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閑地下午茶時光結束了。


    “大姑娘來了。”林賽玉笑嘻嘻的站起來。


    蘇錦南的這個姐姐今年有三十五歲,就嫁在本城一個大戶人家,家裏也是有錢的很,生養了兩個孩子,身子也沒變樣,十天倒有八天常在蘇老夫人跟前,恨不得將能搬的東西都搬到自己家裏,林賽玉從丫鬟婆子們閑聊中得知,蘇大姐外向頗有蘇老夫人當年風範,隻不過眼皮淺,什麽都想要,反而總被不值錢的東西打發了,不如二姐兒和三姐兒聰明,知道撿些貴重的要。


    自從回家,來自己院子轉了好幾圈,胡亂要了這個那個,被林賽玉裝傻充愣打發了,話裏話外都帶著不滿意。


    “大娘子,好清閑。”蘇大姐說道,習慣性的眼四處瞄,一麵道,“這院子小了些,依我說,怕什麽忌諱,還去上頭娘子住過的院子去才好,白瞎了那好園子。”一行說抓起一旁的瓜子吃起來,不忘道:“炒好了,大娘子與我些家去給孩子們嚐嚐。”


    林賽玉道:“倒是不多了,姑娘要去老夫人那裏拿便是。”


    蘇大姐便在她一旁坐了,道:“娘那裏有客,我來你這裏坐坐。”便說這個親戚來了那個親戚去了,這個送的禮寒酸那個總是來白吃飯,聽的林賽玉昏昏欲睡,也明白她隻不過是熬著等吃飯才來,正無聊間,玉梅帶著伊小丫頭進來了,十三四歲,生的乖覺,拿著兩個盒兒笑嘻嘻的道:“大娘子,二老夫人讓我送些果子與你。”


    林賽玉不認得她,蘇大姐伸手要過來,吐了瓜子,說道:“你不認得她,她是大嬸娘跟前的,今日怎的大方了,送些什麽我看看。”一行說就打開了,見是滿滿一盒子果陷椒鹽餅,噴香滿鼻,忙伸手去撿道:“大兄弟從京城帶來的吧?大娘子吃不完,我拿些…”


    林賽玉咳了一聲,肩膀一擾,順手拿了過來,撿出一個遞給空了手的蘇大姐,笑道:“姑娘嚐嚐。”一麵回頭蓋好遞與玉梅,“等全哥回來吃。”又對那小丫頭笑眯眯的道,“謝嬸娘費心。”便叫玉梅帶著進屋,讓她吃點心。


    蘇大姐怔怔看著手裏的一塊金餅,尚自沒反應過來,看到林賽玉起身往屋子去,便不高興的道:“好小氣的,滿滿一盒子餅,也不怕餿了。”


    林賽玉隻做沒聽見,喊玉梅拿了幾個錢給那個小丫頭,又包了些點心讓她帶回去謝二老夫人,見那蘇大姐甩著帕子走了,忙道:“大姑娘,吃了飯再走。”那蘇大姐聽了更是悶氣,待要應了覺得沒臉,不應又下不去,也不回話直往蘇老夫人跟前去了。


    蘇老夫人正與族裏幾個老姐妹坐著說話,門前站了一溜的丫頭,嗑瓜子說笑,見蘇大姐來了,都站起來道:“大姑娘來了。”一麵打簾子讓她進去。


    “你還沒家去?”蘇老夫人看見了,隨口問道,這一句話觸動了蘇大姐的傷心事,往椅子上一歪,皺著臉道:“娘如今也要趕我走?怪不得人家都說家裏有了媳婦,女兒就外道了。”


    說的蘇老夫人皺眉,瞪她一眼道:“又亂嚼什麽?”旁邊的姐妹見了,便笑道:“手心手背都是肉,哪裏能外帶了誰。”


