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天天的過著,轉眼間,新的一年到了,蘇瑾成年了,夏初也是。


    春節過完沒幾天,為了躲避喬正東的騷擾,蘇瑾在一個咖啡館裏找了份臨時工。反正自己繼續待在家裏除了遭人嫌棄,還是遭人嫌棄,倒不如出去賺點零花錢。


    這個春節過得實在沒意思,喬家除了飯菜比平常豐盛點,其他的跟往常並無不同,林穆秋仍是一如既往的冷漠。想起從前跟爸媽一起過春節的時候,他們總會在大年三十的晚上吃過年夜飯,一家三口站在門口看煙花,爸爸還會給自己壓歲錢。那樣的日子可真是熱鬧,蘇瑾有點想家了。這林夏初的生活可真是無趣又煎熬。


    二月一號,立春已過,天氣仍有些寒冷,蘇瑾忙碌在咖啡館裏。


    “夏初,一號桌的藍山跟卡布奇諾。”


    “好的。”


    “服務員,把這裏收拾一下。”


    “好。”


    “服務員,來一下......”


    “好,您稍等。”


    剛把咖啡送到一號桌,別的上帝就又在召喚了。春節期間,人流量多,咖啡館的員工又少,蘇瑾這幾天也是疲於應對,有點吃不消。不過再累也比回家時刻提防喬正東強,喬正東儼然已成了蘇瑾的一個噩夢,每次回家看到他,蘇瑾便會膽戰心驚,那種恐懼感每分每秒都是煎熬,自己房間的門鎖她加了一道又一道,還在枕頭底下藏了一把水果刀,她常常怕喬正東哪天會趁著林穆秋不在家的時候,破門而入,萬一有一天他真的對自己做什麽,她又該如何自救呢。好在學校已經同意了自己的住校申請,這樣的日子持續不了太久,下半學期她就不用每天都回家了。再這麽提心吊膽的過下去,她怕是真的會因心力交瘁而提前進入更年期,半年,隻要再堅持半年,等她上了大學,她就可以離開這個家,自力更生了。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讓自己離得他越遠越好。


    “夏初,有人找你,在樓下。”


    一樓的員工珊珊,特意跑上來告訴她。


    “誰啊?”


    “不知道,是個女孩。”


    “女孩?”


    難道是喬伊,她不是跟著顧珩去馬爾代夫玩了嗎?難不成提前回來。


    “珊珊,你先替我一下,我馬上回來。”


    “去吧。”


    蘇瑾下樓,遠遠的就看見喬伊站在門口。


    “伊伊。”


    蘇瑾拍了下她的肩膀,又迅速蹲下身去,躲在她的背後,她倆從小愛玩這種遊戲,樂此不疲。


    “小....夏初。”


    意識到不對,在瑾字說出口之前,喬伊及時刹住了車,四處看了看,將她拉到一個無人的安靜角落裏,來了一個熱情的熊抱。喬伊是唯一一個知道這件事的人,也是蘇瑾最信任的人,她們之間沒有秘密,而且有了她這個中間人,自己和夏初也方便聯係。


    “小瑾,我可想死你了。”


    “你還知道想我呀,我看你都快樂不思蜀了吧。”


    “哪有啊,你看,我還專門給你帶了禮物呢。”


    說著,便從自己的口袋裏掏出了一個白色的小禮盒,裏麵裝著一條海星項鏈,金色的鏈條上掛著一個海星狀的吊墜,簡單又大方,蘇瑾很喜歡。


    “這條項鏈,可是我自己親自設計的,全世界就這麽兩條。你一條我一條,是我在馬爾代夫的時候,專門找人訂做的。”


    喬伊從脖子裏,掏出了自己的那條項鏈,還真是一模一樣啊。她就是愛玩這種小浪漫。


    “看在你這麽真誠的份上,我就相信你了。你怎麽提前回來了,不是說10號才會回來的嗎?”


