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月,辛月!"金小瑜叫了她兩聲,她才回過神來。


    金小瑜盯著她臉上陶醉羞澀的紅暈,知道她的幸福感來自於丈夫沈馭風,也真心地為她高興,想喝一杯的渴望更深了一些,便拉著她站起來道:"我們去拿杯酒來喝吧,難得跟你聚到一起!"


    "嗯,馭風也還有些事要談,幸虧有你,不然我又該覺得無趣了!"


    辛月也同樣不習慣這樣的場合,但她是沈家的少夫人,出席總是少不了的,今天能遇到小瑜,她不用總盼著酒會結束了。


    "我可以叫你月兒嗎?"金小瑜遞給辛月一杯長島冰茶,杯口卡了一片薄薄的檸檬,彎彎的就像月牙一樣可愛。


    "當然可以了!我爸媽都這麽叫我的,馭風...有時也這麽叫我!"辛月臉頰又是一紅,沈馭風隻有在床上偶爾意亂情迷地到達高點時才會脫口這樣叫她,但她已把這看作他們之間的甜蜜瞬間來珍藏了。


    金小瑜點點頭,喝下一大口OrangerBlossom,辛辣的伏特加刺激了喉嚨,她低頭咳嗽起來。


    "慢點喝,這酒挺辣的!"辛月拍著她的背,遞了紙巾給她,這才意識到金小瑜沒有像到場的女士一樣化精致的妝容,便開口問她,"小瑜,你今天沒化妝嗎?林少呢,他沒陪著你?"


    金小瑜嗓子像火燒一樣說不出話,搖了搖頭,看向林嘉恒所站的方向。


    "還有你們剛才的那支舞...我也看到了,可總覺得有點不對勁!你們怎麽了?鬧別扭了嗎?"


    辛月性子單純,沒有想到那麽深的層麵,況且她一直都認定林嘉恒是會對金小瑜好的,又怎麽可能會當眾給她難堪?


    金小瑜也不打算瞞她,大致地跟她說了說今晚發生的事,辛月聽完也很難過,安慰都顯得很蒼白。


    林嘉恒到底知不知道這樣做到底有多傷人?


    "我聽馭風說,許唐那邊希望林少能跟他們合作一起對抗榮氏,這下林少對榮家人的成見更深了,不知會不會衝動之下真的跟許唐成為一丘之貉!我這麽說你別生氣,我們雜誌社也挖過料,許唐不是善輩,據說到現在都還有不幹淨的收入,所以IPO也很有可能失敗。就怕今後會給林少的公司帶來不利的影響,有空你勸勸他吧!"


    金小瑜點頭,辛月所說的也正是她所擔心的問題,可是現在她的勸言,林嘉恒還聽的進去嗎?


    帶著薄荷淡香的男性氣息忽然靠近,金小瑜還沒有反應過來,已經被榮靖霄的氣息籠罩,拉起她就走。


    "哎~榮少你..."


    辛月上前攔他,被他擋開,壓低了聲音道,"我有幾句話跟她說,不會耽誤你們姐妹情深太久的!"


    辛月無奈,跟沈馭風做夫婦這麽久,對他這幾個朋友的脾氣也略微了解一些,知道榮靖霄的執拗,不讓他如願反而是一場風波。


    她隻得走回剛才的小桌去等小瑜,卻發現周黎已經坐在那位置上,手邊有一個空掉的雞尾酒杯,而她正低下頭去揉著腳踝。


    "你在這做什麽?"辛月不像金小瑜可以對周黎視而不見,畢竟每日與她抬頭不見低頭見,看到她這樣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


    "噢,是辛月。你來的正好,我跳舞的時候腳跟被鞋子磨得很痛,走不了路休息一會兒。月兒,能不能麻煩你去幫我拿一杯血腥瑪麗或者紅色的雞尾酒都可以!"


    隻是舉手之勞,辛月也不好推辭,轉身去為她取。


    周黎看著她的背影一笑,臉上也早已找不到任何的怒氣,反倒是有了得意的笑容,帶著一絲凜冽...


