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從亮到暗,夕陽布下漫天金色的雲彩,山上忽然停了風,大地沉悶枯燥,還有一股黏人的潮濕。


    林五妹從山道下上來,在路口止步,目光猶豫地望著遠處的山洞。


    過去很久,她低頭看著手裏的幾個藥瓶,終於還是抬腳,朝那個山洞走去。


    山洞裏麵沒有半點動靜,她停在洞口,很輕地道:“先生,我回來了。”


    頓了下,林五妹偏頭往裏麵探望:“先生?”


    夕陽越走越遠,天地一片靜謐,不時有鳥兒飛來,枝頭被顫得亂晃,但很快又歸為平靜。


    林五妹被熱得都是汗,她用袖子擦掉汗水,抬腳朝洞裏走去。


    便就在這一瞬,她的耳朵捕捉到非常細微的一聲輕響。


    林五妹眼睛大睜,暗道不好,幾乎沒有多想,她立即往後翻跟鬥。


    兩根被削得非常尖銳的木枝嗖嗖飛過,如果不是她反應夠快,這兩根箭失就要一左一右,將她的太陽穴對穿。


    林五妹剛停下,又有好幾根木枝從洞穴深處射來。


    一根刺中了她的左肩胛,林五妹痛呼,後摔倒地。


    “啊!


    ”林五妹呼痛,額頭大汗淋漓,從地上支起身子。


    木枝不僅尖銳,上邊還有很多倒刺,林五妹裏麵的血肉像是全被攪作了肉泥。


    一個身影從山洞上麵的林木叢中跛腳走出,居高臨下地看著地上的林五妹。


    林五妹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先生?為什麽?”


    呂無為冷冷道:“你覺得呢?”


    “我,我不知道!”


    “藥呢?帶回來了嗎?”


    林五妹沒說話,震驚痛苦地看著他。


    呂無為低頭朝洞口方向看去,林五妹帶回來得那幾瓶藥散在了地上。


    “沒想到,你真是去給我找藥了。”呂無為冷笑,從不遠處一條小路辛苦地走下來。


    林五妹看著他拾起地上的藥瓶,微不可見地搖著頭:“我沒有對不起你,先生,你卻要殺我。”


    “哈哈,”呂無為低低笑著,抬頭看她,“我還是得看看,這幾瓶藥到底是真有用,還是假有用。”


    “你怕我下毒?”


    呂無為沒回答,目光饒有興致地打量著林五妹的傷口。


    鮮血整個滲出,林五妹衣服上四分之一的區域都被染得通紅。


    “你這傷口不錯。”呂無為欣賞地說道,抬腳朝林五妹走去。


    林五妹明白過來了,怒聲痛叫:“那幾瓶藥沒有毒!我走了十幾裏地給你買的,沒有毒!


    ”


    呂無為抬手就要去抓她的頭發,林五妹忍著肩膀上的劇痛揮掉他的手,撐著一口氣爬起攻擊他。


    呂無為邊擋邊暴喝:“林五妹,你敢還手!”


    林五妹一掌打去,呂無為抓住她的手腕,同時一個肘擊,打在了林五妹的臉頰上。


    林五妹牙口不好,幾顆大牙一直在發爛,這一下肘擊,尖銳的疼痛從牙齒中暴露的牙髓直衝腦門。


    林五妹痛得眼睛都黑了,頭發被呂無為抓住,往山洞裏麵拖。


    林五妹滿口鮮血,邊按著自己的頭發邊咬牙:“呂無為!我恨你!我恨死你了!”


    “你恨也沒用了!”呂無為怒道,“你敢還手,我會殺了你!”


    “我恨你!


    ”林五妹爆吼,忽然一用力,抽出紮在她肩上的木枝。


    她忍著這劇烈的疼痛,將帶著一連串血肉的木枝紮進了呂無為的大腿。


    呂無為驚痛,鬆開了手。


    林五妹飛快跳起,從後麵將他用力一推,而後快速去拾地上的藥瓶,能撿幾個是幾個,隨後立馬朝著來路跑去。


    “站住!


