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門“哇”地又吐了口血,微笑著點了點頭,道:“誆某,騙某都不打緊,至少你是這世上唯一一個不希望某死的人,小兄弟,某沒看錯人。某信錯了他,卻沒看錯你,某到底是錯還是沒錯?”


    眾人不語,隻有破軍長長地歎了口氣,轉過臉去,不看巨門。


    “隻可恨,某沒有死在戰場之上,卻是死在自己人手中。”巨門緊盯著黑衣人,眼中幾乎噴出了怒火。


    鬥篷之下,看不出黑衣人的神情,但方天畫戟輕微地抖動了幾下。


    “小兄弟,莫要做他,莫要做他,他太無情,太狠絕,知道麽?”巨門輕輕地對長生道,眼神開始渙散,長生心知巨門即將去了,心頭酸痛難忍,仿佛是一位至交好友即將離去,眼淚忍不住“噗嗤噗嗤”地往下落。他與巨門的感情本來還至於此,不知為何,長生竟落淚了。


    巨門突然嗬嗬笑了起來,道:“你竟然為某哭了,一個欲將某除之而後快,一個卻因某潸然淚下,究竟哪一個才是真的你?小兄弟,看在你為某落下的這幾滴淚水的份上,某送你最後一件禮物,你莫要拒絕。”


    長生一楞,不解其意,隻見巨門緩緩地抬起左手,按在了長生的額頭,長生隻覺得“轟”的一聲,紫府破開一個大口子,巨量的無主神識鋪天蓋地地灌注到長生紫府之中,紫府世界急速的凝聚著。


    不過一盞茶的工夫,長生的紫府世界的凝聚程度,已經從六成上升到了九成多,巨門手一軟,左手從長生額頭上掉了下來,再看巨門,眼睛睜得大大的,已經了無氣息。


    隨著巨門的離去,巨門的紫府世界“轟”爆裂開來,無數的無主神識,散入到天地間,傳承穀中的本源神識瞬間濃鬱了上百倍。


    長生緩緩地巨門放倒,伸出手來,將巨門的雙目合上,又擦幹眼淚,低聲念道:


    “南無阿彌多婆夜,哆他伽多夜。


    哆地夜他,阿彌利都婆毗。


    阿彌利哆,悉耽婆毗。


    阿彌唎哆,毗迦蘭帝。


    阿彌唎哆,毗迦蘭多。


    伽彌膩,伽伽那。


    枳多迦利,娑婆訶。”


    黑衣人已經收了方天畫戟,背著手站在一邊,靜靜地看著長生,計都也收了月華輪,冷冷地看著長生,破軍歎息了一聲,眼神中多出許多落寞,張了張嘴,似有話說,卻沒有說出口。


    長生一連念了九遍《往生咒》,方才停了下來,雙手合什,朝巨門連鞠了三次躬,這是傳說中佛宗的禮法,長生不懂其中道理,也不知原本該怎麽做,他隻知道,這般做了,他才心安。


    黑衣人冷哼了一聲,喝道:“好的不學,卻要去學貪狼那老東西故弄玄虛的東西。這漫天的神識快要散盡了,還不趕快吸收?”


    長生不理他,抱起巨門的屍身,又撿來一邊的斷臂,取出幾件長袍將巨門裹好,四處望了望,選了處風水好的地方,扯掉那裏的靈花異草,取出幽雀,挖了個坑,將巨門的屍體放入其中,正要將他埋葬,長生又想了想,回過身來,尋到巨門的兩隻虎頭亮銀錘,正要放入坑中。


    破軍攔住長生,道:“長生,別的也就罷了,這天罡伏魔錘,是難得的曜器,也生巨門一生心血的匯聚,隻差一步,便能生出靈識,埋在這裏,不過是與歲月同朽。巨門的一生心血也就浪漫了,這恐怕也不是他想看到的。


    你將它收了,放入紫府中溫養,遲早有一天會生出器靈來,雖比不上你本命幽器,不過,比起那些所謂的極品靈寶,威力要大出很多。”


    長生想了想,沒有多說,將兩隻虎頭亮銀錘收入到紫府之中,又將巨門葬了,沒有立碑,隻找來一塊巨石,放置在巨門墓前。


    長生心中尤覺不甘,伸出手指,隻見石屑亂飛,巨石上現出幾行大字:“功耶,罪耶,英雄末路,世上功罪,但憑他人分說;唯心之所容,為世之所不容,心安處便是身安處,又豈關是非對錯?”


    有詩歎曰:


    凶霸自古世難容,


    手起萬刃誅群雄;


    難逃身隕宏心滅,


    一場好夢一場空。


    安葬好巨門,破軍提醒道:“巨門既然將他的神識送與了你,趁著這神識還未散盡,能吸收多少,便吸收多少吧!”


    長生搖搖頭,道:“巨門前輩隨有此意,但小子也不能不給巨門前輩留些殘念,讓他消散在這天地間吧!”


    破軍無語。


    黑衣人又冷哼了一聲,冷聲道:“又是那老兒故弄虛玄的東西,人死如燈滅,哪來甚麽殘念?”


    長生也哼了一聲,拔起長槍出雲,收了起來,道:“你當然不懂,你這無情無義之人,救他也是你,殺他也是你,既知今日,又何必當初?你當這世上之人,都是你手中的棋子,順爾者昌,逆爾者亡麽?”


    黑衣人呆了一呆,道:“不錯,我本就是無情無義之人,我是,你也是。大家都是命運的棋子,何人又能例外?縱然跳出世外,也終究逃不脫入世的命運。這便是天道,順之者昌,逆之者亡。天地為爐兮,造化為工;陰陽為炭兮,萬物為銅。以萬物為芻狗,這便是天道。”


    長生聽不懂黑衣人在說什麽,不去理他,朝破軍拱了拱手,問道:“我究竟是誰?前輩,現在總該可以告訴小子了吧?”


    破軍望了望黑衣人,搖搖頭道:“還不是時候,時候到了,你自然會知道。”


    “我們走!”黑衣人也不想與長生多說話,身子晃了兩晃,便憑空消失了,計都緊隨其後,消失不見。


    破軍再歎一口氣,自言自語道:“老兄弟,又離去了一個。”說罷,身影在空中消散。


    “巨門死了,但世間的屠殺真的會停止麽?”長生心中的悲痛漸漸平息,邁步朝出穀的大陣方向而去。


    出了傳承穀,長生辨了辨方向,直奔十萬大山而去。


    來到了黑瞎子穀,周卿苒正坐在一塊大石頭上曬太陽,見長生過來,微微愣了愣,詢問長生有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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