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驚叫不絕。


    蘇玉梅也趕忙將門合上,回過身來,茶館掌櫃和夥計已經跑得沒了影。


    客棧裏的其他客人也在跑。


    李滿抓起方耿厚,將他往空蕩蕩的櫃台後麵塞去,他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蘇恒上前:“大兄弟,你不一起走嗎?”


    “我等我東家。”李滿說道。


    “一起走吧,”蘇玉梅道,“可能會出事。”


    “我等我東家。”李滿還是這樣說道。


    “妹,我們走。”蘇恒說道。


    蘇玉梅看著兄長,再看向支腿坐在地上的李滿。


    “我,我留下,”蘇玉梅說道,“我自認有點用,不定能保一保他們。”


    蘇恒皺眉,輕歎了聲:“罷了罷了,我也留下。”


    他過去將混亂裏被撞亂的一方桌椅擺正,坐了下來。


    蘇玉梅也過去,將他對麵的長板凳擺正坐下。


    外麵傳來許多淒慘的求饒聲,動靜越來越混亂,蘇玉梅回頭看去,心起焦慮擔憂。


    “我還是去看看吧。”她起身說道。


    舊到褪色的一塊厚布遮在窗子前,用來充當窗簾,上麵委實太髒,有血跡,有鼻涕痕跡,蘇玉梅實在不想去碰。她走到門後,依然打開一道縫。


    卻見那些歹徒皆被控製起來,跪成了一排,看模樣被打得不輕,捂著腰,捂著胳膊,捂著肚子的都有,一直在求饒。


    一個士兵騎馬而來,高聲說道:“大家勿驚!我們不搶不奪,隻是路過,絕不動你們的財物,不傷你們的毛發!大家別怕!”


    他一拉韁繩,跑至另外一邊,高聲將這些話的意思重複一遍,又奔向下一處,來回叫嚷。


    漸漸有人抱著包袱回來,一些客棧裏的行客探出頭來。


    蘇玉梅鼓起勇氣,也將門打開,看到後麵一隊大軍騎馬踏來,還有走在大軍一旁,正和人說話的少女。


    幾位老將圍著夏昭衣,要說得話實在太多,聊不盡的恩怨與寄托不完的悲思。


    蘇玉梅一愣,轉身回茶館,很輕地說道:“阿梨姑娘回來了,她和那些軍人在說話,看上去,是認識許久的故人。”


    “故人?”李滿從櫃台後麵起來,“我們東家的故人?”


    “嗯。”


    李滿知道夏昭衣這次來萬善關,便是為了見故人的。


    不過,怎麽是這麽多故人。


    先不管了,李滿回身去櫃台後將方耿厚拽起:“你給我出來!”


    隨著大軍走來,最先騎馬跑來得那隊兵馬,從前麵折返回來。


    宋傾堂勒馬停下,令趕回來的四個跑走的歹徒去那邊和同伴一起跪著。


    要想找到這些歹徒一點都不難,他們身上到處都是血,以及追過去時,不停問旁人可有見到。


    其中一個從水裏撈起,另一個躲在了路旁雜草後。


    歹徒們回來跪下,嚇得發抖,不停咽唾沫。


    宋傾堂從馬上下來,走來說道:“阿梨,你看如何處理。”


    “我不喜處理這個,”夏昭衣說道,“你來。”


    宋傾堂看向夏昭衣身後一個士兵:“張稷,你來。”


    夏昭衣回過頭去。


    被點名的士兵微愣,當即自馬上下來,先對夏昭衣抬手行禮:“二小姐。”


    他不疾不徐地朝前走去,看向地上那排歹徒。


    頓了頓,張稷看向夏昭衣:“二小姐,若是交給我,是否我怎麽處理都可?”


    夏昭衣看了宋傾堂一眼,對張稷點頭。


    張稷對她又行了一禮,轉向那群歹徒。


    目光掃過歹徒身上的血,再看向遠處那具被拿刀砍了又砍的破碎屍體。


    張稷問道:“那具屍體,是誰砍的?”


    眾歹徒無人應聲,全都垂著頭,好幾人驚恐得緩不過氣來。


    “不說?”張稷問道。


    “是他!”路邊一人伸手指向歹徒中的一個男人,“我親眼看到,是他!”


    “不是我!不是我!”男人忙叫道。


    “就是他!”又一人站了出來。


    “我也看到了,是他!”


