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來河京,他們一共需要帶兩樣東西回去。


    一個是陶茂的人。


    一個是李據的頭顱。


    但錦屏宮的森嚴防護遠遠超出他們的預估,兩場暴雨過後,以為早就失衡的李乾王朝會更失秩序,結果,整座皇城成了銅牆鐵壁。


    前幾日,他們派人夜探,李據的延光殿甚至將四麵宮牆都給拆除了,取而代之的,是密密麻麻的玄鐵鎧甲禁衛軍。


    不僅這些玄鐵鎧甲禁衛軍日夜不休,三班輪替,沒了四麵高牆的延光殿視野更遼闊,閑雜人等若是有異動,延光殿上一覽無餘。


    他們要對李據下手,幾乎比登天還難。


    以及現在,流星被人殺了。


    室內陷入短暫沉默,半響,那名老爺道:“流星的死……是否說明,我們已暴露?”


    隨從看他一眼,抬手提起桌上的茶壺倒水,他又一盞飲盡,道:“是。”


    “怎麽會呢?”老爺想不通,“這幾日我們什麽都未做,真要說暴露,也就前陣子為了抓陶茂所布得那些線,但如今都已安全收網了。”


    隨從沉默。


    老爺繼續道:“那麽現在,我們如何是好?”


    隨從道:“夫人和和彥大人,當初如何說的?”


    老爺道:“夫人說一定要見到李據的腦袋,否則不要回去。和彥大人說,若有任何異變,迅速離開。但是……”


    隨從抬頭看著他。


    “但是,”老爺繼續說道,“我們尋到陶茂,在夫人跟前已是一樁大功,她應不會降怒,反倒是和彥大人那邊我們不好交差。至少我們需得弄清殺害流星的凶手,若是連此人為何方勢力都未弄清,我們回去隻會被重罰。”


    隨從道:“流星的屍體,現在還扔在那。”


    老爺皺眉:“在哪?”


    “河東倉庫後邊,我發現時,他已起大量屍斑,死了有一陣了。”


    說著,隨從拿出一件物什。


    老爺走去他身側,隻見他揭開手絹,裏麵躺著一把頭發。


    屍體帶不回,又無法當場焚燒變作骨灰,便隻能割下一把頭發,帶回故土。


    隨從說道:“我將他的屍體搬運藏起,我所想得是,他日變臭氣味大散後,便由著這裏的官府將他當具無名男屍,處理了吧。”


    老爺看著這把頭發,道:“除卻那傷口,現場可還發現其他。”


    “無,不過見那傷口,應是把絕世利器。”


    “絕世。”老爺注意到了這個形容。


    隨從想了想,道:“你剛才說得有理,我們若連流星死於誰手都未能弄清,回去後,我們過不抵功。”


    “現在是否立即差人去將他的屍體帶回?”


    “我不知那高手會不會回去。”


    老爺略沉吟,道:“可先派人去報官,由官府出麵,我們安排人手去換屍。”


    “也隻能這樣了,”隨從說道,“便聽你的吧。”


    二人商議的聲音變低,老爺開門,離開了屋室。


    康山麵館樓下的生意不錯,老爺一下樓,往來夥計恭聲問好。


    老爺去往櫃台,在賬房耳邊滴咕滴咕。


    賬房麵色大驚。


    “去吧。”老爺低聲說道。


    “嗯,我這就去安排。”賬房立即擱筆。


    櫃台附近坐著一個小童,模樣看著幾分呆滯,他手裏捧著個碗,眼睛悄悄朝離開的賬房看去。


    “來咯!”夥計叫道,端著一碗熱騰騰的湯麵過來。


    小童道:“可以把湯麵倒一半在這一口碗裏嗎?我想帶回去給我家人吃。”


    “還是個乖娃子!沒問題!”夥計說道。


    湯麵被他倒了一半進碗,一滴湯都沒有濺到外麵。


    小童抓起快子開始狼吞虎咽。


    那個賬房再沒有回來過,老爺在櫃台後替了賬房的活。


    沒多久,一個男人從外麵進來,本要直接上樓,瞅見櫃台後的老爺,男人朝櫃台走來。


    小童抬頭,像打量尋常經過的路人那樣,瞄了男人幾眼。


    男人快步走到老爺身旁,如老爺在賬房耳邊滴咕滴咕那樣,他也在老爺耳邊滴咕滴咕。


    老爺麵色露出驚訝,很快又變得凝重嚴肅。


    二人低低聊了起來,沒聊幾句,老爺讓這個男人先上樓,去找隨從。


    老爺繼續在櫃台後當賬房,不過小童明顯發現,他走神得厲害。


    半碗麵吃得很快,小童吃完後結賬,端著剩下的半碗麵湯走了。


    一出來,他便鑽入一條胡同,在胡同僻靜的角落裏放下麵湯,吹了聲口哨。


    聞著味兒的狗兒一下子從僻靜角落中跑來,開心瘋狂地搖著尾巴。


    在狗兒出來的地方,一個清瘦修長的俊美男人抱著把劍步出。


    一見到他,小童又是緊張又是高興,實在沒有見過這麽好看耀眼清雅貴氣的男人,他忙上前將剛才在麵館裏的所見告之。


    說完,小童有些自責:“他們聲音太低,有些我實在聽不清,但我確認聽到了衙門,還有吉來坊和天榮衛。”


    沉冽道:“吉來坊是?”


    “在榮喜街!一家酒館!我可熟了,我常給街坊跑腿買酒的!”


    沉冽道:“多謝了。”


    他遞出一錠銀子。


    小童眼睛大亮,趕忙雙手接過:“哇!”


    沉冽道:“先去官府附近的錢鋪換成散碎的銀錢再花,以免有露富之危。切記,得官府附近。”


    “小的謹記小的謹記,”小童開心道,“小的一定照做!官府附近的錢鋪,定不敢亂來的!”


    麵館裏,剛從外麵回來的男人快步上樓,進到屋室。


    隔牆的夏昭衣正準備離開,聽聞動靜,又貼了回去。


    隨從說道:“天榮衛的動作?”


    回來的男人道:“對,在吉來坊,今夜便有行動。”


    隨從道:“吉來坊,是榮喜街那一處嗎?”


    “嗯,自陸明峰被抓後,天榮衛便一直死氣蔫蔫,但今夜這行動,他們好像很重視。”


    隨從低低道:“不知是否與昨日李據召宿衛京師的將領們進宮有關。”


    “我們要安排人手去看戲嗎?”


    隨從頓了下,道:“流星死了。”


    回來的男人大驚:“什麽?!誰殺的,如何死的?”


    隨從簡單告之。


    “聽起來像是暗殺,可流星這麽好的身手……”回來的男人沒再說下去。


    自偷偷摸到這開始偷聽起,夏昭衣聽到隔壁之人不止一次說起那個流星身手了得。


    現在,夏昭衣也不由好奇,暗殺流星的人會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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