    “別提了,公司突然有事,顧珩就提前回來了,我跟爺爺兩個人也沒意思,就都一起回來了。”


    看她這一臉失落的表情,想必是場不太順遂的旅行,現在都直呼其名了,原來可都是叫叔叔的。


    “你今天來就是專門給我送項鏈啊。“


    “哎呀!差點忘了正事,我剛才去了趟阿姨那邊,他們打算搬回興鎮去住了。明天早上十點的火車,夏初叫我來通知你。”


    蘇瑾本來還想著,等過幾天有空了去看看爸爸媽媽,沒想到他們居然要搬回興鎮去了,還走的這麽匆忙。雖然興鎮到s市隻需要4個小時的車程,可總歸是不太方便!不過搬回老家也好,這樣他們的日子也能輕鬆些,不必太過操勞,畢竟他們都已經不再年輕了,s市的消費水平太高,生活十分艱難,況且鄉下空氣比較好,也適合媽媽養病。


    第二天,跟店長請過假,蘇瑾早早的來到火車站等著!等蘇健嶽夫婦跟林夏初真的出現,卻沒有了勇氣走出去跟她們告別!隻敢遠遠的在角落裏望著,如今自己對於爸媽來說,不過就是個外人,相見還不如不見!其實林夏初也未必真的希望見到自己吧。親眼目送他們離開,蘇瑾就回去了。她想來日方長,以後總有機會再見的。


    在繁重的課業學習中,時間過得飛快,一年四季周而複始,夏天悄然而至,在六月的一場暴雨中,三年的高中生涯畫上了一個圓滿的句點。蘇瑾如願的考進了本市的重點大學。在姑姑的日夜監視下,她終是遵從了她的意願,報讀了法語係。


    原來林夏初的媽媽曾是一名出色的法語翻譯,她生前最大願望就是希望女兒將來也能和自己一樣,成為一名翻譯。逝者已矣,蘇瑾覺得自己理應替林夏初完成媽媽的心願。


    大學的一切對蘇瑾來說,都是那麽新鮮而美好,最重要的是她終於自由了,不用時刻麵對那些讓人壓抑的人。蘇瑾宿舍總共四個人,除了自己其他的全來自外地,都是風華正茂的年紀,很快便玩到一起,打成了一片,大家開始憧憬著美好的大學生活。


    一日,張姚副院長把蘇瑾叫到了辦公室。說是給她找到一個很好的兼職機會,給一個五歲的小女孩當家庭教師。具體情況她並沒有多說,隻是給了蘇瑾一個地址。


    綠鬆別苑?可是s市著名的豪宅區啊!裏麵的住戶大多非富即貴。


    說起這個張副院長,蘇瑾和她也是有緣,一次偶然的機會,她幫她擺脫了碰瓷老婦人的糾纏。沒想到因緣際會下救得是自己學校的副院長,自此張姚便對蘇瑾青睞有加,生活上也是非常照顧,又因為蘇瑾的成績一直都是學校裏的佼佼者,這才把這個機會給了她。


    隔天一早,蘇瑾便按著張副院長給的地址,打車趕了過去。由於是高檔住宅區,不準通行私人車輛,下車以後,蘇瑾走了足足有二十分鍾才氣喘籲籲地趕到了目的地,看一眼手表,沒關係時間還早,距離八點還有三十分鍾呢,平定一下情緒蘇瑾按下門鈴。


    “你好。我是xx學校的學生,是張姚院長叫我過來的。”


    很快,一個精神抖擻的老頭便從屋內走出來開門,看起來像是這家裏的管家。有錢人不是都這樣嗎,屋子裏數不清的管家傭人,就像舊時候財大氣粗的地主。


    “進來吧!林小姐!”那管家說話十分和善。


    蘇瑾跟在那人身後亦步亦趨,偷偷四處張望了一下,真是萬惡的資本家,果然都是吸血的,看看這奢侈的做派,這院子怕是比她們家都大。


    “林小姐先在這坐一會兒,沐先生馬上就下來了。”管家把蘇瑾帶到大廳,囑咐道。


    “好。”蘇瑾應聲。


    蘇瑾安安靜靜地坐在沙發上,他們口中的沐先生應該就是那個孩子的父親吧。環顧四周,這屋內的設計裝潢,不似她想的那般富麗堂皇,反而是異常的簡約,處處透著一種低調的奢華,看的出這位沐先生的品味很是不俗。