    被榮靖霄拉到一旁露台上的金小瑜沒有掙紮,因為榮靖霄也很快放開她的手臂,站在一個安全的距離外,盯著她臉上的每一個表情,問道:"他為什麽那麽做?不是口口聲聲相信你嗎,為什麽還要當眾為難你、羞辱你?"


    他當然也看到了舞會上的那一幕,如今他想嗬護的女人在另外一個男人懷裏,像一個提線木偶一樣被肆意擺弄,沒有任何被尊重的感覺,隻能踏著僵硬的舞步硬是跳完她根本不想跳的舞曲。


    她臉上流露出的的笑容,比哭泣的眼淚還要悲傷!


    金小瑜很想笑,可是在榮靖霄的麵前,卻偽裝不出來,聲音沙沙地說:"我想他還是誤會了,我會向他解釋清楚的!"


    "解釋?怎麽解釋,他不是說信你嗎?這就是他所謂的信任?金小瑜,為什麽...你對他這樣寬容?"


    榮靖霄心裏很難受,他知道他或許沒資格在金小瑜麵前談公平這兩個字。但他不甘心,他自己學著照顧她的感受、詢問她的喜好、想重新好好地疼她愛她,可是已經沒了機會,而那個擁有她的男人卻可以這樣恣意傷害她而被她包容嗎?


    "林嘉恒到底哪裏比我好?"


    金小瑜一震,仿佛又被拉回剛才在場上跳那支舞的刹那,林嘉恒也是這麽問的——


    我哪裏不夠好?


    哪裏配不上你?


    心一陣陣揪緊,金小瑜真的很想奪路而逃,遠離他們的世界!


    他們的世界隻有他們自己,哪裏看得到其他人的內心?


    他們都很好,是她配不上他們,所以她被信任是他們的恩典,而她生氣傷心就是對他們的否定!


    金小瑜的手緊握住露台邊上鐵製的欄杆,冰涼的觸感像這秋季微涼的夜,一點一點沁入身體深處裏去。


    "我們不該再這樣單獨見麵,酒會也差不多結束了,我等等他,你先走吧!"


    榮靖霄仰起頭籲出一口氣,拉起她的手道:"走,我陪你去跟他說!程銳雲夫婦也可以為我們作證,明明什麽都沒做,為什麽要被這樣誤會?"


    "你放開..."


    金小瑜想掙脫他,會場裏卻突然傳來一陣騷動,眾人都往她剛才和辛月所坐的位置聚攏去,好像發生了什麽事。


    金小瑜和榮靖霄不明所以,也快步走進去看看到底出了什麽狀況。


    走得越近,金小瑜的心就往下沉得越快,不會是辛月發生了什麽事吧?


    金色的長裙在地上延展開來,對金小瑜和榮靖霄來說,這件禮服的主人完全不容錯認。


    周黎就這麽躺在地上,痛苦地蹙著眉頭,因為呼吸困難而顯得虛弱不堪。


    沈馭風半跪在她的身旁,焦慮地叫著她的名字,辛月也焦急地站在一旁,急得眼淚在眼睛裏直打轉,小桌上有小半杯傾倒的雞尾酒。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阿黎,阿黎你堅持一會兒,救護車馬上就到了,你不會有事的!"


    沈馭風心急如焚,揮散圍觀的賓客,將周黎平放在地板上,見她仍沒有好轉,俯下身口對口地為她做人工呼吸。她嘴裏有果汁的淡甜味和伏特加的辛辣味道,剛剛飲下的雞尾酒讓她出現了嚴重的喉頭水腫,才會這樣難受吧!


    沈馭風把自己的呼吸渡給周黎,一連三回之後才讓她的臉色好轉了一些,氣息平順了一點。


    他回過頭瞪視著站在一旁手足無措的辛月,斥問道:"你給她喝了什麽?"


