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記得收藏)“爹,爹,”林賽玉已經跟在曹三郎身後半天了,直喊得曹三郎一個頭兩個大,他可沒有盧氏對待孩子們的氣勢,也不敢打也不會罵,隻會瞪兩下眼,隻可惜林賽玉早已經看習慣了,絲毫沒有害怕,曹三郎不由抱怨渾家住娘家這些天了還不回來。


    “爹,隻拉一車就夠了!好不好?”林賽玉再一次揪住曹三郎的衣角,努力擺出可憐兮兮的樣子,“花兒不想被賣為賤奴,永遠見不到爹了!”


    曹三郎的心立刻軟了下了,回過身已就拉著臉道:“早知道如此,早些求求你們主家多好,現如今你這樣胡鬧,有什麽用!”


    林賽玉見有希望,努力控製雀躍的心情,一拍手道:“能成,能成,爹快幫我拉一車糞。”


    曹三郎無法,隻得去自己兄弟家借了輪車,將院子裏攢的牛糞裝了一車,跟著林賽玉向村外走,邊走邊道:“浪費這麽好的糞,仔細你娘回來捶你。”


    林賽玉喜得恨不得撒腳跑,可真是上天開眼,讓盧氏這個時候回娘家,要不然她可弄不到保溫用的糞,等盧氏回來,就是打自己一頓也無所謂了,想了想又一指劉小虎家門外的一包糞堆,“爹,那個也裝上!”


    曹三郎唬了一跳,“劉娘子家的怎麽能要?人家可舍得?”


    林賽玉看著那明顯整理過的糞堆,嘴角露出一絲笑,知道這是劉小虎特意給她準備的,也不細說推著曹三郎裝車,曹三郎滿腹狐疑,再三進門給劉娘子說,劉娘子手裏拿著秀活走出來,看著林賽玉隻是一笑,點頭道:“原本是虎兒撿來取暖用的,眼看著天放開了,也用不著,若能幫你們,就拿去吧。”


    曹三郎謝了她,道:“都是花兒瞎胡鬧。”這才裝了車,心裏多少有些可憐這孤兒寡母的外鄉人,打定注意將家裏的柴分給他們些。


    等走到自家的地裏,曹三郎先是一愣,看著怪怪的地棚有些呆,隨後急了道:“糟蹋了地,開春種什麽?一家子還等著吃呢!快些拆了這些!”


    林賽玉哪裏肯讓他動自己的命根子,忙攔住道:“爹,不耽誤種別的,我用到五月就好了,你放心好了,這個蓮藕能賣好多錢呢,抵上咱們五年的收成呢。”


    曹三郎哪裏肯信她一個孩子的話,連聲哀歎半天自己的地才回去了,林賽玉也不再理會他,跑來跑去的將卸下來的滿滿一車糞埋進地棚裏,日頭正午的時候,開化的河水慢慢隨著挖好的渠道慢慢流進地棚裏,而劉小虎也在這個時候過來了。


    “我自己就可以,你快些回去吧。”林賽玉正光著腳站在泥水裏,仔細看自己種進去的子藕,興奮的顧不上刺骨的冷。


    “不礙的,我來看看。”劉小虎看到林賽玉凍得幾乎抖,但臉上卻是自信滿滿,原本那句我不放心,你會不會種的話硬生生咽了回去,說著褪掉鞋子,挽起褲腳,跳進泥水裏。


    “別凍著你。”林賽玉忙道,一麵有些心疼的看著他瞬間紅紫的臉,“你哪裏受過這個?快些上去。”


    這話劉小虎可不愛聽,揚起沾了泥水的手彈向林賽玉,故作生氣的道:“我還比不過你一個婦人家!”


    林賽玉不提防,哎呀一聲被濺了一臉泥,立刻成了真正的小花臉,劉小虎看著她滑稽的樣子捧腹大笑。


    “不識好人心,你這個白麵書生!”林賽玉立刻還擊,反正下了地衣服都是要髒了的,再髒一點也不怕,一時間泥水橫行,尖叫聲笑聲灑滿漸漸複蘇的大地。


    隨著楊柳抽出一隻嫩芽,回歸的燕子開始在樹上,屋簷上嘰嘰喳喳,但十方村的人們還都未褪下厚衣,完全踐行著春捂秋凍的理念。


    林賽玉袖著手,認真看著打開半邊的地棚,距離入植子藕已經將近一個月了,淺淺的泥水裏已經可以看到小小的微綠的荷葉,劉小虎正小心的行走在其中,一麵將深黑的漚的腐熟的糞肥小心的撒下去,既要避免踩在子藕上,也要避免糞肥撒在荷葉上。


    “真麽想到,這麽淺的水,真的能種出來……”他一邊忙碌,一麵自言自語,掩不住神情的激動。


    而林賽玉並沒有聽到他的話,而是抬頭看看天,念叨著:“有收無收在於水,收多收少在於肥,我是一步一步都做了,希望老天開眼,千萬別再來場春雪。”想到天氣還未暖透,忙催著劉小虎快些,莫要凍壞了蓮藕。


    劉小虎撒下最後一捧肥,走出來先忙著將地棚蓋好,才坐在一邊擦去腳上腿上的泥水,一麵說道:“我還以為你在地棚內埋糞是要做肥,原來是用來加溫,你從哪裏曉得這個辦法的?”


    林賽玉故作奇怪的道:“這算什麽稀奇?村裏人都知道啊!”說罷不忘給他一個鄙視的眼神,“早說你白麵書生,少見多怪!”