    蘇大姐便滔滔說了,又道再接過聖旨,也改不了門風,磕了一地瓜子,邁著大步走雲雲,說的蘇老夫人臉se很不好,旁邊的姐妹便道:“小家小戶的孩子,慢慢教就是。”


    “大姨子,你不曉得,指望誰教?在外要住兩年呢,過了年回來應個景罷了,說的好聽,就是一荒山,種了些果樹,能成幾個錢?不過是野慣了,說是媳婦,倒像個外嫁的姑娘。”蘇大姐砸著嘴道。


    說的一屋子都不知道說什麽好,蘇老夫人本就對這個不滿意,見自家女兒當人前說了,更是覺得沒臉,哼了一聲道:“哪裏由得她胡鬧。”


    蘇大姐見說動了娘,便立刻加火道:“娘說得大話,自有錦哥慣著她,娘可別惹惱了人家煩,先頭一個就沒少鬧,這個可安生些吧。”


    說的蘇老夫人幾乎要跳起來,趕著小丫頭叫媳婦來,道我今日就跟她說了,在家呆著哪裏不許去,一屋子忙勸不迭,卻是火上澆油,正亂著,二房裏的一個丫頭笑嘻嘻的過來道:“奶奶,過來借個人。”


    蘇老夫人一肚子沒好氣,瞪眼道:“借什麽人!”


    小丫頭也不怕,依然笑嘻嘻的道:“家裏來了客,借趙婆子燒菜去,明早就送回來。”


    蘇老夫人臉se一僵,那小丫頭便道:“我們奶奶說了,好歹隻借這一回,奶奶千萬給個麵子。”


    蘇老夫人半響不答話,一屋子人都看過去,蘇大姐吃著瓜子,道:“娘,一個做飯的婆子,你讓她去便是,到跟你媳婦一般小氣。”


    說的蘇老夫人臉皮發紅,道:“你去回奶奶,我送過去兩個好廚娘她用,這個趙婆子,沒了。”


    那小丫頭大驚,道:“趙婆子沒了?多時的事?哎呀呀…”


    蘇老夫人踤了她幾口,打斷她道:“賣了!不是死了。”話音剛落,就見林賽玉進來了,正趕著跟一屋子的人說話,便指著她道.“你要人,管她去要。”


    林賽玉聽到老夫人來叫,就猜到蘇大姐過來架火了,撇了撇嘴,忽見一個不認識的藍襟子丫頭衝自己施禮問要趙婆子做菜雲雲,不由回頭去看玉梅,玉梅忙低聲提示她,才知道是那個亂嚼舌根哄全哥的婆子,便笑道:“在家生事,我賣了去,讓大姐兒空跑一趟了。”


    那小丫頭便有些訕訕的,看了眼老夫人道:“按理我說不得,這婆子跟了我家奶奶七八年,就算有錯,夫人擔待些…”


    話沒說完,就被林賽玉打斷,看著她道:“這話你的確說不得。”那丫頭是二老夫人跟前的大丫頭,哪裏受過這沒臉,也覺得自己說話造次了,登時漲紅了臉皮,認個錯扭頭便走了。


    蘇大姐呀呀的說道:“娘,如今你可清閑了,有媳婦掌家了。”被蘇老夫人碎了一口,道:“回你家去,一天到晚這裏亂嚼,有那閑功夫,看緊你女婿,少往那煙柳花巷去。”說的蘇大姐的痛楚,登時哭起來,道:“你自己被媳婦打了臉,往我這裏撒氣。”一屋子人忙來著勸。


    “娘,媳婦可是哪裏不對了?”林賽玉瞪眼道,目光掃過眾人,一副懵懂無知的樣子,“那婆子在家挑唆全哥,說我是後娘不待見他,全哥哭的什麽似的。”


    聽她如此說,那些年紀大的夫人們便都點頭,道:“自古以來後娘難為,那婆子這樣著實可惡,大娘子做的對。”一麵又勸蘇老夫人,蘇老夫人麵se才好了些,哼了一聲道,“不做虧心事,不怕人亂說,你好好待全哥,怕那婆子說什麽!家裏那麽多人,你還能一個個封了他們的嘴不成?再不然都趕了出去,不要人伺候才清靜。”