    "我...我沒有...我隻是幫她拿了一杯酒!"辛月本就焦急,看到丈夫這樣疾言令色,更是嚇得亂了方寸,眼淚簌簌往下掉。


    她真的什麽都沒做過,隻是依照周黎所說的,幫她拿了一杯雞尾酒,結果她喝下沒兩分鍾就喘息著像要窒息一般難受起來。她叫來沈馭風的時候,周黎才伸手碰到他的手臂整個人就軟倒在他的懷裏。


    她也不知道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她真的什麽都沒做過啊!


    "什麽酒?你給她喝了什麽雞尾酒?她對石榴糖漿過敏你不知道嗎?"


    "我不...我不知道,她說了酒的名字,我沒拿錯啊..."


    辛月六神無主,一時間甚至想不起來她拿來的雞尾酒到底是叫什麽名字,杯沿是鑲嵌了檸檬還是櫻桃...可是她明明是按照她說的名字去拿的,為什麽...她喝下去竟然會暈倒?


    她耳邊隻有嗡嗡的嘈雜人聲和沈馭風嚴厲的責問,還有他抱著周黎時的緊張和在乎,以及他俯下身去給她做人工呼吸的樣子。


    亂了,全亂了,為什麽會這樣的?


    救護車到了,沈馭風脫下西服裹在周黎身上,幫著急救人員把她放上擔架,才轉頭對辛月道:"阿黎不會說錯酒的名字,要麽是你混淆拿錯了,要麽是你故意兌了東西進去!你就這麽容不得她,一定要在這種場合上演這麽一出嗎?這樣會出人命的你知不知道?"


    這樣的指控辛月怎麽背負得起,她猛的搖頭,眼淚都隨著她細碎的短發飛散在空氣裏,"我沒有,我沒有!馭風你相信我,我沒想過要讓她出事的!"


    沈馭風決然甩開她拉住他袖口的手,冷冷地說道:"自己回家去!我要送她去醫院!"


    "馭風..."


    她想挽留他,想跟他解釋,可是他連看都不再多看她一眼,抱著懷裏的人徑直往門外走去,於是她的腳步也像被釘住了一樣根本邁不開去追趕他的腳步。


    花了一整個晚上來盛開的歡愉,就在他轉身的一瞬,像失了水的玫瑰迅速凋敝枯萎,隻有臉上的淚水像永不會枯竭的溪流泛濫成災。


    辛月忽然明白了小瑜卸去妝容的原因,如果身邊的那個人總是讓她心傷流淚,她是永遠也沒辦法保持幹淨精致的妝容的。


    現在一定醜死了。


    她怎麽會以為沈馭風帶著她起舞的瞬間,她會是他心頭的白月光呢...


    "月兒,別哭了!沒事的,我們到這邊坐一下!"金小瑜上前扶住搖搖欲墜的辛月,為她擦掉臉上的淚水,扶她到桌邊坐下,才輕攏住她的肩膀問,"到底發生什麽事啊?"


    "小瑜!"辛月伏在她的肩頭泣不成聲,"我什麽都沒做,我隻是...隻是給她拿了一杯酒,她告訴了我名字的,我沒有拿錯...我真的沒有想害她,馭風、馭風為什麽不肯相信我!"


    金小瑜撫著辛月的背,也跟著她落下淚來。


    自己全心信賴的那個人卻不肯相信自己,這種感受她今晚也體會得徹底,再沒有哪個人比她更了解辛月現在的心情。


    "你怎麽也哭了?"榮靖霄一看到金小瑜也陪著掉眼淚,就一陣手忙腳亂,隻好半蹲下/身子,不自在地安慰道:"馭風是太著急了,一時沒辦法理清思緒才會這麽說的!放心吧,他不會不信自己老婆的!"


    其實他也沒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他當初不是也照樣不相信身為他妻子的金小瑜嗎?可是到頭來明白了眼見不一定是事實或事實之全部,加上自己也嚐到不被信任、百口莫辯的感覺,他才懂得有很多事情不是要用眼睛去看,而是要用心。


    沈馭風跟辛月結婚這麽些日子,雖然沒有多少濃情蜜意,但對他們幾個兄弟都坦誠辛月一直很乖,是個合格的好太太。他或許還沒有愛上她,可是這樣嚴重的指控應當不會不由分說地壓在她的身上。


    是不是...周黎在沈園住下的這段時間,和辛月之間發生了什麽不快和誤解?