    “沐先生!”老管家衝著來人微微頷首。


    聞聲尋人,蘇瑾抬起頭,一個身材挺拔的男人站在高處,筆挺得體的西裝,將人襯得身姿卓越。他拾級而來,是如此的豐神俊朗,優雅從容。淡然一笑,透著三分冷淡,七分性感,桀驁又不失風度!光影交錯間,一切來的剛剛好。


    “你好,林小姐。”


    在蘇瑾片刻的恍神間,他已來到麵前,向她伸出手。蘇瑾看的真切,他有一雙好看的俊眉,好似墨染,濃重卻不失英氣。


    “咳...咳咳...你好,沐先生。”她突然嗓子有點癢。


    “今天麻煩你了。”低沉悠揚的聲音傳來,蘇瑾有些醉了。


    初見蘇瑾,沐宸川其實對她沒什麽印象,甚至忘記了自己對她說過什麽,做過什麽。他怎麽會知道,即便是多年以後,每每想起今天,都還會為自己的冷淡而懊悔不已!


    來不及再說什麽,沐宸川已驅車離開,直到他徹底消失不見,蘇瑾才收回了視線。她想,這樣的男人才是真的令人心馳神往。


    “林小姐,林小姐,我領您上去吧。沐晴小姐醒了。”


    “呃……呃,好。”


    蘇瑾回過神,暗暗懊惱自己的失態。蘇瑾啊!蘇瑾!你可真是太丟人了!


    管家把蘇瑾帶到二樓那女孩的房間,簡單介紹一了一下,便下去了。目送管家下樓,看著坐在床上的沐晴,蘇瑾有些茫然無措。這,這是什麽意思,自己還得給她穿衣服嗎?張姚院長可沒給她說過,她還得照顧她的生活起居呀。


    “tut''appellement?”


    法語?蘇瑾知道為什麽張姚院長會叫自己來了,可張院長您未必也太看得起我了吧。她才上大一呀,連法語的一丁點皮毛都還沒學到呢。盡管內心已經是翻江倒海,不過表麵上,蘇瑾還是裝出一副泰然自若的神情,然後在腦子裏飛快地回想老師課上講過的東西。當別人問自己的名字的時候,該怎麽回答來著,猛然靈光乍現蘇瑾想起來了。


    “jem''appellexiachulin。”


    對於蘇瑾的對答如流,沐晴有點出乎意外,聽的出來她的腔調很生硬,卻也總比那些聽不懂的人強了百倍,沐晴的中文說的還不是很流利,有時候不能完整的表達出來自己的想法,哥哥總是不在家,她連一個想說話的人都找不到。現在好了,以後的日子再也不會無聊了。沐晴很滿意這個新的家庭教師。


    “你還愣在那裏幹什麽,過來給我穿衣服,我要起床了。”


    咦,她會說中文,蘇瑾腦子裏繃著的一根弦,可算是放鬆了。這個小不點,長得不大,倒是會使喚人。都六歲了,連衣服都不會穿嗎?蘇瑾在心裏暗暗腹誹。


    “哦。”一直站在門口的蘇瑾走了進去,站在她的床邊,看清了她的模樣,是個粉嫩漂亮的女孩,一副乖巧可愛的樣子,龍生龍鳳生鳳,爸爸長得這麽出眾,女兒肯定也不差。就是不知道,這個小公主的脾氣怎麽樣,好不好相處。


    “你的衣服在哪啊?”


    “當然是在衣櫥裏啊!你這麽笨,能照顧的了我嗎?”


    什麽?笨,她還真是第一次聽見有人這麽評價自己,開玩笑,她從小到大可都是學校的第一名。頭可斷,血可流,智商絕對不能被侮辱。蘇瑾決定重整旗鼓,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來應付她,必須一雪前恥,為自己正名。


    “我當然知道了。”橫了她一眼,蘇瑾從衣櫥裏,拿了一件格子吊帶裙,一件薄線衣。雖然現在是冬天,但屋子裏很暖和,穿這些足夠了。


    “穿這兩件可以嗎?”蘇瑾不忘征求沐晴的意見。


    “嗯,可以。”


