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時辰,說快很快,說慢也需要耐著性子等待。


    老佟和支長樂困頓的靠在一塊,老佟打著呼嚕,衣襟處垂落著一根之前為了打發時間的草。


    兩個人坐在門內,搖搖晃晃。


    山上的水流淌下來,經過這邊後,又往更低處流去。


    遠處山坡上有幾個人影遙遙望著下邊的岔路口,但猶豫不前,不敢過去。


    “是那嗎?”有人問道。


    “應該是,居然還有其他人活著呢……”旁人道。


    “我們要不要過去?”一個少女害怕的說道。


    幾個人低聲討論,還沒有完全下定決心。


    另外一邊也有人過來了,不安的看著破廟,其中有一人病的嚴重,臉色慘白,雙唇沒有血色。


    “要不要過去?”為首的問道。


    “剛才那個聲音是寺廟裏的鍾聲嗎?”有人期盼的問。


    “不知道……但是,應該是活生生的人吧?”


    “我先前聽阿爺說,半個月後就會有人來救我們的……會不會就是派來救我們的人呢。”一個小姑娘怯生生的道。


    “那就,過去看看?”


    ……


    這時,一隊人已經下去了,前後六人,手裏麵拄著樹杖,走的顛簸。


    最高的那個大漢身後插著一把短刀,沒有刀鞘,一團草木纏在外麵,為了防止在活動的時候傷到自己。


    “那邊有人!”山上的小姑娘最先看到,伸手指去。


    “六個人……活著的。”旁人低聲道,看著那把短刀,神情複雜。


    “我們要不要也下去呢?”


    “別……先看看。”其他人都忙道。


    那隊人消失在岔路口,朝遠處隱在山坡林裏的破廟走去。


    破廟的院子沒什麽積水,兩旁的花木被風雨打的厲害,歪斜斜的在山風裏垮著。


    院子裏還有火,滋滋燒著,他們沒有進去,隻在門口張望。


    “咚!”


    一顆石子不偏不倚,落在了院子中間的爐鼎裏,濺起了一串水花。


    大家抬起頭,一個小女孩坐在遠處的大殿屋頂上,抬起手又扔了一顆石頭,不偏不倚,又扔進了爐鼎裏麵。


    “有人來了。”夏昭衣說道。


    老佟和支長樂困頓著爬起,朝院子外看去。


    “真有人來了。”老佟說著,將衣襟上的野草拿下來,迎了出去。


    支長樂打了個哈欠,也跟著迎出去。


    夏昭衣坐在屋頂上沒動,又扔了一塊石頭,轉過頭去繼續看山下的地形。


    老佟和支長樂將外邊還心懷警惕的人迎入進來,到院子裏後,又一顆石子拋來,落在爐鼎裏。


    水花濺的很高,卻不大,沒有灑向四周。


    大家重抬起頭,那女童沒有看他們,也沒有看爐鼎,目光望著山下,隨意抬手,又是一顆石頭。


    非常準確的,石子又落入了爐鼎的水中,濺起來的水花同樣沒有亂灑。


    寺廟的房梁屋頂要高於尋常房子太多,因而坐在高處的女童,離大院正中的這座爐鼎的距離也要更遠一些。


    這麽遠的距離,她竟看也不看,便能將石頭扔中,眾人都有驚訝。


    “走啊,”老佟叫道,“屋子裏麵特意給你們煮了菜湯,來喝點啊。”


    一聽說有吃的,大家都收起了心緒,看向老佟的眼睛也變得亮了。


    …………


    遠處的人還在遠處,大家都很不安,看著那邊的路口,猶豫要不要過去。


    這種感覺很撓人。


    不過很快,就有幾個人下定決心,要去看看了。


    四個人結伴,身上各帶武器,各自留了心眼,身影很快也消失在了岔路口。


    終於,其他人都忍不住了,漸漸的,越來越多的人出來,朝那邊走去。


    好奇,懷疑,警惕,但更多的還是心裏麵的期待。


    大廟裏麵很吵,近了竟還能聽見笑聲,好幾個人坐在院子旁邊的石頭上說話,還有人牽了匹馬出來,笑聲正是那個牽馬的人傳出來的。


    看到馬兒,新來的人眼睛都亮了。


    能……吃吧?


    “又有人來了!”老佟回頭衝大殿裏麵叫道,“來個人接一接他們!”


    夏昭衣已經從屋頂上下來了,蹲在院子最裏麵的角落,在地上以樹枝作畫,邊抬頭朝院門的來人看去。


    從開始至現在,一共來了一十六人,男女老幼皆有。


    人多了,會耽誤行路,吃飯問題也變得嚴峻,可也不是沒有壞處的。


    她收回目光,在旁邊的地上又記下了這些新來者。


    相比較於老佟對這些人的歡迎,支長樂已經有些急壞了,臉上的笑容也快僵硬,等又看到這幾人來,支長樂幹脆扔下這邊的東西不管,跑去找夏昭衣。


    “阿梨!”支長樂壓低聲音,急道,“我壓根不知道還有這麽多人活著呢,如果越來越多怎麽辦,這裏可是在鬧饑荒,缺的就是那一口飯啊。”


    夏昭衣一笑,抬頭看他:“為什麽你們都覺得在鬧饑荒,可我看到山上到處都是吃的。”


    “……”


    雖然來的路上已經有看到成片成片禿掉的草木,但是越往深山老林裏麵走,能吃的東西就越多。


    天上飛的,地上走的,水裏遊的,土裏長的,夏昭衣看到的,是一堆一堆的食物。


    支長樂被她弄的,一時竟不知道說什麽,頓了頓,又道:“可是人多,上路的話總是不便,最害怕這裏麵有人會有什麽歪念頭,而要有人再生病,是不是還要照顧著呢。”


    “那就照顧著呀,”夏昭衣看著他,“你生病了,希不希望有人照顧你?”


    “可是,現在情況不同啊,我們……”


    支長樂歎氣,說不下去了,抬起手撓了撓自己的頭發。


    夏昭衣在等他說完,沒有等到,不由笑道:“我剛開始也沒有想到會有這麽多人過來,但是現在看到了這麽多人,我倒是有了一個主意。”


    “嗯?什麽主意?”


    “也許他們可以幫我造船。”


    “啊?!”支長樂懷疑自己的耳朵聽錯了,“什麽?阿梨,你在說什麽,船?”


    “我們需要渡江,渡江就需要船。”夏昭衣看回到地上的畫上,“他們幫我造船,我幫他們尋找食物,這其實是一場公平的交易,你覺得呢?”


    支長樂還覺得什麽,再一度不知道說什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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