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和這幾日一直在玉溪樓,沒有離開。


    支爺終於答應合作,蔡和便著手擬相關的契約協議。


    他心思細膩,辦事嚴謹,字字句句都要斟酌。


    雖然在分賬利潤上,支爺當真如傳說中那般闊氣豪爽,願意讓大利,但蔡和考慮得是長期合作。


    因陽光外,外麵的街道尤為熱鬧。


    玉溪樓來客絡繹不絕,一半以上醉翁之意在於支爺。


    這位誰見了都覺喜愛的財神爺,有錢的想做個買賣,手頭緊的想看看機遇,隨著名氣越來越響,城裏的官宦和名士也想來結交。


    一個身材佝僂的中年男人腳步匆匆地回來,從後院進去玉溪樓,上樓後,直接推開蔡和的房門。


    正在撥算盤的蔡和抬頭,中年男人走來說道:“天榮衛的人正在朝這邊而來,為首的正是陸明峰,共六人。”


    蔡和不覺意外,點頭:“好。”


    “還有一人,”中年男人皺眉,“他跟小郡王很像,小的猜想,也許便是先生此前提過的包速唯。”


    “便看支爺那邊會不會將我們說出去,”蔡和說道,“若是說漏了,也許會過來找我們。”


    “會有麻煩嗎?”


    “我能應付。”


    “嗯,”中年男人點頭,“先生,小的先告退,繼續去盯。”


    “好。”


    中年男人離開,蔡和皺起眉頭。


    其他都無所謂,哪怕支爺說漏嘴,蔡和也不覺得有什麽。


    心底唯一的擔心,是陸明峰會不會對支爺不利。


    雖說這裏是壽石,莊孟堯的地盤,但當年在帝京,陸明峰不還是在那麽多人的眼皮子底下,把朱峴捉走,並且殺了麽。


    陸明峰其人,城府太深,心狠手辣,他會做出什麽事情,極其難猜。


    以及,還有包速唯。


    支爺身旁同來的這幾個西北大漢身手非常了得,可是包速唯的身手,絕對在他們之上。


    蔡和想了想,開口說道:“來人。”


    門口的隨從立即進來:“先生。”


    “帶二十兩銀子去衙門,送給那些衙衛,令他們去陸明峰所下榻的懷德酒樓走一圈,動靜務必鬧大。速度要快。”


    “是!”


    同一層樓的另一邊,季夏和坐在偏廳裏,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偏廳裏所坐全是華冠麗服的商賈,其中還有一個某商會的商主。


    季夏和表現得很用心地在聽,但實在不想留。


    一個時辰前,他們收到從探州送來得書信,現在就在懷裏捂著,季夏和很想回屋看信。


    偏廳的大門是敞著的,門口幾個商賈和店鋪掌櫃正在聊天,不響,但聲音很多,吵得細碎。


    陸明峰上去時,聽到這樣一句話:“都說衡香寧安樓的趙大娘子,尋她做生意之人頗多,你瞧眼下這支爺的架勢,說不好啊,咱們壽石會成為南邊的衡香呢。”


    “我看這支爺的勢頭,還真有幾分像!”


    陸明峰麵無表情地在門邊停下,偏廳裏正在說話的,是一個略顯蒼老的聲音:“不不,那倭鉛不劃算,每熬煉十斤爐甘石得損耗二斤,其工序看似簡單,但頗耗人力。”


    “對,便采鐵礦吧。”


    陸明峰唇角勾了勾,入得偏廳,說道:“為何不采金礦,銀礦?”


    眾人的目光朝他看去。


    季夏和也抬頭看去,卻覺察身後所站之人有些不對。


    季夏和回眸看向衛東佑,眼神詢問。


    衛東佑低頭看他,很輕地說道:“陸明峰。”


    衛東佑是見過陸明峰的,當年沈冽離京後,特意留下十六名暗衛,要他們於暗中保護和相助夏昭衣,衛東佑便是其中之一。


    季夏和的手顫了一顫,努力鎮定,點頭說道:“好。”


    “你是何人?”一位商賈問陸明峰。


    陸明峰看他一眼,目光打量季夏和,淡淡道:“大爭之世非同太平年歲,如今法不嚴,戒不苛,正乃開采金礦,銀礦之良機。”


    季夏和調整了下氣息,叫嚷道:“你乃何人兒?”


    “在下陸榮。”


    “你也是來商談生意的?”


    “錢嘛,誰不愛賺?”陸明峰笑著走來,停在季夏和右手麵一個商賈身旁。


    這名商賈五十出頭,身旁隻帶了一名隨從。


    氣氛一時僵凝,所有人看著他們。


    最終,這名在壽石叫得出名號的商賈硬著頭皮起身,無聲將位置讓出。


    無他法,此人壓迫感著實太大,一眼便能看出,他是一位久居高位的獵食者和掌控者。


    季夏和的手心滿是冷汗,看著陸明峰:“你,要來談什麽生意兒?莫非真要金礦,銀礦?”


    陸明峰一笑,往椅子靠去,雙手自然悠閑地在身前交握。


    “若是可以,支爺帶不帶我一起賺錢?”


    “憑我一己之力,實難辦到兒,”季夏和說道,“銀礦埋藏極深,工程不可日月計,所挖銀礦常見數目不足,十有九虧兒。自古而今,凡大銀礦者,隻能朝廷調度,方可得之。金礦便更不可,如陸爺所說兒,如今法不嚴,戒不苛,我若采得金礦,手下私竊奪之,我於誰哭兒?凡色至於金,為人間華美貴重。何人在黃金麵前,能不動心兒?”


    “哈哈哈哈!”陸明峰朗笑,“看來,支爺的確是把好手。”


    季夏和也笑。


    雖然很想下逐客令,可是,陸明峰是條比李驍更大的魚。


    季夏和來盤州,目的可不是來找這些商賈們吃喝玩樂,聽他們吹牛亂彈,更不是真的拿沈冽的銀子來當散財童子,他來,就是釣魚的。


    這麽一大條魚咬鉤,再怕,也不能鬆魚竿。


    “好手不敢當兒,”季夏和說道,“倒我見陸爺兒有幾分氣魄,是我所賞之人!”


    “哈哈哈,”陸明峰又笑,“氣魄,說至氣魄,支爺確實少那麽幾分意思。”


    季夏和的笑容有些僵硬:“哦?此話怎講?”


    “支爺自西北而來,出西北六州後,越過寧泗的匯水道,是哪個大州省啊?”


    是,探州。


    不止季夏和,衛東佑還有其餘幾名暗衛,齊齊僵硬。


    有幾人已經不動聲色地擺好架勢,準備動手了。


    “怎麽兒,”季夏和看著他,“無緣無故,為何提起探州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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