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間呆滯後,李蓉跨出破落的大門,就見兩輛馬車從門外飛速而過,他伸出手想要攔一下,卻發現嗓子嘶啞,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眼睜睜看著那馬車從跟前疾馳而過,很快融入街市中不見了。


    蘇家在京城的宅院就在臨河大街東邊浴堂巷子裏,這裏正是熱鬧酒店商鋪所在,當初選宅子時,原本不是在這裏,但蘇老夫人愛的就是熱鬧,所以便在這鬧市裏安了宅院。


    原本就熱鬧的街市,此時更是人馬擁擠,有幾個穿布衣的小廝站在車上喊,“三副棺材板都挑了,到底你們三人各用哪一個?”


    窄門高階的蘇家宅院前蘇家三個女婿正圍在一起爭論,我說你買的白布不行,他說這樣搭棚子不行,聽見小廝這樣問,頓時都惱了,回頭罵道:“作死的奴才,都是你用的棺材板!是你全家用的棺材板!”


    正罵著又有小廝跑出來喊:“大官人,夫人說熬的茶不好吃,要去再買。”


    蘇大姐夫拉著臉才要罵,就見呼啦啦的一隊人馬,擁著一輛馬車衝過來,將門外擠著的人亂搡,騎在馬上的小廝一麵下馬一麵口中喊著:“蘇大官人吉人天相,蘇大官人吉人天相。”


    “失心瘋了?”蘇大姐夫被這一群人亢奮的神情嚇了一跳,剛喃喃自語就見林賽玉從車上跳下來,便撇了撇嘴,暗道說得好聽,幾日幾夜的不睡,熬不住了吧?眼看沒希望裝不下去了吧?正自腹議,見那婦人又回身掀起車簾子,便有四五個家院搶過來,將麵se蒼白雙目緊閉的蘇錦南用床板抬了出來,頓時嚇了一跳。


    “大夫可到了?”林賽玉跟隨架子往裏跑,一麵啞著嗓子往後問。


    緊緊跟隨的玉梅忙點頭:“大管事去了。”說著一指那邊,“諾,來了。”


    林賽玉便鬆一口氣,見幾個姐夫站在跟前愣眼,便忙道:“煩勞姐夫們,將這些東西都清了!”說著指指門前亂堆著的杉條、毛竹、蘆席、麻繩起身進去了。


    “早說不要買,你偏不聽!”蘇二姐夫回過神,看著新買來的物件暗自懊惱,那可是好些銀子呢,因為找不到人,又搶著要在蘇老夫人跟前出臉麵,都是自己掏的腰包。


    蘇大姐夫還在沉浸在蘇錦南死而複生的震驚裏,忽地一拍手,笑道:“果真是衝好了,買了才是對的。”


    蘇三姐夫亦一臉心疼的看著那些搭棚用的材料,嘟囔道:“衝衝也罷了,非要買這些貴的。”被蘇大姐夫啐了一聲,道:“自然有娘出錢,怕什麽!”


    “出錢?哼,如今那個棒槌管家,隻怕半根毛也撥不下!我先說啊,誰說要買的誰出錢,可不幹我的事。”蘇二姐妹說完抬腳就走,被蘇大姐夫一手拎住嚷起來,忽見蘇老夫人的馬車過來了,忙住了口搶上前恭賀去了。


    蘇老夫人抖著身子走進內院時,蘇家三姐都抹著眼淚接過來,指著站在屋外的丫頭婆子們道:“娘,我們倒成了外人,在這裏提心吊膽的,如今連門都不讓進。”


    蘇老夫人顧不上理她們往屋子裏走,丫頭們忙打起簾子,蘇家三姐也趁機擠了進去,見屋子裏安安靜靜的,隻站著大管事,玉梅,並一個小丫頭端著茶水,林賽玉站在床邊,那請來的大夫撚須低頭為躺在床上的蘇錦南診脈,這氣氛,讓原本要放聲哭的蘇家三姐都不敢大聲出氣。


    見那大夫站起身來,解開蘇錦南的衣裳查看了一番,轉回身來。


    “如何?”蘇老夫人顫著聲問道,一麵握緊了手裏的拐杖。


    那大夫撚須笑道:“隻是失血過多,津受了寒氣,虧得那最先救得的人有好創葯,旁的倒無損傷,隻再歇息養養便好了。”


    此話一出,蘇老夫人眼淚便啪嗒的下來了,蘇家三姐也都哭起來。


    直到這時,林賽玉那心才放了下去,渾身簌簌起來,強撐向那大夫一拜道:“多謝…”話沒說完就覺眼一黑,耳邊眾人的驚呼旋即不聞。


    一天一夜之後,林賽玉的意識漸漸蘇醒過來,瞬間的大悲大喜讓她腦子裏亂哄哄的,雙耳鳴隆隆的響,耳邊不斷回蕩著那小廝的“大官人掉下水了…撈了幾遭找不到…老夫人還不知道…大官人被刺中了…”讓她胸腔像擠滿了水一般,漲漲的,恍惚間她又站在那渾濁的河水邊,看著那泡漲的屍體被撈上來,她不敢告訴蘇老夫人,隻能驚恐的瞪著眼一步一步的挪到跟前去看,那被河水泡過的屍體,就如同她小時候見過的自家河塘裏的死魚一般,她瞪大了眼睛,雙手掐出血,走到那屍體的跟前。


