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記得收藏)英兒用袖子抹了下嘴,拍了拍手,心滿意足的說道:“昨夜睡糊塗了,咱們在街上看完彩樓回去不就睡了?”


    聽她如此說,林賽玉鬆了口氣,也有幾分不確定的疑惑,英兒拿來篦子舉著小鏡子與她照著梳了頭,見鏡子裏的人睡得腫了臉也腫著眼,不由吐了吐舌頭道:“醜死了!”英兒便咯咯笑,盯著她的眼看說道:“果真醜的很!”


    正說笑著,聽蘇錦南在外問道:“大娘子可是醒了?”


    英兒便忙掀了簾子,林賽玉自慚形穢又思慮昨晚失態必被他見了,更覺丟人忙轉了臉向裏,不敢教他看見,聽英兒說與他道醒了,又說肚子餓。


    “如此,再行一刻,尋個落腳的地方,咱們歇息一時。”蘇錦南說道,一麵不自覺的掃了那婦人一眼,見她扭著臉點了點頭,知是因昨夜之事而尷尬,便不再多言,大馬前行安排去了,到了小鎮,蘇錦南一路從街頭看到街尾,也沒看到有中意的鋪麵,林賽玉與英兒扒著車簾子看的實在不住了,齊聲招呼他道:“大官人,尋個幹淨鋪子就行,咱們又不吃飯。”


    蘇錦南這才換了心思,尋了一間幹淨的茶鋪,此時午時正熱,人人在家閉門關戶,茶鋪子裏隻有一個五十多歲的粗衣老嫗,正倚在椅子上打瞌睡,手裏猶自拿著一塊方巾,聽得車馬聲驚醒過來,乍見一騎高頭大馬,上麵一人穿著涼鞋淨襪上好青絲絹袍站在鋪前,身旁散著衣帽整齊的隨從,唬的一跳,忙忙的接了過來,詢問道:“大官人,可要吃茶?”


    一麵忙忙的將幾張長凳用方巾抹了,又見大馬車上跳下來兩個女子,均是白絹素衣,不施粉黛麵帶倦容正要再看,聽那大官人說道:“點濃濃的茶來。”忙應著去了,不多時就端上濃濃點了十幾盞蔥茶分與眾人,正忙碌間,聽女子在身後道:“大娘,借你的水濕把臉可方便?”忙不迭的點頭,轉身可能是那一個瘦高的女子,用袖子掩了半張臉,眨著兩隻略微紅腫的眼看向她。


    “有的,有的,大娘子隨老身來。”老婆子說道,忙帶著走向次婦人走向後麵。


    林賽玉借著婆子的銅盆洗了臉,對這小鏡子略施了粉黛,見還是遮不住眼上的青腫,響了想便對那正悄悄打量自己的婆子,道:“大娘,可能煮兩個熱熱的雞蛋來?”


    “有,有,老身這裏是分茶店,備的各色吃食,大娘子稍等,老身這就煮了去。”婆子忙點頭應了,見那婦人淨了麵,倦態盡消,此時衝自己展顏一笑,看上去格外端莊大方,暗道如此倒也配得上那大官人。


    林賽玉從鋪後出來,見英兒正坐在蘇錦南一桌,不知道說了什麽,正嘎嘎笑著,猶疑該不該坐過去,被英兒看見了,招手道:“大娘子來這裏坐。”隻得走了過去。


    “再過兩日就到了京城了,我正要與大娘子說,”蘇錦南見那婦人將凳子扯了,輕輕坐在對麵,不由將身子端正了幾分,就見那婦人抬眼看向自己,忽又低下頭去,知道她是羞了,不由想那日自己說的話,她可聽到了?這樣一想,麵上也不由熱起來,瞧著那婦人,也忘了說話。


    “大官人要說什麽?”英兒撿了桌上笑麵果食吃,正要聽說話時卻又無聲,抬眼看了蘇錦南一眼,見他目光停在林賽玉身上,不由咕噥道,“你看大姐兒做什麽?可是臉兒沒洗幹淨?”一麵也探著去看,林賽爾聽了臉又紅了幾分,抬頭也不是低頭更不是,幸虧那茶婆用碗盛了兩個熱熱的雞蛋送過來,忙拿出帕子接過,包住在眼上滾滾,引得英兒好奇不已。


    “哎呀,果真好多了。”待看到拿下雞蛋,林賽玉眼下青帶消了一半,英兒拍手叫道,一行拿過帕子,將雞蛋也放自己眼上,笑著玩。


    “大官人,要說什麽?”林賽玉便任她玩去,一麵看向蘇錦南問道,見蘇錦南的視線停在英兒身上,順著一看便忙咳了聲,道,“那日,忘了還給大官人,待我洗洗了就給你。”原本她並不習慣隨身帶著帕子,那一日田裏接了蘇錦南的擦汗,就隨手掖起來,也不怎麽注意就一直隨身用著,此時被蘇錦南這樣一看,更添了幾分尷尬。


    “那個,無妨。”蘇錦南咳了一聲,見這婦人臉上似笑非笑,較之往日多了許多小女兒情態,暗道那日的話她必是聽到了,一絲酸甜便散在心頭,她可是……應了?正走神間,聽那婦人提高聲音喚道:“大官人?”忙凝神看見婦人帶著幾分探詢不解看過來,神情與往日並無不同,滾熱的心即可又沉寂了下去,吃了一口茶才道:“我原本要與你說,英兒要嫁的是我家的人,不如讓我帶了她上門求了劉老夫人,如此,才不失禮,大娘子說可好?”


