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聽到小丁哥說這話,林賽玉便是一愣,還未再問,那邊已經開始交貨,喚小丁哥過去幫忙。


    “餘下十幾個老的,可夠你做種?”蘇錦南此時走過來說道,看她未包頭巾,風吹亂的頭發,順手幫她抿了抿。


    林賽玉回神看了去,點了點頭,又道:“夠了,也不算什麽稀罕物,不值得給姐姐們帶回去。”


    蘇錦南瞧她臉se不對,便問了,林賽玉想了片刻,將小丁哥的話說了,皺眉道:“莫非是劉老夫人病了?英兒何時知道的?”


    蘇錦南笑道:“這算什麽事,莫急,我這就讓人問問去。”林賽玉便丟了不再問,當下夫妻看眾人亂亂的載了南瓜去了,因見滿院子亂跑的豬也該出欄,便讓人捉了一頭殺了,秋社日後便於佃戶們吃,消息傳開了舉村歡慶,盧氏少不得跟著嘮叨一番浪費錢敗家子。


    “我們也不常在這裏,她兄弟妹妹都小,姥娘身子也不好,俗話說遠親不如近鄰,將來少不得用人手,幾筐菜一頭豬不值幾個錢,買些人心,大姐兒在南邊也放心不是。”蘇錦南笑道,一麵拽住亂跑的全哥金蛋。


    盧氏聽了瞥了林賽玉一眼,道:“女婿,她有那個心!”話雖如此,眼也笑眯了,拍著蘇錦南的手道:“我的兒,你倒像我親生的一般。”


    林賽玉在一旁吃瓜子隻笑不說話,曹三郎從院子裏回來,盧氏便趕著做飯,林賽玉便擺手道:“我婆婆在家呢,不在這裏吃,娘別忙活。”一行說,拍了手,拉著全哥要走,一麵喊金蛋道:“明日早早來接你,不許賴床不起,耽誤了功課我不饒你。”


    金蛋如今個子比原來高了一頭,依然粗粗壯壯的,因這夏日被困著跟全哥一起,膚se悶白了,蘇老夫人來了之後,看不上他土不土洋不洋的打扮,新裁了一件月白衫給他,此時穿著,倒也像模像樣,隻不過皺著臉,滿是愁苦,扭著盧氏的手道:“娘,我學不來那些,你跟姐姐說說,饒了我吧,再去,手都要被打爛了,狗剩寶通他們,見了我都笑,隻說我將來要做老爺的,都不幹我玩,晦氣得很。”


    盧氏拎著耳根子啐了他一口,道:“好恁小眼薄皮的,知道什麽好賴,虧你姐夫提攜,讓你,將來也給老娘掙個功名,省的一輩子跟你爹一般土裏刨食。”


    罵的金蛋不敢說話,這話林賽玉不愛聽,道:“娘這話,土裏刨食怎麽了?土裏就刨不出好食來?”被盧氏順手拔下鞋子砸過來,七七八八的罵了一頓,忙縮脖子抱著全哥走了,蘇錦南在後麵笑得不行。


    轉眼過了中秋,天氣轉涼,蘇老夫人在城裏趕了幾場廟,看了幾回戲,到十方村果園子裏摘果子,喂豬逗雞玩了幾天,又跟盧氏吵了兩架之後便開始嚷著悶,要回家去,林賽玉地裏的棉花熟了,但長得不好,絨粗,量少,因不打算用,大多數留在地裏,每日看以備選種,又帶著幾個看院子的,指導秋冬季果樹管理,忙得腳不沾地,往江寧走的日子一日推後一日,被蘇老夫人在家罵的不能站,幹脆借口幹活住到果園子裏去了。


    這一日澆了一上午的水,吳寡婦在小院子裏打布,見林賽玉回來,忙趕著燒茶,吳老娘拄著拐摸出來,跟林賽玉說話。


    “我這手藝粗,大娘子別嫌棄,給你家小官人穿。”吳寡婦從屋子裏出來,拿著一件鸚哥綠綢做的披襖。


    林賽玉忙站起身接過,說道:“你破費這個做什麽!他又不缺衣裳。”一麵謝過她的好意,吳寡婦便又問她怎麽還沒身子,道:“該找個人看看。”又說不遠的村子裏有個婆子,配的好葯,林賽玉知道她的好意,但聽得有些不耐煩,正要說話告辭時,全哥帶著金蛋跑了過來,身後跟著一群舉著樹枝的孩童。


    “來得正好。”林賽玉忙站起身來,一手拉著一個道:“你們閑著也是調皮,給我割園子裏的草去。”