    說著,小沐晴脫掉身上的睡衣,拿起蘇瑾給她準備的衣服,自己穿了起來。沒想到這小孩還是挺自食其力的,完全沒有富貴人家那些嬌生慣養的臭毛病。看著僅僅五歲的小沐晴,再想想許久不見的張立淇,真是雲泥之別。


    “你還真以為我不會穿衣服啊。”小沐晴傲嬌的說。


    一天的時間很快過去,太陽就快落山了。這一天相處下來,蘇瑾才明白看孩子也是一個體力活,真是比自己打工還要累上半分,好在沐晴還算是個好相處又聽話的孩子,除了有點調皮搗蛋也沒什麽,不過小孩子嘛,正是該活蹦亂跳的年紀。就是她時不時的來上一句法語,叫人無力招架。


    下午五點鍾,跟管家道別過後,蘇瑾正準備回學校,就看見小沐晴光著兩隻腳丫子,顛顛的從樓上跑了下來。拉住她的手,兩隻忽閃忽閃的大眼睛看著蘇瑾問:“你知道,我為什麽這麽聽你的話嗎?”


    “不知道。”蘇瑾笑著如實回答。


    “因為我喜歡漂亮的女生。”小沐晴踮起腳尖,夠著彎腰下來的蘇瑾,在她耳邊小聲的說。


    什麽嘛,蘇瑾還以為她會說喜歡自己的聰明才智什麽的,原來是臣服在林夏初的美貌之下,小小年紀就會以貌取人。色之性也,這句話還真是古今皆宜,男女老少都通吃!


    老管家把蘇瑾一路送到門口,最後笑意盈盈的對著蘇瑾說到:“還是林小姐您有辦法,能讓小小姐這麽聽話。”


    看著管家那滿臉的笑意,蘇瑾嘴角扯出一絲苦笑,實在是不忍心拆穿他,她還能說什麽呢,老管家您真的是想多了。那天直到從沐家離開,蘇瑾都沒有再見到過沐宸川的影子。


    晚上回到學校,麵對全宿舍的好奇心,蘇瑾隻是輕描淡寫的說是去給人做家教就一筆帶過了。禍從口出,別人家的事,她還是少議論的好,隻要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就可以了。勞累了一天的蘇瑾,洗了個熱水澡,本想躺在床上休息的。這屁股還沒沾到床邊,樓下又傳來了一如既往的聲音。他還真是不死心啊。


    “……林夏初,我愛你,我想和你在一起。林夏初……”


    嘴裏塞滿薯片的許曼曼,打開窗戶站在窗邊看著這出夜戲!“這個劉傑還真是屢敗屢戰,屢戰屢敗啊!”


    “夏初,看在他這麽癡心不悔的份上,你就從了他吧!”


    “就是啊,夏初,要是有人能這麽對我的話,我早就答應他了。”一直沉默的李夢瑩也加入陣營。


    “從什麽從,你們一個個的是不是受了他什麽好處!”蘇瑾走過去,關上了窗戶,這人還真是一天都不讓人耳根清淨。


    “我們收了他好處有什麽用,我們又不是你!夏初,你說你到底怎麽想的,到底喜歡什麽樣的人啊?”


    “是啊,是啊。你到底喜歡什麽樣的?”似乎大家都很好奇這個問題。麵對八卦的三人組,蘇瑾選擇不回應這個問題!


    “我喜歡……就是……”


    蘇瑾故作苦思冥想的樣子,成功激起了對麵三人的探知欲。


    “不知道!”


    “哎呀!什麽嘛!沒意思!”


    沒得到想要的答案的幾個人,都悻悻的走開,各自做事去了。蘇瑾,躺在床上,開始思考剛才的問題。她到底喜歡什麽樣的男人呢?其實這兩年來,追求蘇瑾的人可以說是不計其數了,可她總覺得那都不是自己想要的,但你要問她到底想要什麽樣的?她自己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也許連蘇瑾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喜歡什麽樣的人,不過對待感情,蘇瑾一向都是寧缺毋濫的態度,寧肯單身到底,也絕不委屈將就!隻是那晚,蘇瑾卻夢到了沐宸川!連她自己醒來後都覺得莫名其妙!