    林賽玉一愣,明白他的心思,是為了避免自己見了劉家的人不好受,吸了吸鼻子,點頭道:“倒也說得過去,那就麻煩大官人了。”蘇錦南沒料到她這就應了,驚訝的看了她幾眼,見她麵上雖有一絲波動,但仍帶了幾分小怡,心裏鬆了口氣,歡喜道:“我帶英兒要了回來,就接了全哥,咱們不需再次多停留就回江寧去。”


    林賽玉見他麵上歡喜,也感激他的體貼,心裏的話遲疑了一下,張了張口還是咽了下去,吃過茶,眾人盯著毒日繼續趕路,好在一路上樹木成蔭,少了幾分辛苦。


    因近幾日天氣熱得厲害,一向不在家裏呆的李二爺也一反常態的足不出戶了,整日在自家的大好花園子裏飲酒作詩,寫字畫畫,又招待了許多親朋好友,請了城裏當紅的行,說笑彈唱,好不自在。


    因請了外邊唱的,又來了男客,家裏這些女人們便隻得悶在內院,眼巴巴的聽著外邊熱鬧,一個個坐立不安,獨董娟娘與月娘兩人坐在廊下,安靜的下棋。


    “好容易盼的爺在家,反而比不在家時更難見一麵。”正掐了鳳仙花染指甲的一個侍妾抱怨道,一麵斜了眼廊下的正頭娘子,“人說是個好性,我看到是個死性!如今連個孩兒也養不得,也不急,真跟廟裏的菩薩一般,瞪著吃香火過活呢!”


    旁邊拿盤子接汁的侍妾聽見了,吐了口悶氣,低聲道:“你就知足吧,如今少不得你馳創,還有甚可抱怨?仔細哪一句惹惱了閻王,可不是打幾下就能了的,有你哭的。”


    說的那侍妾哆嗦了兩下,用才染的兩根手指,指了指芭蕉葉下安靜的兩個娘子,低聲道:“你瞧見沒?拿頭蓋著呢,打的好一塊青……”說著忽見一個穿著嬌紅褙子,挑線裙子的女子笑嘻嘻的打畫廊下走了過去,忙搖著身旁侍妾的手,往那邊指著道,“隻因為撞了爺跟她說話……。”


    許是感覺到有人的注視,搖著團扇慢慢走著的青兒不由止了腳步,透過疊疊章章藤藤曼曼的葡萄架子,看到那一堆錦衣亮衫珠翠滿頭憂悶寂寞的女人,不由嗤了笑了笑,自言自語道:“終有一日,你也如此這般……我才平了心……”沿著九曲畫廊走了出去,就到了花園子,抬眼看到隻穿著絲袍的李蓉按一個大紅衣的行在角亭子裏,口吐丁香舌融甜唾混在一處,忙轉身避到一邊,李蓉看見了丟下那行走了過來。


    “鋪上人說,明日就到了角子門了!”青兒笑嘻嘻的說道,看李蓉衣衫不整,露出半邊胸膛,自己羞紅了臉,忙轉開視線,忍不住笑道:“如是讓她進了門,爺隻怕再享不得這般樂趣,依我說,二爺何苦尋這個麻煩?”


    李蓉整著衣衫,笑道:“有了她,丟了她們也值得……”說著冷了冷麵容,看著低頭繳著帕子的青兒,道,“我不管你用什麽法子上了你家大官人的床,再遲一刻……”說著伸手向後一指,那裏坐著四五個行,正跟一桌子男客調笑吃酒,“這日子你也過過去……”


    青兒隨著她的目光看了去,不由打個寒戰,幾乎要扯爛手裏的帕子,還沒連聲應著,李蓉已經越過她大步而去。


    天還未亮時,川流不息的汴水河裏已經是船流如織,光著膀子劃櫓的船工,齊聲吆喝著用勁搏浪,將載滿貨物的船往那似遠似近的京城中劃去,寬寬的河邊,尚算寂靜的大路上,載著林賽玉主仆的馬車正不緊不慢的行駛著,因為想到即刻就能與這婦人歸家去,蘇錦南半點不覺疲倦,催馬走在最前方,伴著忽遠忽近的號聲,睡夢中的林賽玉不時皺起眉頭,困紮在夢境之中,奔跑在一片迷霧中,突然現四周大亮,人來人往,而自己卻赤身**站立於大街之上。


    “大姐兒,大姐兒!夢魘了!”英兒在她臉上啪啪打了兩下,讓林賽玉猛地睜開眼,才現大汗淋漓,雙手揉摺了衣襟。


    “我不進城!我不進城!我要回家去!”林賽玉坐起來,耐不住滿心的焦慮,拍著車喊道,這樣子嚇壞了英兒,掀開車簾子就喊大官人,剛喊了一聲,忽地咦了聲,回身抓著林賽玉一陣猛搖,喊道,“大姐兒,你看,你看,阿沅接我們來了!”


    林賽玉被搖的頭暈目眩,幾乎一口吐出來,努力睜著眼向外看去,透過蒙蒙的晨霧,果然見一身亮麗桃紅衫的阿沅,提著翠藍裙子小步跑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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