    “那明日我就不去可行?”金蛋忙舉著手問道,見林賽玉點頭,頓時喜的過年一般。


    “那我要聽孫猴子的。”全哥拽著道,見林賽玉也答應了,一蹦三跳地趕著孩童們去了。


    此時的十方村外,正走來一馬一驢,得得的聲音驚動了正在土地廟前燒香的幾個村婦,抬眼望去,見騎驢的是個十幾歲的小童,麵容清俊青衣小帽,目光又落在他身後起馬的人身上,見是一身紫se綢麵窄袍束的金帶,又掛著一條白玉環,真是衣著不俗,目光落在那人臉上,都是微微一怔,此人麵容俊秀,氣度雍容,見她們看過來,那公子便微微一笑,道:“大娘們祈福呢?今年好收成吧?”一行說過去了。


    留下這些婦人麵麵相覷,都覺得有些麵熟,卻想不起是誰,看那兩人已經往村子裏去了。


    時節過了中秋,入目已是秋景肅然,十方村的農田中大多數是稻子已經成熟,正在收割,其間點綴著的高粱,小米也都已垂頭。


    “果真是個好年景。”劉小虎自言自語道。


    “還跟以前一樣,沒什麽變化。”榜哥帶著幾分興奮說道,一麵小心的回頭看了眼劉小虎的臉se,見他隻是微微一笑,便安了心。


    “自熙寧九年後,我再沒回來過…”劉小虎低聲道,一麵指著路旁剛剛耕過的地,“那時,遍地都是荒地,如今都成了好地。”說這話抬眼望去,見已經近前的村莊綠樹環護,下意識地勒住馬。


    “老爺?”前行的榜哥詫異地回頭,喚道。


    “不進村,沿著路往地裏走走吧。”劉小虎慢慢道,催馬前行,越過榜哥,在村口那株大黑棗樹前佇立片刻,熟門熟路地向左而去。


    “怎的不種菜了?”站在地頭,劉小虎一瞬間的失神,看那原本大棚菜的地已經推平,四五個佃戶正在其中播種,感覺到有人在一旁看,便有個農戶抬眼道:“這位官人,我們這裏不種菜了,要菜的話請到城南郭家莊,如是要雞鴨豬,以及草,再往前行山坡那裏便是。”說著將手一指。


    劉小虎聽了一愣,便道聲謝,見那農戶擺擺手又低頭忙碌去了,心內不由一陣悵然,喃喃道:“如今,都已認不得我了。”低下頭卻見一塊地裏散落著白絨絨的棉花,一愣怔怔道:“這是…?”


    一個扛著鋤頭從身旁而過的農戶聽見了,便敦厚的道:“這是大娘子種的棉花,可不是買的讓人看得花,大娘子也不賣,說再過些日子便要我們種。”


    劉小虎有些愣愣的看向這個農戶,見他已經嘟嘟噥噥的走開了,苦笑一下,喃喃道:“曹六兒,你也不認識我了…”


    其實也怪不得村民,劉小虎當年在村裏很少與人來往,剛出名就進了京,再加上如今的穿著打扮誰能認出他就是當年那個寒酸的少年?


    “老爺?”榜哥低聲道,“可要往哪邊去?”


    劉小虎回過神,目光看向不遠處的山坡,見那原本荒坡野地的丘陵此時一片濃翠,層層遞進,整整齊齊,便催馬前行,自言道:“布置的如此好,這就是她說的果園子?”


    榜哥悶頭跟著,沒走幾步,就見身前的劉小虎忽的勒馬停住,讓他差點撞上去,不待問,就聽一陣歌聲傳來,忙探頭去看,見是一群孩童亂亂的大山上跑下來,每個人都背了一捆草,走得近了,聽他們唱的是:“…白龍馬蹄朝西,拖著唐僧和他的三徒弟…什麽妖魔鬼怪,什麽美女畫皮,什麽刀山火海,什麽陷阱詭計,都擋不住火眼金睛…西天取經不容易,容易幹不成大業績…”


    榜哥一愣,立刻想起在城裏茶樓聽的什麽孫猴子取經,說的人聽的人都癡迷的很,都說是那十方村曹大娘子講的,他還不信,現在聽到孩子們唱的,才信了。


    他如今不過是個十幾歲的孩子,在茶樓聽了那麽一段,就迷得舍不得走,此時幾乎顧不得規矩往前走了幾步,差點擠在劉小虎身前,見那孩童身後走著一個婦人,穿著藕絲衣裳翠綾裙,挽著元寶髻,袖著手走近了,臉龐圓潤,眼角含笑,也正微微張嘴,跟著孩童們一起唱著。