    蘇瑾依舊每到周末,便去沐家給沐晴上課,朝而往,暮而歸,日子過得百無聊賴,這麽一來二去的,時間久了,沐晴的中文水平不見長進,反倒是蘇瑾的法語能力一路高歌突飛猛進。到最後,蘇瑾也不知道她與沐晴誰才是老師。


    在沐家呆的這些天,蘇瑾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沐宸川竟就是沐氏集團的接班人,他的爺爺就是大名鼎鼎的沐長河。放眼整個亞洲地區,甚至是全世界,無人不識沐氏。隻是因為沐宸川向來低調,並不喜歡在媒體麵前曝光,所以很少有人知道他的長相。還有最重要的一點是,沐晴是沐宸川的妹妹,而非女兒。怪不得自己總是詫異這沐家怎麽不見沐太太,原來是根本沒有這號人物。


    窗外一片銀裝素裹大雪紛飛,屋內卻是如火如荼!蘇瑾整坐在桌子上,給沐晴教授李白的《送友人》:


    青山橫北郭,白水繞東城。


    此地一為別,孤蓬萬裏征。


    浮雲遊子意,落日故園情。


    揮手自茲去,蕭蕭班馬鳴。


    那搖頭晃腦的模樣,還真是有古時私塾裏教書先生的神韻,把小沐晴唬得一愣一愣的。自小就在國外長大的沐晴自是聽不懂這麽複雜的詩句,隻能一臉疑惑的問到:“什麽意思?”


    “這是一首送別詩,表達了作者與友人依依惜別不舍分離的真摯感情。你還小,老祖宗留下來的東西這麽博大精深,得慢慢體會才行,等你再長大一點就明白了。”蘇瑾拍著沐晴圓圓的小腦袋,促狹一笑。


    “誰說我不明白,這不就跟我們兩個是一樣的嗎?我每次把你送走的時候,都是他說的這種心情。”


    這孩子,還挺會學以致用,沒想到她對自己感情還是挺深的嘛。不枉費自己這些日子以來這麽疼她。看著外麵純白無暇的世界,蘇瑾有點坐不住了,反正也是閑來無事,不如找點有趣的事來做,如此良辰美景,呆在屋裏豈不是太浪費了,不能辜負老天爺的一片美意啊。蘇瑾帶著小沐晴開始不務正業起來,兩個眼珠子,看著她溜溜的打轉。


    “咱們出去堆雪人吧。”


    “好呀,趕快走。“沐晴晃著兩隻還夠不著地麵的小粗腿,從椅子上跳了下來,一溜煙的跑出了房門。


    “你慢點。”


    還真是個孩子,天真爛漫的年紀,無憂無慮。想想自己像她這麽大的時候,恰是遭遇了人生中最大的噩夢。去到蘇家後,清貧的生活又讓她早早的成長,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所以蘇瑾跟同齡人比起來,一直都是格外的成熟冷靜。她確實沒有像沐晴這般快活過,同人不同命。從衣櫥裏,拿了副厚厚的手套,蘇瑾追了下去。


    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雪,將這座城市裝扮成了粉妝玉砌的樂園,料峭枝頭,白雪皚皚,一切都是那麽純潔美好,不染塵埃。不經意間,一片雪花落在她的睫毛出,眼睛絲絲涼涼的,這美麗的''偶遇'',讓人不忍將它打落,以前聽人說過,雪是降臨人間的精靈,給人帶去幸運福報。純白色的幻想與憧憬,久違的快樂與釋放,隨著這片雪花,飄進心間。


    蘇瑾怕沐晴凍著手,給她帶上手套,兩個人在院子裏同心協力的堆了一個雪人,盡管樣子是有些醜,不過還是能看的出來大概的模樣,沐晴從脖子裏取出了紅色圍巾,圍在雪人的脖子裏。


    “這樣就好了,夏初,這樣它是不是就不會冷了。”小沐晴一臉天真的看向蘇瑾。


    蘇瑾是個感性的人,她總是很容易莫名其妙的被打動。孩子的世界是最純粹的,他們的內心是最柔軟的,一切簡單死氣的東西,在他們眼裏都有了生命跟溫度。


    “當然。”她欠身低了下去,將自己的圍巾摘下來給她,語氣輕柔,神色溫和。卻在下一秒,抓起腳下一小抔白雪,扔在了沐晴的身上,今年冬天的第一場雪,怎麽能少的了打雪仗呢!