    “錦哥,錦哥。”林賽玉嗚咽的哭起來,她似乎用盡了平生的力氣放聲大哭,哭出這幾日積攢的眼淚。


    “我在這裏我在這裏,花兒不哭。”一個低低的聲音在林賽玉的耳邊響起,同時一雙溫暖的手撫上她的臉,讓林賽玉從夢魘中醒過來。


    入目是自己屋子裏大紅的蓮枝花紋帳,而自己手裏緊緊抱著的是熟悉的胳膊,一睜開眼,濃濃的葯香味便在身邊縈繞,她瞪著眼,愣愣的看著眼前這張蒼白的熟悉的含笑的臉。


    這些日子她一直不敢睡,就怕睡了做夢,但現在她終於是睡著了吧?所以做夢了,林賽玉這樣想著,眼淚又滑下來,然後用力掐自己的手,這樣她就會從夢裏醒來了。


    “不是夢,花兒,我好好的在你跟前呢。”蘇錦南將這婦人的手從胳膊上拿出來,握在手裏,然後看著婦人愣愣的看著自己,喃喃道:“我,又穿越了?”


    急促的腳步聲在帳外響起,“老爺,可是夫人醒了?”伴著玉梅欣喜的聲音,床帳被拉開,落日的餘暉立刻跟著撲了進來,讓林賽玉猛的閉上眼。


    “醒了,去端葯湯來。”蘇錦南的聲音還有些無力,但聽在林賽玉耳內卻是幾乎要震破隔膜,於是她顧不得更加雜亂的腳步聲靠近,將身邊的男人緊緊抱住,放聲哭起來。


    “哭不得,哭不得!小心鬱結於心,動了胎氣。”蘇老夫人大聲說道,一麵催著丫頭快去端安神湯來,這話讓蘇錦南也緊張起來,忙拍著這婦人試圖讓她安靜下來。


    “胎氣?”林賽玉抽搭著抬起頭,看著站在帳外笑的如菊花盛開般的蘇老夫人,不可置信的問。


    蘇老夫人笑嗬嗬的點頭,隨即又拉下臉,瞪著二人道:“我說你們兩個是傻的,還不承認,都有兩個月的身子了,竟然誰也不知道!”說著又是一臉慶幸,拍著胸脯道,“可是要嚇死我了,這些日子你還連日熬著,謝神佛保佑,可見我的孫子是個腿腳硬的,護得住他的爹,也護的住自己。”


    林賽玉看了蘇錦南一眼,見他亦是一臉的笑,突然的驚喜讓她更有些發蒙,看在眾人眼裏又是傻了一般,蘇老夫人便哼了聲,道:“果真是個傻得。”


    身邊的丫頭們早摸準了她的脾氣,聽了都笑起來,道:“哎呀,夫人這是高興地,奶奶,當時大夫說了,你還不是也懵了,婢子們大著膽子說,奶奶當時也是傻了一般。”


    蘇老夫人便哼了聲,臉上掩不住笑意坐到一邊,有丫頭小心翼翼的將林賽玉扶起來,玉梅端著葯要喂她。


    林賽玉猶自不可置信,將雙手在平平的腹部來回撫摩,這裏真的有一個小生命?她孕育出來的小生命?流著她的血?


    “夫人。”玉梅看著林賽玉傻嗬嗬的笑起來,不由好氣又好笑,將勺子遞近她的嘴邊,卻見那婦人回過神猛地躲開了。


    “我又沒病,吃什麽葯!不過是神經繃緊幾日,知道錦哥平安,疲倦過度罷了,如今又有了身子,可不能亂吃葯。”林賽玉飛快的向後躲了,她的動作又恢複了以前的靈敏,讓滿屋子的人都驚呼起來,就連蘇錦南也用力坐起來。


    “說的什麽胡話!我還能害了你不成?”蘇老夫人呸了聲道,因大聲說了幾句話,連聲咳嗽起來,嚇得丫頭們忙去拍撫,大丫頭又趕著要葯,蘇錦南也麵se憂慮的看過來。


    “娘,你是不是也沒吃葯?”蘇錦南皺眉道,看蘇老夫人有些心虛的轉過頭。


    “我吃什麽葯!那個就像你們紙人一般風一吹就倒了!”蘇老夫人說這話就往外走,身旁的丫頭們一臉的無奈看向蘇錦南。


    “娘,掉到河裏的那一瞬間,兒子才知道如何的舍不得娘,娘,前半生兒子不懂事讓娘費心了,兒子這次死裏逃生,還請娘養好身子,讓兒子餘下的半輩子好好盡孝。”蘇錦南坐了一刻撐不住又倒了下去,話說多了便有些氣息無力。


    蘇老夫人倔強的身子便是一頓,又聽林賽玉在後吸吸鼻子道:“娘,如果不是你在媳婦身後坐著,媳婦我早一頭跳進水池,哪裏能撐到現在,娘,我們兩個傻得,可離不得你,你可要養的好好的,我把葯吃了,你可別忘了吃。”


    蘇老夫人從頭到腳一股酥麻,抖了抖身子,頭也不回的呸了聲,道:“好好地,又來咒我了不是!”說罷忙忙的走了,玉梅看了林賽玉的眼se便跟了出去。


    隨著屋子門輕輕的合上,林賽玉被抽幹了力氣一般又倒回床上,看著蘇錦南的臉一會傻笑,一會又哭,蘇錦南也不說話,隻是笑著握著她的手,似乎幾輩子沒見一般互相呆呆凝望著。


    林賽玉便啪啪的又掉下淚來,將頭埋在蘇錦南的胳膊上,喃喃道:“錦哥,錦哥,原來失去自己愛的人,會是這樣的痛,錦哥,錦哥,如果有一日,你一定要先我而去,我不舍得你再一次經受這樣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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