    “多謝,”張稷說道,“請問,可還有其他人一並砍過這具屍體?”


    “沒有了。”


    “就他一個!”


    “其他人跑去追人砍了!”


    張稷點頭,看向宋傾堂:“宋將軍,便將此人吊起來,風幹至死,其餘人立即斬首。”


    眾歹徒大驚,抬起頭驚慌求饒。


    這其中還有一位被追殺的,連喊著冤枉。


    “你一點都不冤,”張稷說道,“你是賭徒,你活該被追殺。並且你在被追殺時,一直將路旁無辜人朝刀口上推去,你也是凶手。”


    “不啊,小的冤枉啊!小的是受害者!”


    “宋將軍。”張稷看向宋傾堂。


    宋傾堂點頭,對夏昭衣說道:“阿梨。”


    “嗯?”


    “我隻有六名手下,夏家軍如今你是首領。”


    夏昭衣明白他的意思,朝張稷看去:“你已決定好,便由你下令與傳令。”


    “是!”張稷抬手行禮,回身去下令。


    眾歹徒紛紛叫著求饒,幾人太過害怕,起身便跑,哪裏是這些身經百戰的軍人的對手。


    除卻那名被點名吊起來的男人,其他歹徒全被押解到他們之前聚眾賭博的空地上,便也在那具破碎的屍體旁。


    幾人又哭又掙紮,被強壓著跪下。


    高大的士兵抽出大刀,隨著張稷一聲令下,鋒利的刀刃毫無猶豫地斬落了下去。


    血濺三尺,十來顆腦袋滾落,鮮血如濃漿,漫了一地。


    附近好多人側首捂住眼睛,還有婦人捂嘴發出驚呼。


    唯一存活的男人嚇得尿褲子,四肢無力地癱軟在地。


    兩個士兵架著他,粗壯的麻繩將他四肢纏住,再裝入附近尋來得一個大竹筐,往山風口外吊去。


    男人一直求饒,大哭大鬧,沒有用,還被一塊臭抹布塞滿口腔。


    張稷又令人將這些頭顱掛起,屍體則綁上大石頭,丟入江中。


    完成這一切後,張稷衝周圍人群大聲說道:“如果有人問起這些頭顱和屍體是怎麽回事,你們如實說出今日一切!”


    “待我們歸來之時,此人的屍體若不在這竹筐上麵,那我們將踏平附近所有的客棧茶館!”


    “我們此後會時常經過此地,為非作歹者,我們嚴懲不貸!”


    周圍一片沉默,無人敢吱聲。


    張稷說完這些,衝夏昭衣行禮,回身歸隊。


    那些士兵隨他一並回去。


    他們全程麵無表情,似乎未曾殺過人。


    有人發現,那秀美水靈的少女也未曾眨眼,麵對這麽多滾落下來的頭顱,年紀輕輕的她,神情一直平靜。


    夏昭衣這時轉身,看向茶館。


    李滿,蘇玉梅,蘇恒,還有聽聞動靜回來看情況的客人們和茶館的掌櫃夥計,都在門口站著,訝然看著她。


    五花大綁的方耿厚也在,他眼睛瞪得老大,臉色慘白無血,開始害怕自己這到底招惹了什麽人。


    此前她說是李驍未過門的媳婦,但沒多久方耿厚便發現,那是假的。


    眼下看來,她的身份可不是什麽首領將軍的女人,她自己就是首領。


    以及,她既然可以做到殺人不手軟,瞬間就解決掉這批歹徒,包括他之前帶出來的那些手下,那麽,她為什麽要留著他呢?


    “有吃得嗎?”夏昭衣看著掌櫃的,問道。


    掌櫃的點頭,忙道:“有……但是……”


    “你去附近那些茶樓客棧裏轉一圈,所有的糧食我全都要,”夏昭衣說道,“你們有多少存貨都得給我搬空,一粒米都不準剩下,我出雙倍。”


    李滿跟了少女一陣子了,頭一次聽到她這麽霸道。


    瞧見一旁的掌櫃沒有反應,李滿當即斥道:“愣著幹什麽!給我去!”


    “好,好……”掌櫃的忙道,“我這就去,小的這就去!”


    他立即帶著夥計走了。


    這出雙倍,但要買空,一時也不知是好事還是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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