    劉小虎橫了她一眼,心裏終是有些疑惑,難不成真的是村人流傳的土法,怎麽爹爹沒說過?後又一想,跟在爹爹身邊時間畢竟不長,他又可以不讓自己學這個,自然有許多法子沒告訴。


    看著劉小虎悵然若失的樣子,林賽玉猜到這人定是又想起他那個貌似農夫的爹了,心裏不由越好奇,劉老爹是個什麽人呢?壓下滿腹好奇,林賽玉拋個小石子敲醒劉小虎,“快些回去吧,別讓你娘擔心!”


    清明過後,真正到了春天,日頭讓人覺得暖洋洋的,劉小虎穿好鞋襪,沒有起身反而仰麵躺在地上,枕著已經變軟的雜草,聞著混合有腐爛糞肥的田野之氣,樂滋滋的眯起雙眼養神。


    林賽玉有些好笑,她不知道科舉考試在什麽時候舉行,但看出劉娘子這一段越抓緊了劉小虎的學習,甚至下血本在城裏請了位先生,每月指導一兩回,林賽玉曾站在村口看到那位坐著驢車來的白胡子先生,看上去很有學問的樣子,不過,不是她貶低劉小虎的智商,要是說學習農業知識,如果在她林賽玉的指導下,劉小虎這輩子有希望成為一個大家,但說到吟詩作對寫文章,就算使出吃奶的力氣,劉小虎也屬於扔在文人中勉強不被嗤笑的那種。


    想到這裏,她不由笑了,再一次拋過去一個石子,“快些讀書去吧,等你成了狀元郎,我就借你的權勢將整個村子的地都買下來。”


    “你要那麽多地做什麽?你爹一個人也種不過來。”劉小虎懶洋洋的說道,依舊躺著不動。


    看到他舒服的樣子,林賽玉不由心裏癢癢,有些遺憾自己生個女兒身,雖然生在農村可以滿天地的跑,但有些形象還是要注意的,這些日子劉小虎隻不過是偷偷過來幫她種地,林賽玉已經可以看到村人有些異樣的表情,幸虧是村人互相幫忙種地,農忙時不分男女互相幫忙收割已成慣例,才使他們沒被唾沫星子淹死,要是被人看到她竟然跟劉小虎一樣躺在地裏,回去就等著被盧氏打死吧。


    “我要地啊,當然是自己種了,”林賽玉望著四下一片片待開的土地,以及遠處起起伏伏的丘陵,似乎看到了自己的家鄉,自己的果園,不由有些恍惚,“種一大片的麥子,再種一大片棉花,紡線做棉衣,好過現在連土棉花棉衣都穿不上,我還要建一個幾畝地的大棚,種菜種花,賺好多好多錢,等有了錢,買下那片嶺,種果樹,種大棗柿子,我就在那裏蓋一座大房子,房前喂雞,房後喂豬,東邊嶺上放羊,西邊嶺上放牛……”


    劉小虎聽著聽著忍不住笑起來,腦子裏似乎能夠簡單勾勒出那場景,剛想取笑林賽玉幾句,卻聽她說著說著放聲哭起來,嚇得忙做起來,一頭霧水的問道:“這是怎麽了?好好的哭什麽?”


    林賽玉是想家了,十分十分的想,但她能說什麽?隻得任這股突然的情緒過去,劉小虎想了想,以為這姑娘是感歎自己窮困的現實而哭,便指著四周笑道:“就這點地方,其實不值什麽錢,隻不過我現在沒錢。”說到這裏他的語氣低了幾分,隨後又高起來,似乎下了什麽決心一般,“等將來我做了官,幫你買下這裏可好?”


    他這話一出口,別說正在哭的林賽玉感到有些怪怪的,他自己也差點咬了舌頭,二人心裏同時冒出一個疑問,(我)她憑什麽要(他)我許下這樣的諾言?


    “以,以謝謝,你,你們家當初給我娘一碗熱湯,”劉小虎似乎想要竭力證明什麽,臉也漲紅了,站起來,結結巴巴的說道,“如不是你們在地保那裏為了我們說了好話,這世上隻怕沒有我們娘倆了,我劉二郎有恩必報的。”


    看著他窘的樣子,林賽玉反而笑了,劉小虎被她笑得更有些不好意思,一甩手扔下句我走了蹬蹬跑了,林賽玉自己傻嗬嗬的笑了會,抹抹眼淚,對自己的失態有些不好意思,忙甩開那些不良的憂鬱情緒,圍著自己的地棚慢慢查看,不多時就見曹三郎背著手慢慢踱過來,沒成想蓮藕真能在這大冷天芽,原本因為林賽玉糟蹋地糟蹋糞而氣的暴跳如雷的盧氏,也不再追究,反而因聽林賽玉說,要保證夜晚棚內溫度,需要晚間加火盆的要求後,催著曹三郎在地頭搭了個草棚守在那裏。


    “若是賣不到好價錢,仔細揭了你的皮!”盧氏瞪著林賽玉凶凶的說,已經幾個月大的曹三姐在娘的懷抱裏同時攥起拳頭,衝姐姐揚了揚,似乎在附和老娘的話。


    林賽玉衝她做個鬼臉,又瘦又小的曹三姐流著滿嘴的口水笑了。


    “爹,這裏有我看著,你不用來。”林賽玉忙迎上去道。


    曹三郎恩了聲,說道:“你回去吧,你娘找你呢。”


    林賽玉下意識的將日常要做的差事在腦子裏溜了一遍,確信自己是做完了才出來的,又想著自己這幾日安分守己的,應該沒理由被盧氏教訓,問了曹三郎幾句,曹三郎隻說讓她回去也不說旁的,隻得悶悶的走回家去,剛一進門,就見院子裏柿子樹下,盧氏陪著一個陌生女人坐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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