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軍開拔,浩浩蕩蕩,萬千輜重從壽石運來,燈火像是一條長龍,將整條古道點亮。


    遠遠看到這些火光的斥候驚忙打馬回頭,後邊的軍隊得聞後傻在了那邊,藺宗齊問李驍如何處置,李驍也懵了。


    “居然是他們。”山上有人很輕的說道。


    沈冽站在崖邊,沒有說話,風從崖下來,將他衣衫吹得蕭蕭,整個人隱匿在黑暗裏。


    “這下有好戲看了。”杜軒在一旁說道。


    這條古道久無人至,隻有這麽一條,要麽繼續前進和江平生的人遇上,要麽就掉頭後退,找個地方藏起。


    沒有多少時間能讓李驍思量,他勒馬去那邊同蔡和先生低語,而後便見山崖下的軍隊有了行動。


    隻是出乎沈冽他們的意料,這些人不是前進,也不是後退,而是將那些馬匹從拖拉輜重的板車上解下來,所有能帶走的馬匹,全部都被解了下來。


    杜軒挑眉:“這是……”


    話音未落,就看到這些人迅速集結,而後騎著馬,朝另外一邊的崎嶇山道奔去了。


    “竟然就不要了!”章孟驚呼。


    “這個胸氣,倒也挺大。”馮澤低聲道。


    隨著他們一走,這邊的光線慢慢暗下,路上的輜重就那樣散落著,寒風呼呼作響,吹著上邊遮雨的油布,夜色裏麵發著詭異的聲響。


    “他們走了,”杜軒收回目光,朝沈冽看去,“少爺,這是白白送給了我們啊。”


    “我們現在去哪?直接去佩封,還是等江侍郎那邊過來?”馮澤問道。


    “先去佩封吧,”沈冽說道,收回目光,過去牽馬,“人太多生煩的很。”


    “嗯!”幾個手下點頭。


    下山的路沒有上山那麽好走,何況還各自牽著馬,最後他們不得不繞一處平坦些的土坡走去。


    邁過幾處難行的山坎,從這邊的高坡繞上另一邊的大山,下邊有一道河穀,因為連日大雨,河穀水位高漲,然而在下麵的山壁上卻似有一個內嵌的山洞,裏麵正隱隱透出火光來。


    “這裏竟有人?!”杜軒驚道。


    沈冽也覺得不可思議,天色太過昏暗,那些火光就越發明顯。


    “少爺,有馬車!”馮澤叫道,“還是雙駕馬車!”


    不過隻剩下車廂了,前麵拴著的馬兒已被解下了。


    “奇怪了!”杜軒看向沈冽,“少爺,去看看嗎?”


    “你很閑嗎?”沈冽冷冷的反問,牽著手裏的馬兒往另外一邊的長坡走去。


    沒有走出幾步,忽的聽到洞裏傳來一聲慘叫,非常淒厲,而後是一群人的尖聲求饒,聲音被山穀裏的河水聲衝淡了許多。


    沈冽眉頭一皺,望過去怒道:“走,去看看!”


    劉騰靠坐在軟毯上,雙手捂著耳朵,實在是嫌煩了。


    高大的男人抬腳一踹,將長條凳上的屍體給踹翻了下來。


    沒了顱頂蓋的屍首眼睛睜得老大,滾到了一旁新鮮的屍首邊上去了。


    幾個大漢負責將新鮮出爐的“藥引”細致處理好,那個高大的男人就拿著刀朝另一邊的流民們走去。


    流民們瘦骨嶙峋,渾身一絲不掛,衣服被撕了,用來捆綁他們的手腳,有些人嘴巴裏麵被塞著成團的衣布,那些因為布料不夠而沒有被塞布團的人則是這高大男人首先要選的目標。


    隨著男人走近,那些人挪著身子朝裏麵縮去,驚恐的看著他。


    男人根本不用挑,隨手抓起一個,就朝那邊的長板凳帶去。


    被抓起來的人尖叫著,一直挪動身子,哭叫著高聲求饒。


    “老實點我給你個痛快,不然你看我怎麽弄死你!”男人怒罵道,將他給扯過去。


    “吵死了!”劉騰不耐煩的叫了一聲,“快一點!”


    流民被強行按在了長條凳上,其他人用布條綁住他的身子。


    流民高聲慘叫著,活生生的忍受著自己的頭發被人剃光的詭異之感。


    剃光以後,要按照藥方所說的配藥抹在頭顱上半柱香的功夫,而後就可以取“藥”了。


    因為這人實在太吵,所以男人在地上隨便找了之前用過的布衣團,強行給塞到他嘴裏。


    但這人力氣著實大,整個人在長條凳上掙紮著,將長條凳弄得“蹬蹬”作響,拴在洞穴另一邊的馬兒們因此有些焦躁不安,踩著馬蹄,打著馬尾。


    雙駕馬車就靠在洞壁上,杜軒上去摸了把,低聲道:“少爺,漆色都還沒掉呢!布簾的料子也很好,這裏麵的味兒挺古怪。”


    沈冽靠在洞門口外,濃眉輕皺,聽著裏麵的動靜,不好判斷對方到底有多少人,不過可以確切的是,人數應該不會多的誇張。


    這時,裏麵傳來聲音:“差不多了,動手吧!吵死了!”


    這個“動手”是什麽意思,實在明顯不過。


    另一個男人應了聲,隨後用幹布在流民的腦袋上抹了下,就要舉刀砍下時,一粒拳頭大的石頭從洞外而來,“錚”的一聲撞在刀刃上。


    突如其來的力道,讓男人險些沒能握住手裏麵的刀。


    倉促抬頭,就看幾個人影從外邊掠來,為首的少年身形修長高大,他尚未看清對方的容貌,對方便已衝至身前。


    男人忙舉刀去劈,來回不過兩個招式,對方已利落的將他手裏的大刀給挑走,緊跟著飛快的一招冬雪驚梅,男人隻覺得喉間一陣冰涼,緊跟著就剩下強烈的窒息感了。


    速度實在太快,洞裏其他人反應過來時,這個男人已經倒下了。


    杜軒跑去流民那邊,馮澤和章孟跟隨在沈冽後麵舉刀。


    少年生得太俊美,本就白皙的皮膚,在一身墨紫勁衣的映襯下,似能反出光來。


    “什麽人!”


    “你們是誰!”


    其他大漢紛紛舉起手裏的刀。


    沈冽收回長劍,劍鋒滴著幾顆血珠,眾大漢提刀砍來,他長劍比出一串流利劍花,登時便迎了上去。


    尋常比武之時,手中會留幾分餘地,今天沈冽的劍光卻絲毫不斂鋒芒,淩厲大開,吞吐之間便是一串血花。


    能被郭澍派來當他隨從的馮澤和章孟身手自然也不差,不是尋常武夫打手或軍隊裏那樣的集訓練出來的,他們是郭家從小栽培的親衛,一招一式,全是江湖上名門大派的高師來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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