    “夏初......”沐晴拍掉身上的雪,不甘的從地上團了兩個巨大的雪球,左手拿一個,右手拿一個,做出了十足的架勢,一齊向著蘇瑾丟了過去。


    “哎呀!”一個雪球不偏不倚正好砸在臉上,蘇瑾有些吃痛。


    看著成功被自己重傷的蘇瑾,沐晴發出得逞的笑聲。眼看她就要絕地反擊,沐晴歡快地往門口跑去。


    “沐晴別跑。”蘇瑾瞄準了她的方向擲了過去,哪知下一刻沐宸川卻從門口走了進來,隻見那雪球在空中劃過一道完美的弧度,不差分毫的落在了沐宸川的黑色大衣上。蘇瑾捂眼,呃,她能當做不是她做的嗎?恐怕不能。沐宸川看了她一眼,蘇瑾的頭越來越低,就快要碰到腳掌了。她也不知道怎麽回事,一看到沐宸川她就有些害怕,渾身緊張不自在,手腳也不聽使喚。好像隻要有他在的地方,周圍的氣壓都降到了冰點。可他對自己明明就是謙遜有禮笑臉相待的,蘇瑾也不知道她在怕什麽。


    “哥哥,哥哥看我跟夏初堆得雪人。”


    看見沐宸川回來,沐晴像個掛在樹上的樹懶一樣,抱著他的大腿撒嬌。


    蘇瑾趕忙走過去,低垂著腦袋,一副學生犯了錯的緊張神色。略帶愧疚的喊了聲沐先生。


    “嗯,林小姐今天辛苦了。”


    沐宸川的臉上沒有絲毫變動,隻是輕輕拍掉了身上的雪,說話仍舊如初見蘇瑾時那般客套又疏離。


    又是這句話,蘇瑾覺得他好像對自己沒有別的話可說了,有什麽辛苦的,拿人錢財,分內之事而已。


    “沐先生回來了。”


    老管家從屋內匆忙迎了上來,接過沐宸川手中的公文包。


    “劉叔。”


    看的出來,沐宸川對這個老管家十分敬重,聽別的傭人說,他已經在沐家當了四十年的管家了,能這麽幾十年如一日忠心耿耿的呆在沐家,蘇瑾心裏對他生出一股敬意。


    蘇瑾跟他們一同回屋,拿上自己的東西,就告別離開了。自己再這麽繼續留在那,豈不是不識趣,本該是別人一家溫情和睦的時候,她這個外人,多多餘。臨行前,沐晴不忘囑咐蘇瑾別忘了對她的承諾。對了,她答應明天帶她去遊樂園玩的。


    周末下午,一點半,積雪開始融化,天氣很冷。蘇瑾留了一張紙條在桌上,就帶著沐晴趁著管家和傭人不注意的時候悄悄溜了出去。剛進去遊樂園,琳琅滿目的遊樂設施,就讓沐晴看花了眼,徹底放飛了自我,可這人山人海的架勢卻愁壞了蘇瑾,今天周末,人太多了!無論玩哪一項,她們都得花費很長的時間排隊。


    “夏初,我們去坐過山車呀!”


    沐晴搖了搖她的胳膊,興衝衝的拉著她的手就往那邊走。蘇瑾不願意做掃興的事情,算了既來之則安之,今天她就舍命陪這個小君子玩一次。其實她是有點恐高的,以前帶喬雪來玩的時候,從來都不坐這個。


    當一坐上去,還沒開動的時候,蘇瑾的心就開始打鼓了,對比旁邊沐晴喜難自控的樣子,自己的表情還真是一言難盡。當服務員說開始的時候,她居然情不自禁的抱緊了旁邊的小沐晴,閉著眼睛不敢看前麵。隻感覺到,“嗖”的一聲,過山車啟動竄了出去,還來一個360度的大旋轉。她的整顆心緊張的都快從嗓子眼裏跳了出來,冷風穿過耳際,那種雲裏霧裏不著邊際的感覺真是叫她此生都不想再回憶了。