    林賽玉便笑了,站起來道:“正要跟娘說,娘倒替我先想好了,我院子裏不用那多人伺候,隻留下兩個粗使婆子,兩個小丫頭,玉梅跟著我就可以了。”


    蘇老夫人指著對眾人道:“你們聽聽,這叫什麽話!可是飽漢不知餓漢饑,多少人做夢都想要人伺候。”


    一屋子人都笑道是,勸林賽玉斷沒這道理,林賽玉便也笑了,說道:“我打小自己做慣了,被人伺候不自在,被人伺候,也不一定是多好的事,我外祖母倒是習慣被人伺候,我看她確實難過的很。”說著掩著嘴笑了,察覺失態又垂下手。


    蘇老夫人哼了聲,道:“咱們都跟你外祖母一般,哪裏有什麽難過!”林賽玉差點笑出聲,待看到一屋子人都點頭稱是,更是坐不住,忙起身告退了。


    “大娘子畢竟受過兩次皇封,家裏又有那些地,日子必定寬裕的,不過是節儉慣了,老姐姐,這是福氣,總比敗家的好。”一屋子人都笑道,說的蘇老夫人又高興起來,畢竟是皇封這事,合族幾輩子都沒有的事,一時間又笑的哈哈的。


    吃過飯,送走眾人,蘇老夫人跟著小丫頭們打雙陸玩,見全哥蹬蹬跑了進來,這孩子如今性子好了很多,蘇老夫人更是喜歡的什麽似的,抱在身前喂他吃這個,吃那個,又問玩什麽的,在外吃的可好,又見蘇錦南在後進來,坐在一邊吃茶,知道他還沒換衣裳,便哼了聲,道:“去你院子吧,在我跟前心不在焉的。”


    蘇錦南隻是一笑,又說了幾句話,便走了,留下全哥在這裏玩,因知道他在林賽玉家住了一段,小丫頭們逗逗他問在那裏吃什麽玩什麽,全哥三問答兩問。


    “大姐兒的外祖母整日做什麽?身邊跟著幾個丫頭啊,有奶奶這裏多不?”蘇老夫人笑道,她雖然入去過曹三郎家裏,但哪裏注意到什麽外祖母的。


    “姥娘嗎?在床上癱著呢,好多人伺候,我還給她端過飯呢。”全哥將一桌子雙陸亂推,一麵漫不經心的說道,看也不看到蘇老夫人瞬間僵直的臉。


    “都說是個傻的,有這樣傻的?”蘇老夫人咬著牙低聲道,再看一屋子的丫頭都低著頭忍者笑,自己也撐不住笑起來。


    歪在坑上的林賽玉打了個噴嚏,揉了揉鼻子道:“準又是你娘嘮叨我呢。”正坐在書案前寫寫畫畫的蘇錦南聽見了,便笑道:“你猜娘嘮叨你什麽?”


    “不過是說我傻啊,笨啊,還不是因為賣身契的事!”林賽玉坐直身子,幾步走到他身後,伸手捧著他的脖子道:“還不是怪你,偏說燒了!”


    蘇錦南笑了,握著她的手轉過身,道:“是我不對,累壞了娘子的名聲,”說著壓低聲道,“為了恕罪,小的今晚好好服侍娘子。”


    林賽玉紅了臉,抽回手,道:“人前不食人間煙火一般,原來也是個沒正行的!”蘇錦南攥著她的手不放,笑道:“說正經的,過幾日,我帶你出趟門。”


    “去哪裏?”林賽玉問道,一麵抽出手幫他揉了揉眉頭,為了陪自己在成安住,他都是日日不休的忙生意,心裏又是感激又是心疼。


    “興化。”蘇錦南道,被這小手按著有些心不在焉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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