了嘴角帶笑的柳青雲之外,所有人都仿佛被施了定身法般一動不動,扭動呆呆看著大漢手中捧著的黑色長劍,隻見鏽跡斑斑的長劍劍刃依然毫發無損,甚至連劍身上的鐵鏽都沒有跌落半分。


    一片寂靜的禦街上,柳青雲突然站起身,緩步走到僵住的大漢身前將黑色長劍取回,朝趙熙躬身道:“這位公子,時候不早,我得回道觀了。你若是要買劍,便帶著錢去城外的明安觀找我吧……就此別過。”


    說罷柳青雲搖搖頭歎著氣將黑色長劍裝入包袱,依然如來時那般背著包袱漫步出了城門,消失在眾人呆滯的目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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