    ”呂無為緩過來後,衝著她的背影大叫,“林五妹,站住!


    ”


    但他本來就因傷而跛腳,現在又被木枝刺入了大腿,根本動彈不得。


    林五妹也沒能跑多久,劇痛讓她跌跌撞撞,忽然,她的腳一崴,從山上滾了下去。


    整個身體摔入了草木中,雜草割得她生疼,還有密密麻麻的蛛網和受到驚嚇亂爬的蟲子。


    林五妹看到很多小綠蟲在身邊爬,她也沒有揮手去打掉它們。


    她握緊手裏的藥瓶,張開嘴巴,在這山澗無聲痛哭了起來。


    夜色越來越黑,遠隔千山與萬水,一支馬隊無聲邁下雲田山官道,在陶安嶺一座寺廟附近停下休息。


    眾人在寺廟南麵安營紮寨,二十餘人負責看守,其餘人先睡覺,夜半輪流。


    老佟端著碗熱湯,帶著不少藥去到馬車旁,掀開車簾,看到車上靠著馬車車廂在發呆的支長樂,老佟叫道:“還行嗎,身體受得了嗎?”


    支長樂朝他看去,咧嘴一笑:“死不了。”


    “那你在想啥呢?”


    支長樂爬起接過熱湯,歎道:“在想,我還能不能跟以前那樣,當個正常人。”


    “慢慢養吧,我看是不成了。”


    支長樂皺眉:“你可真會說話。”


    “老佟!老佟!


    ”一個男子慌慌張張跑回來,“老佟!


    ”


    這聲音讓老佟一凜,忙看去:“發生了什麽?”


    “那寺廟,那寺廟裏的人全死了!好臭,應該死了又十來天了!”


    “全死了是多少人?”支長樂道,“橫死的?”


    “對,地上還留著把刀呢,那血都是黑色的了。”


    老佟皺眉:“廢話,死了十天了,血能不是黑色的嗎。”


    男人道:“那,我們是立即走,還是……”


    老佟看向支長樂,目光變得不太舒服:“要管這閑事嗎?不管的話,那我們走?”


    畢竟那麽多橫死的人就在附近,誰也不能安心睡得著。


    支長樂端著碗,眼睛若有所思,忽然道:“這裏,好像是之前他們遇到凶手的地方。”


    “什麽凶手?”


    “等等!”支長樂立即放下手裏的湯碗,轉身在包袱裏一頓翻找。


    很快,後後一疊信被他掏了出來。


    老佟大驚:“我靠,你居然把這些都帶著了?”


    “這些是什麽?”另一個男子問。


    “信啊,林雙蘭那大妹子寫給他的!”


    支長樂邊找邊道:“還有阿梨的,多得是人給我寫信呢。”


    翻著翻著,他道:“找到了!”


    他快速將信紙拿出來,一行行看去,道:“對,就是這裏,林雙蘭跟我說,詹九爺他們在這裏救了一個白眼狼,這個白眼狼叫侯睿,他被熊咬了。”


    支長樂拿下信,肅容道:“詹九爺他們救了他,還將他帶回衡香,給他吃供他住,結果他包藏禍心,沉郎君一名手下因他而死,被碎屍了!”


    老佟想了起來:“此事,你倒是跟我說過,你氣得罵了兩天。”


    “就是這座廟!”支長樂掀開車輛,朝北麵望去,“不知道他們現在被人所害,跟那白眼狼有沒有關係。”


    車外的男人有些害怕,摸著自己的脖頸:“那……我們現在……要過去嗎?碎,碎屍啊?”


    老佟想了想,道:“要過去,但不是現在吧,晚上過去不好,那邊氣味也臭,要不我們等明天,明天白天,我們人多壯膽,一起去看看!”


    支長樂點頭:“好,那就明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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