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影響沈諳的情緒,杜軒暫時回避,並讓徐寅君不要讓沈諳知道他已到衡香。


    但對沈諳的人品,不止杜軒,徐寅君和趙寧也完全不信任。


    所以在沈諳給康劍檢查之時,寧安樓先前請來得三名大夫就被安排在一旁, 六隻眼睛一直看著沈諳。


    沈諳當然知道他們有“任務”在身,但滿肚子火氣實在無人可發。


    他將針灸布自百草藥匣中取出,見他們還盯著自己,他唇角一勾,淡淡說道:“給你們看了,就學得會了麽。”


    三個大夫一個已過百,另外兩個也快了,聞言,臉上一陣發燙。


    “看了也學不會,不如不看,免得被人說蠢。”沈諳又道。


    三個大夫快掛不住了,隻能沉默再沉默。


    徐寅君看向趙寧。


    趙寧平靜看他一眼,示意他不用管。


    沈諳看似漫不經心,但是施針打穴的手法非常熟練,而且落針很穩,又穩又快,不帶猶豫思量。


    三個大夫由一開始的不自在,到最後漸看入迷。


    “紙筆。”沈諳忽道。


    徐寅君令一個丫鬟去取。


    丫鬟臉紅心跳地端著托盤回來,靠近沈諳。


    沈諳提筆,直接就著托盤,在紙上寫字。


    丫鬟長時間保持一個動作,免不了手抖。


    沈諳不悅皺眉,邊寫邊道:“這是托盤,不是篩糠。”


    結果丫鬟抖得更厲害了,連帶著沈諳的筆尖也被帶歪出幾道。


    沈諳沉了口氣,抬起眼睛, 深邃黑眸幽幽看著丫鬟, 將她看得越發心亂心慌,不知所措。


    “還抖?”沈諳說道。


    丫鬟控製不住,低下頭。


    托盤中的筆架和硯台甚至發出碰撞聲。


    “你跟被篩子篩剩下的糠有什麽區別。”沈諳說道。


    “公子”丫鬟垂著頭囁嚅。


    “都是廢物。”沈諳將筆擱回去。


    “換個人吧。”徐寅君出聲。


    “端張高幾過去。”趙寧說道。


    丫鬟如釋重負,一雙眼睛通紅,快嚇哭了。


    沈諳共寫了五張紙,其中三張紙上配方,需得立即去調製,按照他所寫步驟製成膏體,其他兩張則不急。


    待第一份膏藥調製出來,他將康劍傷口外的紗布全部扯掉,挨個塗抹過去。


    然後等第二份膏藥。


    屋裏的其他人便陪著他一起等。


    時間緩緩過去,很快天黑。


    等康劍身上的傷口全部都被重新包紮後,已快亥時。


    康劍眼皮微動,終於睜開眼睛。


    “醒了!”徐寅君高興地說道。


    三個大夫早被沈諳的手法折服,見此狀,紛紛拱手誇讚。


    沈諳收拾著自己的百草藥匣,淡聲道:“這是他睡太久,睡膩了,自己醒的,我作用不大。”


    說完看他們一眼,補充道:“虧你們還是大夫。”


    “”


    “多睡是好事,但也要下床走走,”沈諳看向床上還迷茫的康劍,“傷口熱毒未徹底驅散,炎症還會持續一陣,記得日日上藥。以及氣血虛,要補血。”


    穀庠


    康劍動了動唇瓣:“你是”


    沈諳淺淺微笑:“你爹。”


    趙寧輕抬手,那兩個大漢隨即上前,一左一右,將沈諳架走。


    詹九爺端著湯藥去往廂房,廂房裏麵隻有一盞青燈,不見人。


    詹九爺將湯藥放在桌上,掉頭去後院。


    因他們一行人回來,整個卿月閣一改之前黑燈瞎火,這足足有二十畝的宅府占地,周盡明燈高懸。


    路過跨院空地時,瞧見一個身影坐在石凳上,正看著遠處池塘。


    “哎,侯睿!”詹九爺叫道,邊快步走去。


    侯睿回過頭來,扶著石桌起身,說道:“詹九爺。”


    他個子不高,因為腿受傷,比原先要更矮數寸。


    詹九爺上前扶他:“我還以為你去茅廁了,準備去接你,你怎麽跑這兒來了。”


    “屋裏悶,勞詹九爺費心了。”侯睿道。


    “那現在回去?”詹九爺道,“你要繼續在這坐,我就把那熬好的湯藥給你端來。”


    侯睿抿了下比常人都要厚的唇瓣,瘦削灰黃的麵龐露出幾分不自在:“不用了詹九爺,我自個兒回去喝。”


    “走走,那我扶你。”詹九爺熱心道。


    侯睿隻得讓他扶著自己。


    轉身時,侯睿朝遠處那池塘又望去一眼,再眺向牆外似在天邊的高山。


    暗夜中,崇山峻嶺似起伏墨影,被月色勾勒描摹,深邃神秘。


    隔日一早,日光才探頭,餘小舟便推著板車來卿月閣後門了。


    昨日他去鄉下幹活,到傍晚才知曉卿月閣出事的事,他連夜趕回來,睡了一覺後便趕來卿月閣後門。


    等啊等,想著天再亮點便去敲門,結果才過卯時,後院的門忽被打開。


    餘小舟躺在自己的板車上昏昏欲睡,一聽這動靜,立馬坐起,明亮亮的目光看去,見是一個個子不太高,其貌不揚的跛腳男人。


    “哎!”餘小舟叫道,爬起過去,“你是誰,我怎沒見過你。”


    侯睿上下打量他,一個黑黑瘦瘦的小少年,皮膚黝黑發光,一雙眼睛非常明亮,衣裳上有好幾十處補丁,鞋子上也有。


    但可見這鞋子非常破了,補丁都蓋不住大腳趾頭上的口子。


    “你又是誰。”侯睿問。


    “我找康大哥,”餘小舟看向院門一眼,“聽說卿月閣出事了,可是真假?”


    “康大哥?”侯睿想起他們提到過的人,道,“好像是有,說是性命垂危,被帶出去看傷了。”


    “好像是有?那你是誰?”餘小舟目光浮起警惕,瞥到侯睿手中拿著的一個小包袱。


    “你不用管我是誰,”侯睿道,“你便當沒看過我。”


    “你該不是賊吧!”餘小舟忽然叫道。


    “你胡說什麽!”


    “包袱給我看看!”餘小舟上前。


    他才伸手去奪侯睿的包袱,肩胛便中了一掌。


    餘小舟重摔在自己的板車前,捂著肩膀抬頭。


    “沒你的事,不要多管閑事!”侯睿斥道。


    餘小舟費了半天功夫咬牙爬起,對方看似身體不便,走得卻很快。


    “奇了怪,”餘小舟低頭看向自己的胸口,“一個跛腳居然會有這麽大的手勁。”


    而且,有這麽大的血海深仇嗎,出手這麽重!


    不過很快,餘小舟想到這個人口中說康劍性命垂危,他不由擔心焦灼起來。


    “康大哥,你可千萬不要有事啊!”餘小舟喃喃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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