    榮靖霄從下午腦海裏就不斷閃現程銳雲說的話:周黎不是個簡單的女人。


    他也了解她不是像辛月和金小瑜這樣女孩,她從小的境遇讓她所有的一切都要靠自己拚命地去爭取,也不會把所有心事都放在臉上讓人一目了然,她藏得深是為了更好的未來,也是為了保護自己。


    他不想把她想成那種處心積慮、勾心鬥角的女人,但是剛剛這一幕,還有早前在酒店房間樓層他感覺到的目光和那一抹金色的裙角,總像一團陰雲籠罩在心裏,讓他看不真切。


    他也知道她對石榴糖漿和番石榴汁都會過敏,雞尾酒隻喝那固定的幾種。


    到底她有沒有讓辛月給她拿酒,辛月是不小心還是故意拿錯,甚至故意兌入了讓她過敏的東西,當時隻有她們兩人在場,誰都沒法證明。


    "榮少,能不能...麻煩你送辛月出去坐車,沈家的司機應該在外麵等了?"


    金小瑜擦幹辛月的眼淚,低聲安慰了她幾句,才抬頭向榮靖霄提了這個要求。


    在榮靖霄看來,這一聲榮少比她今晚對他說的任何一句話都更諷刺,他寧願聽她連名帶姓地叫榮靖霄三個字,也好過這跟其他人一樣沒有任何辨識度和感情色彩的稱謂。


    可是他拒絕不了她,盡管所做的事已經不是為了她本人。


    榮靖霄護送辛月出去,酒會也差不多散了。平日裏似乎波瀾不驚的商業酒會,原來真的隻是暗潮洶湧,挑破了麵上遮掩的那一層,就像岩漿一樣噴薄而出。


    "小瑜,沒事了,我們回去吧!"林嘉恒的聲音有些突兀地傳入耳朵,金小瑜胡亂地抹了抹臉上的淚痕,從椅子上站起來。


    他向她伸手,這一回,她沒有毫不猶豫地握住。


    她還有些事想要弄清楚,不能就這樣一走了之。


    事發突然,她本沒有多想,但她剛在陪在辛月身旁的時候卻忽地想起在洗手間的洗手台上看到周黎隨身的包裏帶著抗過敏的藥物,而且還沒有開封。偏偏這麽巧,她喝了辛月給她拿的一杯酒之後就過敏而暈倒在地,那麽她包裏的藥派什麽用場?


    周黎呼吸困難,但並沒有失去意識,卻死死揪住手裏的宴會包,沒有讓人拿裏麵的藥瓶出來救急。


    難道說...她是事先就吃了那藥物,確保喝了含石榴糖漿的雞尾酒也不會有大礙?


    那她就是算計好了,要讓雞尾酒經過辛月之手,好讓她們在沈園同一屋簷下積累的矛盾到達一個爆點,讓沈馭風誤解辛月,偏向她的方向?


    如果是這樣,周黎真的好可怕,她可以拿自己的身體健康甚至生命安全來下賭注,辛月又怎麽會是她的對手?


    最後辛月會不會像當初的她一樣,被迫離去,繼而一無所有?


    她要讓人知道這一切,要有人可以幫她一起揭穿周黎才行啊!


    林嘉恒看到金小瑜滿臉淚痕的刹那,心就軟了。


    不,應該說剛剛拉著她跳舞的時候,她機械地跟隨著他,卻含著淚靜靜笑望他的時候,他心就軟了。


    可他不知為何也放不下自己的驕傲和不甘,隻能繼續偽裝出淡漠的表情冷冷待她。


    他是想等酒會結束之後,等隻有他們兩個人的時候,再好好跟她說,撫慰她今晚所受的委屈,可是突發的狀況好像讓她的情緒更加糟糕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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