    “哈哈哈......哈哈...哈...夏初”看著夏初這副落魄模樣,沐晴忍不住取笑她。


    終於從上麵顫顫巍巍的下來了,腿軟腳軟的蘇瑾踩在緊實的地麵那一刻,差點激動的熱淚盈眶,那種踏實的感覺真叫人安心,親愛的大地母親我終於回到你的懷抱了。隻是在沐晴麵前丟了麵子,叫她有點不爽。


    “你沒事吧,喝水。”


    小沐晴從自己的粉色背包裏拿出了她的水瓶。


    “沒事,沒事!”幹嘔了兩下,喝口水,她舒服多了。


    “那你沒事的話,咱們再去坐那個海盜船好不好。”


    看見那些坐在上麵,懸在半空中或哀嚎或享受的人們,左右快速擺動的物體引的蘇瑾汗毛直立,頭暈目眩。她找了個地方坐了下來。


    “沐晴,我們還是去坐旋轉木馬吧。”擺擺手認輸,她這小心髒還想多跳動幾年呢。


    “膽小鬼,我不要,我就要坐海盜船。”


    怎麽也沒有想到,這麽小的孩子會偏好這樣刺激高危的遊樂項目,還真是叫人刮目相看。蘇瑾拿她沒轍,自己又害怕,為了安全起見,拜托了兩個小姑娘幫忙照看著,這才敢叫她一個人上去。


    最後在蘇瑾的執拗堅持下,沐晴還是沒有如願玩遍所有的項目,乖乖的跟著她坐旋轉木馬去了。


    “啊......五環,你比六環多一.......”


    呃,這喜氣歡快的音樂,正是蘇瑾的手機鈴聲,她是小嶽嶽的忠實歌迷。


    “喂!”


    “林小姐,你們在哪.?”


    “我們在遊樂場,就...”


    “嘟...嘟...嘟嘟...”還未等她說完,電話便被掛斷了。


    是沐宸川,電話裏他一副惱羞成怒的語氣,一會怕是要來興師問罪了。蘇瑾掛了電話,知道他定是要來接沐晴。


    兩個人坐在離門口不遠的椅子上,安靜的等待著沐宸川的到來。表麵上她還是笑容滿麵,實則內心已是暗流湧動了,像是一隻待宰的羔羊,沉默的等待著死亡。


    可以想象的到,沐宸川知道她把沐晴偷偷帶出去時的表情,唉!今天恐怕是自己最後一次上工了。沒有午休,又瘋玩了一下午,沐晴很快睡著了。她把她抱在自己的懷裏。


    宸川當天推掉了很多應酬,特意趕回家陪妹妹,卻被管家告知,沐晴被林夏初偷偷帶出了門。他當時的第一反應就是害怕,外麵這麽亂,再加上他在商場上一向殺伐果斷,做事不給人留後路的決然作風,樹敵太多,難免不會有人拿自己的妹妹來要挾自己大做文章,要是沐晴出什麽事,他又該如何跟遠在法國的爺爺交代。這個林小姐太不懂規矩,他決定換掉她,否則以後保不齊她會成為一枚定時炸彈。


    而他所有的決定,都在看見林夏初的那一秒,頃刻被推翻。


    從不遠處望過去,夏初穿著薄薄的棉衣,紮著低垂的馬尾,還有一些碎發散落在胸前,她坐在長椅上,很安靜。冬日裏的暖陽躍過枯啞的樹枝,跳在她的臉上親吻著,懷裏抱著睡著的沐晴,她溫柔的輕撫沐晴額前的細發,小心翼翼的拍打著她的肩,動作輕柔,臉上一片祥和。這讓沐宸川想起,小時候媽媽也曾這樣哄他入睡。那一瞬間他的腳仿若膠著在地上生了根,目光所視皆是她流光溢彩的容顏,他從未注意過夏初竟生的這樣好看,叫人半分挪不開雙眼。


    真奇怪,明明是寒冬臘月草木枯黃的季節,他卻看到了盛春之夏春暖花開的景象。最是那一低頭的溫柔,像一朵水蓮花不勝涼風的嬌羞。那一番歲月靜好的模樣,注定了他一生的念念不忘,流連忘返。從此一眼萬年深不見底,他多想時間駐足在此刻,就這樣靜靜的看著她,直到地老天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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