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姑神色冰冷,臉上沒有一點波瀾,手裏麵的匕首穩穩的拿著。


    一粒血珠忽的滾落了下去,沿著林清風白皙修長的脖頸滑落胸口。


    林清風神色鎮定,實際俏麗的臉蛋已經白了。


    屋內的小丫鬟也嚇到了,手放在茶海上邊,不敢吭聲。


    室內沉默著,過去好久,林清風輕聲開口說道:“好,我知道你敢,我嘴快,冒犯了。”


    她的眸光平定,沒有一絲隱恨,說出來的聲音始終細柔,不帶任何情緒,連怨憤都無。


    沈諳的眉梢微挑,看著她的目光從冰冷漸漸變得意味深長。


    “放了我,”林清風又說道,“我,我想活著。”


    沈諳看了柔姑一眼。


    柔姑收回了手裏的匕首。


    “你知不知道你表現的這樣聰明和隱忍,恰恰是給自己找了一條死路?”沈諳說道。


    林清風抬手捂著自己脖子上的傷口,臉色慘白的,手裏麵的濡濕感,令她頭皮發麻。


    “我不敢了。”她垂著眼睛說道。


    “你若表現的再驚惶一些,我倒是能信你,你這個模樣,心中恨比恐懼要多,今日這仇,你肯定會來尋我報的。”沈諳又道。


    林清風暗暗磨牙,手指都在發抖了,但不敢再抬眸看他。


    沈諳卻在這個時候忽的回身,說道:“走吧。”


    柔姑冷冷的看了林清風一眼,跟上沈諳。


    林清風一愣,這才抬頭朝沈諳看去,看著他的背影徹底離開了小別廳,她才緩過神來。


    就,就走了?


    先才聽他的那些話,似乎還是要殺她的,以免留有後患,可是,他什麽話都沒說,就這樣走了?


    “姑娘……”小丫鬟顫顫巍巍的走來,開口喊道。


    “他想幹什麽?”林清風喃喃,“他在想什麽?”


    “姑娘,您脖子上的傷口,我給您處理一下。”小丫鬟說道,邊伸手過來。


    林清風不客氣的將她推開:“走開。”


    她現在,煩著呢。


    回去不想坐轎,沈諳散步至湖邊,停下來看著遠處的花燈。


    柔姑在一旁同他一起望著,過去好久,終是忍不住了,開口問道:“公子,你怎麽就這樣走了?她出言不遜,你至少也要好好教訓她一番。”


    “命都快沒了,還不叫教訓嗎?”沈諳淡淡道。


    “可是她接下來肯定會記恨著,還有瘟疫那事,怎不叫她收手?”


    沈諳看著那幾盞明明滅滅的花盞在湖上飄遠,一笑:“胡說什麽的,這裏是京城,天子腳下,我們大大方方進來的,很多人看到了,在這裏殺人,我不得給她賠命?還有,她可說自己快要名揚天下了,這個女人從來不說大話,她敢說這個,就說明有八成的把握了,我現在殺她,我也要跟著名揚天下嗎?”


    “噗。”柔姑笑了。


    “瘟疫那事,怕她就是想收手都難了,讓她折騰吧。至於知彥那邊,我其實無須那麽擔慮,他畢竟有外祖父在,郭澍可不是吃素的,有郭澍坐鎮,也不必我這個大哥費什麽心思了。”


    柔姑看著他輪廓略深的側容,聽得出他語氣裏極輕的哀。


    柔姑微微抿唇,看向那邊的花盞。


    “中秋的氣氛還不沒過去麽,竟在這裏放湖燈。”柔姑說道。


    “不知道。”沈諳回答。


    很多小花盞,正一隻一隻的被推入湖裏,浩大一片。


    湖太大,湖對岸的人影細小到看不到,那邊一座寬闊的大橋上,來來往往,都是人,好多小孩子趴在橋上看著湖燈,興致勃勃。


    這時風向起了變化,那邊的湖燈被水流帶著,飄到了這邊。


    好多湖燈上麵的燈都已經熄了,唯獨一盞花燈裏麵的燭光異常的明亮,這盞花燈的造型,也跟其他的不太相同。


    “這花燈好奇怪。”柔姑說道。


    沈諳看了過去,忽的一頓,目光落在花燈外邊。


    “這字……”沈諳說道。


    “嗯?”柔姑不解,重新朝那花燈看去。


    花燈是一個小平台,兩隻仙鶴立在一旁,另一邊是一棵老鬆,鬆下一個棋局,一把琴。


    那燭光放在兩隻仙鶴後邊,用一團透明的紗布圍圓了罩著。


    紗布上麵寫著一行字:“乘仙而去。”


    沈諳抬起頭,朝湖對麵看去,隱約可以看到一個小女童立在那邊,看神情模樣,似在看著這盞湖燈。


    “阿梨!”沈諳很輕的低呼。


    “阿梨?”柔姑也朝對岸看去。


    “走。”沈諳說道,轉身大步朝大橋過去。


    柔姑忙也跟上。


    邁上大橋,穿過人群,終於大步至這邊的湖岸,往來的人影裏麵,不見剛才看到的小女童了。


    沈諳輕皺眉,說道:“走了?”


    “應該是。”柔姑說道。


    四周好些經過的人,都忍不住將目光朝沈冽看來。


    男人清瘦修長,立在人群裏麵,實在出眾。


    “公子。”柔姑又說道。


    沈諳看過去:“嗯?”


    “我怎麽覺得你有一些失落?”柔姑好奇,“即便這個女童真的如你所說的那樣好玩和神奇,但你也不該反常成這樣。”


    “反常?”沈諳琢磨著這個詞,而後笑了,“或許。”


    他轉過身去,朝大橋走去,說道:“從那些婦人口中,我得知了一件事情,在又青死之前的幾天裏,這個女童是她唯一頻繁接觸的人。”


    “還有這事?”


    “這女童一向膽小,但為了林又青,她忤逆了一位管事的仆婦,遭了仆婦的虐打。”


    柔姑起了好奇:“也不知道在那段時間的接觸裏邊,林姑娘和她說了什麽。”


    “這,就隻有這個女童知道了。”沈諳道。


    走到橋上,他停下腳步,抬眸看著漂遠了的湖燈。


    湖風吹著他束起來垂落的長發,柔順如墨黑的綢緞一般。


    “而且,又青死後,她性情大變了,”沈諳很輕的繼續說道,“人怎麽會在那麽短的幾天裏麵,性情大變成另外一個人呢。”


    “會不會是她之前一直在隱忍,待林姑娘死後,便不用再忍了?又或者,這些都是林姑娘教她的?”


    “嗬,”沈諳笑著搖頭,“不,我表妹如果真的那麽厲害,她早就逃出來了,也許你說得對,是她一直在為了某種目的而隱忍吧。”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嬌華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糖水菠蘿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糖水菠蘿並收藏嬌華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