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風呼呼吹著,才停下不久,又刮起來一陣。


    一個中年男人坐在角落裏,凍得發抖,他一直在搓手取暖,目光沒有離開過前邊的聚豪閣。


    等了又等,過去了整整一個時辰,方才進去的那個娘子才出來。


    小丫鬟將林清風扶上轎子,再讓轎夫們穩著點,起轎離開。


    轎子裏麵光線很暗,林清風借著聚豪閣透進來的燈火看著手裏的銀票,上邊的數額越看越讓她心動。


    果然出手闊綽,光是訂金就給了這麽多。


    等轎子慢慢走遠,中年男人這才爬起,跟了上去。


    “你對這女人,有什麽看法麽?”陶嵐站在窗邊,看著林清風的轎子離開。


    定雲也望過去,頓了頓,說道:“她很狡猾,很奸詐,很不將夫人放在眼裏,而且嘴巴裏麵的話,很難確定哪句是真。”


    “但她很好使,”陶嵐望著轎子,說道,“不過,如若我們能夠搭上趙大娘子,興許會比她更好使。”


    “嗯,夫人。”


    “可惜了,”陶嵐雙眉微合,“這林清風都是個乖張難纏的人了,說不定那趙大娘子會是個更不好對付的人物。”


    定雲點點頭:“嗯。”


    陶嵐收回目光,準備回身,這時一頓,又望了下去,目光落在一個中年男人身上。


    “那是誰。”


    定雲循目望過去,觀察了一陣,說道:“看模樣好像是在跟蹤林清風。”


    “跟著他,”陶嵐麵色冷下來,“別被發現。”


    “是。”


    轎子沒有走多遠,穿過兩條長街後在一家寬闊豪華的客棧前停下。


    小丫鬟扶著林清風的手出來:“小姐,慢點。”


    中年男人遠遠藏著,看著她們進去,轎夫抬著轎子離開,他又等了兩炷香的功夫,確認她不會再出來了,這才轉身走掉。


    真冷。


    中年男人縮緊自己,加快腳步朝內城走去。


    這裏離連飛閣還有很長一段距離,他得按照石頭的囑咐去連飛閣把林清風的事先交代了,再又得繞一大圈回家睡覺。


    寒風一陣又一陣,街邊的燈籠搖搖晃晃。


    幾張紙被從高處吹來,一張糊在了男人的臉上。


    他拿下來,又是那“告世文”。


    隨便將紙揉做一團,男人往地上扔去,大步離開,不過想想又覺得這樣扔掉怪可惜的,當草紙擦屁股都好,於是又折了回來。


    他俯下身子撿紙團,忽的一頓,眼角餘光往前邊瞄去。


    街角有個影子,露了半片衣角,如若不是風吹的那衣角翻動,他可能注意不到。


    男人很快回神,將皺巴巴的紙頁撿起來展開撫平,折疊起來塞到懷裏後繼續往前麵走去,跟之前的步伐一樣。


    不過他臉上沒有變化,心裏麵卻急躁的不行。


    巡守衛呢,巡守衛呢?


    想到之前在街頭被殺死的那些乞丐,他越來越慌。


    帶回連飛閣去肯定是不行了,他看到前麵有家酒樓正在關門,頓了頓,忽的鼓起勇氣大步跑上去:“等等,趙大頭,我回來了!”


    他迅疾的追跑過去,在夥計還發懵的時候,一把閃了進去。


    “你誰啊?”夥計看著他。


    “等下跟你說,噓……”中年男人忙道。


    這時頓了下,回過頭去,卻見大堂裏麵還有六七人,正在上樓的模樣,現在回頭看著他,皆是塊頭高大的男人,其中兩個人長得一模一樣。


    中年男人一愣,站直身子。


    “你是誰?”潘平問道。


    中年男人舔了下唇瓣,指指外邊:“我,我被人跟蹤了,是之前殺那些乞丐的人,所以我就跑進來了……”


    郭庭一頓,看向楊冠仙。


    楊冠仙轉向身後幾個男人,說道:“去看看。”


    “是。”


    “三弟,”楊冠仙再看向楊長軍,“把這人綁起來。”


    “別,別啊!”中年男人驚道,“綁我幹什麽,我是好人……唔唔……”


    嘴巴被一把捂住,楊長軍和楊冠仙一樣的體型,大腹便便,但是他的肉差不多都長力氣去了,輕而易舉就將個頭同樣不小的中年男人給舉起來,捂著嘴巴往後院帶去。


    “不小心撞進來也不好意思咯,”楊冠仙朝樓上走去,邊走邊嘀咕,“哪裏不好走,來我這。”


    更何況,跟著他的人也未必是那些什麽殺乞丐的人,搞不好此人是個賭徒或者被仇家尋仇的人,他這樣跑進來,也直接把麻煩給帶來了,兩邊人一個都別想跑。


    進了書房,潘平將路千海被送去官府之後發生的事情大概說了一下。


    昨夜收到趙琙的信後,他們挑了個最晚的時間去定國公府。


    定國公府太大,他們分頭去找,結果因為楊冠仙和楊長軍長得一樣,橫衝直闖的路千海本就脆弱的神經被徹底繃斷,瘋了。


    “他也活不了多久了,”郭庭說道,“這樣被活生生嚇瘋,於他也不知道是夠還是不夠。”


    楊冠仙搖頭:“遠遠不夠。”


    書房的門被推開,楊長軍走入進來,急急道:“大哥!”


    眾人回過頭去,卻見楊長軍半個身子都是血。


    “你沒事吧?”眾人趕緊起身過去。


    “不是我的血,”楊長軍忙說道,“是那男人的,我們把他抓了回來,他一得自由便以最快速度自殺了,一點猶豫都沒有。”


    “自殺?”楊冠仙一愣。


    “你看這個,”楊長軍遞來一物,“快看!”


    是一些碎銀,還有一支尖鏢,尖鏢用一塊幹布包裹著,上邊的色澤在燭光下幽綠,極不自然。


    楊冠仙伸手去接,潘平忙按住他的胳膊:“當心,可能有毒。”


    “嗯。”楊冠仙應道,小心握住幹布。


    不過他看的也不是這隻鏢,看的是這塊幹布。


    將鏢扔在了書案上的墨碗裏,楊冠仙將幹布小心在桌上攤開,避開上麵的毒液。


    “怎麽了,楊兄。”潘平不解問道。


    “這塊布,”楊冠仙仔細借著燭光端詳,說道,“不是我們的。”


    “這當然不是我們的。”潘平皺眉說道。


    “不是,我說的是,不是我們中原的,”楊冠仙手指在幹布旁邊摩挲著,說道,“技術是從我們這學的,學過去後有一些改變,但還是能看得出不同,還有上邊的這個花紋……”


    說著,楊冠仙忽的回身,走去多寶閣上邊取下一個精致的小木匣子。


    小木匣子裏裝著的是他二弟楊長山從北境令人帶回來的一塊木牌符令,因為知道楊冠仙就好這口。


    楊冠仙將木牌符令擱在桌上,將裝木牌的小錦囊同這塊布一同比對。


    “看!”楊冠仙興奮的說道,“是不是很像,這針線的走勢和布料的花紋。”


    “所以說,”郭庭抬頭說道,“此人極有可能不是中原人?”


    “應是北元來的,而且我三弟說了,他自殺的時候一點猶豫都沒有,你們覺得會是什麽可能?”楊冠仙說道。


    潘平略作沉思,說道:“訓練有素,深藏秘密。”


    “對,”楊冠仙放下手裏的布和錦囊往外邊走去,“走,咱去看看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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