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地痕跡一塌湖塗,越往北越亂,往四麵八方各處去的都有。


    沉冽和謝忠都以為南邊失了主心骨的無頭蒼蠅會四逃作亂,不料他們卻齊心往東南去。


    北上這群兵馬,反而零亂無章。


    一夜一日的往北追尋,沉冽和暗衛們在一處山崗發現了正要偷襲村子的忠信軍流竄兵卒。


    這些兵卒渾不知自己被人盯上,行動前夕,這群兵卒臨時站出來的兩個骨幹,腦門上同時中箭,倒地身亡。


    剩餘百人大驚,前麵箭雨一波一波射來,他們掉頭往後跑,快到峽穀入口,跑在前麵的人忽然止步,身後的人撞上,手裏的土刀土棒差點沒傷到自己人。


    眾人叫罵,隨後有所感地紛紛抬頭朝前看去。


    澹月斜照,開闔的兩道山崖將峽穀變作雲天敞開的扇形,深藍色星暮自這扇形垂下,年輕男子一人一馬,牽繩坐於馬背上,右手握著已出鞘的長劍。他的身姿挺拔清瘦,容貌俊美,眉眼太冷,宛如這凡塵一切不如眼中,清傲冷峻,如天降謫仙。


    眾人大驚,有人甚至下意識後退。


    中間的空地成了分界線,一邊形影單隻,一邊抱成一團。


    人多的那一邊卻被一股恐懼侵襲,在人群裏迅速擴散。


    一人忽然叫道:“你,你是沉冽!”


    他想喝得中氣十足,讓自己顯得有分量,到嘴邊的聲音卻帶著明顯顫抖。


    沉冽的清冽嗓音在夜間寒風中似是冰泉:“我隻留一個活口,誰先回答我,你們最後一次見到謝忠,在何時,在何地?”


    眾人你看我,我看你。


    一人忽將手中兵器扔了,大步跑出去:“沉將軍,我來說!”


    “我也說!”


    “讓我來說!”


    其他人都跑了出來,爭先恐後跪在地上。


    “我好久沒見到丞相了!早上聽說丞相被抓走了!”


    “是卓將軍說,大王和丞相都死了,他不想帶兵,讓我們滾蛋的!”


    “對對對,是卓將軍把我們趕走的,在我們之前,已經趕走了好幾批了!”


    “沉將軍,要不您收了我們吧!”


    “我們一定對您言聽計從,給您當牛做馬!”


    沉冽道:“卓將軍是?”


    一個兵卒看向同伴:“卓將軍叫什麽來著?”


    旁人向了好久,一人道:“卓習烈!”


    “對對,卓將軍原名叫卓習烈,是門治人,上個月才入我們鎮國軍!”


    “你胡說啥,早就不是鎮國軍了,是忠信軍!”


    “就是,鎮國軍是之前的,現在是忠信軍!沉將軍,我們還叫過漢和軍和又光軍、成業軍和榮德軍!”


    沉冽並未被他們亂七八糟的言辭所影響,語聲始終冰冷,不疾不徐:“自昨夜開始,謝忠不曾露麵?”


    兵卒們點頭。


    “他不是被捉走了嗎?”


    “我們跟著卓將軍去圍東麵山頭那幾個坡村,聽說河穀那出事了,卓將軍帶著我們跑了!”


    “對,對啊,河穀那邊,不還是因為沉將軍你……才出事的嗎?”


    沉冽聽著他們你一句,我一句,心底牽起一抹譏諷。看來,謝忠將自己隱藏得非常徹底,這兩日的所有舉止,他何止斷臂求生,為使淩德大亂,他不惜拿刀子在自己身上剜下一塊又一塊肉來。


    這是,四肢盡斬。


    果斷狠絕的同時,又可見他是個極度自信的人,不是誰都有勇氣敢這樣散盡家業。


    沉冽抬手輕輕扯了下韁繩,龍鷹昂首蓄勢,因殺意而興奮。


    說話的兵卒們不自覺地都停了下來,齊齊看著他。


    沉冽澹聲說道:“你們並沒有說到有用的,我本想留一個活口,看起來,你們都不行。”


    眾人睜大眼睛,忙要再求饒,卻已聽風聲箭嘯,左右兩邊和他們身後刹那急射而來數十支弩箭。


    最外圍的人應聲倒地,中間的人擠擠挨挨,試圖逃跑,但沒能逃得過下一波和下下一波的箭失。


    頃刻,如風過麥穗一般,兵卒們全部倒下。


    “少爺!”葉正他們趕來。


    沉冽沉目看著滿地屍體,冷冷道:“補劍。”


    “是!”


    暗衛們抽出刀劍,朝屍體走去,已經腦部中箭的人不會管,那些致命處不在腦部的,則全部被他們再補一刀。


    零星數人還在苟延殘喘,大呼求饒,仍慘死於兵刃之下。


    確認不會再有活口後,沉冽帶著暗衛們策馬離去。


    接下去幾日,他們一路追蹤,途中除了散兵外,還遇見不少大平朝的兵馬。


    直到步出淩德,追至歸德的津襄縣,沉冽徹底失去這群人的蹤跡。


    一路在追殺忠信軍的,除卻他們,還有曹淳山的平邳兵。


    去往東南的忠信軍被曹淳山殲滅殆盡,北方來了傳信兵,告知還有大量忠信軍兵馬一路往北而去。


    曹淳山第一時間掉頭北上,繼續追擊,一日之內,卻接連看到三處屍堆。


    都是忠信軍的兵馬,或死於箭失,或死於刀劍,通過屍體情況判斷,他們死亡時間不超過三日,最近的一處,甚至就在昨夜。


    根據東南已被殺盡的忠信軍兵卒們死前為保命時所提供的信息,曹淳山斷定,是沉冽所為。


    “太好了!”曹淳山狂喜不已,“便是說,沉冽還未離開淩德!”


    殲滅千人忠信軍,已是大功一件,若是能再拿下沉冽,何止是封勳加爵,他還能一躍天下名,萬人所傳,後世留書。


    曹淳山顧不得休息,立即召集所有兵馬,嚴令不得放過路上任何的蛛絲馬跡,如今,找到沉冽比找到忠信軍更重要。


    除卻已有兵馬,曹淳山還派人回去調兵,增加人手。全軍士氣大漲,以誅殺沉冽為口號,誓要找到他。


    隔日又見數處屍堆,皆是慘死的零散忠信軍,曹淳山心情好得不的了:“看來沉冽和忠信軍仇怨不淺,如此甚好,不論他殺多少人,這些人可全記在我們頭上,待事後再將沉冽也拿下,弟兄們,飛黃騰達,指日可待!”


    “報!”一名斥候快速騎馬奔回,“將軍,將軍!”


    曹淳山正嚼著一個燒餅,抬頭看去,叫道:“何事!”


    斥候下馬,跪下喘氣道:“將軍,東北三裏外的厲家屯丘陵山腳,發現一隊興平軍屍體,約二十人!”


    曹淳山剛才的笑容還在嘴角,聞言凝住,立即將手中燒餅扔掉:“走!速速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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