    “姐姐,姐姐,那孫悟空可被紅孩兒燒死了?”全哥走在最後,拽著林賽玉的衣裳不停的問。


    “叫什麽?”林賽玉將他的手一打,見前麵的金蛋聽見了回頭大笑,笑的全哥頓時紅了臉,一甩手忙跑開了,聽金蛋拉住他說道:“你放心,孫猴子七十二般變化,一定死不了…還有,你記得叫我舅舅!再敢喊我名字,我打你!”不由笑出聲,笑聲尚未散去,她就猛地愣住了,看著眼前站的人,下意識的揉了揉眼。


    麵前的少年露出似曾相識的笑容,他的手一如既往的袖在身前,露出好看的牙齒。


    “花兒,那就是你想要的果園子麽?”那少年伸手往她的身後一指。


    林賽玉如同做夢一般,跟著回頭看去,伴著那少年緩緩的聲音,耳邊猛然想起當年那個初來乍到,對這個世界帶著深深恐懼的女孩子的話:“…等有了錢,買下那片嶺,種果樹,種大棗樹,我就在那裏蓋一座大房子,房前喂雞,房後喂豬,東邊嶺上放羊,西邊嶺上放牛…”


    她的眼睛一酸,胸口一悶,不由攥緊了手。


    “真是恭喜你了,如今可是達成了。”劉小虎說道,看那婦人有些懵懵的轉過臉,猶自大夢未醒般,不由抿嘴笑了。


    “那個,你怎麽來了?”林賽玉愣愣道。


    “哦,因公事路過,便來看看。”劉小虎含笑道。


    他們就這樣隔著十幾步相對著,誰也沒有向前邁出一步。


    他說完這個,林賽玉又怔怔起來,耳邊孩童們的鬧囂聲讓她驚醒,有些訕訕的搓了搓手,道:“如此,到家裏坐坐吧…”話沒說完,就見這少年含笑搖頭,道:“不了,午後便趕著回京。”


    林賽玉聽了便哦了一聲,想起什麽似的忙道:“娘…不是,那個老夫人,可是病了?”見那本要轉身的少年又停下了腳步,帶著幾分感激的側頭一笑,道:“無妨,如今好多了,多謝你的惦記。”


    林賽玉總覺得一切如同夢境般不真實,於是有笨笨的杵在那裏望著那少年發呆,看著他轉過身上了馬,正午的陽光沒有任何遮擋地照在他的身上,晃得她不由眯上眼。


    “我在城裏聽了,你的講得好,我回去講給娘聽,她一定喜歡。”那少年帶著笑意說道,看那婦人眯著眼,怔忪片刻,馬蹄原地轉了轉,不再說話扭頭催馬而去,榜哥忙緊緊跟著,很快消失在村頭。


    “姐姐,姐姐,姐夫來接你了!”金蛋的大嗓門讓林賽玉驚醒過來,伴著這個聲音,一個高大的身軀擋住了刺眼的日光。


    “怎麽站在日頭底下,可是晃了眼?”蘇錦南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林賽玉揉著被晃得流淚的眼,再睜開眼世界一片白茫茫。


    “錦哥,錦哥,”她顧不上這個,忙抓住蘇錦南的手,道:“你快看看,剛才過去的那個人,是不是…是不是劉小虎?”


    蘇錦南有些詫異地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想起剛走來時,看到兩人正離去,原本以為是問訊果園的客商,原來竟是他?他抬眼看去,隻見路的盡頭有兩個黑點,很快不見了。


    “你還認不得他,我如何認得?”蘇錦南慢慢說道,聲音帶著一絲連他自己的驚訝的酸意。


    林賽玉的視線已經恢複了,聽了這話,抬著頭審視他,嘴邊蕩起一絲笑意,忽的伸手掐了掐他的緊繃的臉,笑道:“哦,錦哥吃醋了?”


    蘇錦南哼了聲,轉過身不理她,被林賽玉笑著圍著轉,搖著手道:“給我看看,錦哥竟然也會有小脾氣呢!”話沒說完,被他擁入懷中,鼻子撞在他結實的胸膛上隱隱作痛。


    “噯,孩子們看著呢!”林賽玉悶笑說道,而手卻環住他的腰,聽蘇錦南在她脖後低低道:“你休想跟他跑了…”不由嗬嗬笑出聲,惡作劇地隔著衣裳在他胸前一咬,滿意的聽見蘇錦南的倒吸氣聲。


    “傻瓜,這輩子你休想趕走我。”林賽玉靠著他的胸口笑道,一麵摟緊了他的腰,聽的孩童們在一旁喧鬧著“羞羞,羞羞”遠去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穿越去做地主婆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希行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希行並收藏穿越去做地主婆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