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寧受傷不輕,所以仇都尉並沒有留多久。


    屈夫人將仇都尉送出門口,仇都尉有些不放心,問屈夫人此次所遇情況到底有多嚴峻。


    屈夫人也說不好,不止她,她覺得趙寧知道的都不多,具體的,可能還要去問阿梨。


    “那麽,我換一個問題,”仇都尉說道,“屈夫人,今日之禍,可是那阿梨帶來的?”


    “怎麽可能,”屈夫人瞬間不悅,“阿梨此次來衡香純屬經過,趙寧都不知她何時到。再者,倚秋那藥早便被人下了,是莫海珠和載春搞得鬼,你可別什麽都算阿梨頭上。”


    “……我並無此意。”


    “慢走不送。”屈夫人說道。


    仇都尉知道屈夫人的脾氣,不好多說,轉身離開。


    屈夫人看著他下樓,再轉向其他人。


    “除了李媽媽,其他人都下樓。”屈夫人說道。


    雖說是寧安樓,她姓屈,但這裏的所有人,她都使喚得動。


    帶著李媽媽回屋,瞧見趙寧正在費勁脫外頭的衣裳,屈夫人趕緊過去:“哎呀,我來!”


    鮮血還沒止全,自紗布上緩緩溢著,趙寧動一下,傷口便拉扯一寸。


    屈夫人幫她將衣裳脫下,檢查了下,說道:“得換紗布才行。”


    “換吧。”趙寧說道。


    “我瞧你眉頭都不皺一下,可真是能忍。”屈夫人沒好氣的將衣裳疊起來,放在一旁。


    “我這衣裳一脫,身上都是藏不住的疤,你看清了吧,”趙寧淡淡道,“還有什麽是不能忍得。”


    屈夫人輕歎了聲,拍拍她的手背,對李媽媽說道:“去將那女郎中喊回來。”


    “不用,”趙寧叫住李媽媽,“待阿梨回來,讓阿梨幫我包紮吧,”說著,趙寧看向屈夫人,“當年京城那一刀,便是阿梨救得我,她還替我淡去了那刀口的疤。若非我身上其他傷口年深日久,她定也會幫我除疤的。”


    屈夫人點頭,忽而彎唇笑起,說道:“你說你,運氣好吧,偏早年遇上那麽多險事。可說你運氣不好吧,又讓你遇見阿梨這麽個神仙般的妙人。還有我,我這麽好的人,也讓你給遇上了!”


    “你可真會給自己臉上貼金!”趙寧笑道。


    “那我可太會了,”屈夫人大笑,“我就愛那人間至極的富貴,穿金戴銀,綾羅綢緞,好不痛快!”


    “哈哈哈……”


    不同於主樓室內的姐妹溫馨,次樓三樓,沈諳正捂著鮮血淋漓的臉,墨發沿著肩膀披散下來,垂在茶幾上。


    他沒料到少女會真的劃破他的臉,出手之快,下手之狠,沈諳氣極。


    “傷口尚淺,還能恢複,”夏昭衣看著他,“再惹怒我,便直接入骨。”


    “你是覺得知彥不會管我了,是嗎?”


    “我看就算是沈冽在這,他也想砍你。”


    “嗬,”沈諳抬起頭,“阿梨,你知道我為何來衡香?”


    “說。”少女冷著一張臉。


    “我來衡香,便是來找你的。”


    “我會信?”


    “我當真是來找你的,但我來時,你已走了。”


    “既然來找我,剛才我問你話,你為何與我裝?”


    沈諳沉了口氣,看向旁處:“聽言之道,或有不合,反以知彼,覆以知己。”


    “釣語話術,得看對手是誰。”


    “秀才遇到兵,文人遇見蠻人。”沈諳嗤聲。


    “不,”夏昭衣看著他,“是君子與小人,我,君子,你,小人。”


    “你?君子?”沈諳捂著臉上的傷口,都要笑了。


    “捭之者,料其情也;闔之者,結其誠也。誠之一字,你,配?”


    沈諳閉了閉眼,不想再糾結:“不多廢話,給我手絹。”


    “你自己沒有?”


    “我哪來手絹!”沈諳提高聲音,惱怒看著她,“他們說是請我喝茶,結果沒多久便喊我下樓給那些傷員處理傷口,我手指觸了旁人的血,我不得擦掉?!”


    “那可真是委屈你了。”


    “手絹!”沈諳伸手。


    “我也沒,今夜以手絹包著,拔了支弩箭。”


    “外麵的!”沈諳當即看向門口,喝道,“給我拿藥箱來!”


    外麵沒有動靜,安靜好一陣,一個男人很輕地說道:“阿梨姑娘,拿嗎?”


    “隨你。”夏昭衣說道。


    這種情況下,沒有明確拒絕,便是同意。


    男人於是轉身離開。


    沈諳收回目光,瞪向夏昭衣。


    夏昭衣搖搖頭,平靜道:“階下之囚還敢這麽囂張。”


    “阿梨,”沈諳雙目沉冷,咬著牙根說道,“我也是個心狠手辣之人。”


    “怎麽,你臉上如果留疤,你將待我如何?”


    “你猜?”


    話音方落,夏昭衣手指一轉,刀刃在她纖細的指尖上靈活比了個銀亮刀花。


    沈諳幾乎同時往後仰去,試圖離她遠一些。


    “就這?”夏昭衣看著他。


    沈諳墨眉怒皺。


    “啪!”


    夏昭衣將匕首按在茶幾上,清脆一聲響。


    “說吧,你說來衡香是為了找我,那麽是何事?”


    沈諳看著桌上的匕首,再抬眸看向少女。


    他,想,殺,人!


    但,當真拿她沒有半點辦法。


    待藥箱送來,夏昭衣起身開門,回來後放在茶幾上推去,由沈諳自行處理。


    沈諳以壺裏的清水清洗傷口,再小心翼翼地上藥,包紮。


    夏昭衣全程冷著臉在對麵看著。


    處理完後,沈諳的眉頭都是皺著的。


    太疼了,火辣辣的劇痛。


    “可以說了麽?”夏昭衣問道。


    沈諳垂著眼睛看著桌上全是鮮血的紗布,幹巴巴地說道:“我查出兩個人,一個叫郭觀,化名又見先生,姓陳,現如今在東平學府教書。還有一個,陳氏,又稱陳夫人,是郭觀如今身份的姐姐,郭觀眼下的姓氏,便是暫時隨她。”


    “竟在東平學府,”夏昭衣說道,“所以,他如今全名陳又見。”


    “玩味的是,我當初假意在敬雲樓與他取茶葉的隨從偶遇,我自稱和他有一共同好友,名叫郭觀,家住龍擔山,近雙江宮府。我令這隨從將此話帶回去給他,本以為能將他唬住,或收拾東西離開,或請出背後更大的主使來衡香,但他竟無動於衷,渾然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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