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年,中國改革正開放,可是公園依舊是公園,綠柳垂蔭,湖水繞柳,沒有打太極拳的老人,也沒有那些吸引小孩子們的玩樂。


    陸雨眠和林宇鑫帶著李建寶繞著公園走了一圈,已是倦了,可是肉團子卻滿足的不得了,摸摸草地,拽拽垂柳,陸雨眠實在想不通,這些農村裏最常見的東西怎麽就能讓小孩子興奮成這個樣子。想著,便小聲說了出來。


    林宇鑫歪著頭想了想,道,“大概是,他喜歡公園吧。”


    “嗯?公園?”


    “對啊。他喜歡的是公園的氣氛,有人陪著,有人寵著。”


    陸雨眠想著,或許是吧。李建寶在農村雖然一直被溺愛著,可到底並不是個壞孩子。會拿親生姐姐當狗騎,或許他心裏根本不懂姐姐是什麽,也因為他根本沒得到過姐姐的愛護和陪伴。從他出生起,姐姐就隻是個供他玩樂的“東西”而已。說到底,不外是老太太的錯,是二姑陸小玲的錯,是他們重男輕女的觀念的錯,所以兩個人都不快樂。


    這樣想通了,陸雨眠看著李建寶的眼神又多了幾分真心。


    兩個人牽著李建寶坐著小船遊了湖,李建寶一直撅著屁股,探出大半個身子,伸手拍著水花玩,驚的陸雨眠心始終提的高高的。這小祖宗如果出了事兒,不管因為什麽,老太太他們可不會善罷甘休。畢竟假期的事兒也沒過去多久,陸雨眠還是心有餘悸。


    好在還有林宇鑫幫忙,劃船,抱著李建寶。下了船,陸雨眠感激地道了謝,倒是讓林宇鑫不自然起來。


    李建寶畢竟是個孩子,再有活力,鬧了一整天也累了,此時被林宇鑫抱著,正摟著人家脖子呼呼睡得正香。


    陸雨眠心裏過意不去,想要推醒表弟,誰知小祖宗脾氣大的很,閉著眼狠狠踹了陸雨眠一腳。幸虧陸雨眠有了上一世的底子,靈巧的躲了過去,不過這一回後,陸雨眠也不敢鬧他睜眼了,隻好麻煩林宇鑫給他抱回家。


    夜幕降臨,像是一片紗簾,籠罩在臉前。路兩側的路燈亮著,映出兩條人影,時不時交錯在一起,竟親密的不得了。


    林宇鑫抱著李建寶,偷偷側頭喘了口氣。這小孩,看著胖,抱起來……更是沉,墜的手疼。他不過十六歲,正是抽苗拔高的時候,瘦的厲害,抱著這個胖小子委實有點費勁。可是在喜歡的人麵前,到底是想表現的心占了上風。


    陸雨眠重生一世,眼尖的很,看到林宇鑫偷偷喘氣,便也知是累著了,忙道,“是寶哥兒太沉了麽?我來抱他也是一樣的。你歇歇!”說著伸出手要接。


    林宇鑫低頭便看見兩截皓腕,又白又瘦,怎麽抱的起來這胖小子。便搖頭,“沒事,我不累。”抬頭認了認路,“不遠了,十分鍾的路程而已。”


    陸雨眠看他堅持,也不勉強,隻是和他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起了天。聊了初中的三年,聊了恩師歐陽老師,回憶了帶他們走進六班的兔牙張老頭,還有畢業後大家的去向。


    “聽說蔣勳不念了?”這是早上遇見趙娜他們三個時聽趙娜說的,她說她就是來給蔣勳買禮物的,感謝收錄機一事救她一命。


    “嗯。”林宇鑫換了隻手抱李建寶,“他爸有個煤礦,他就算不念書,總也活得下去。”


    “他,以後要接他爸的買賣?”


    “沒。”像是想起什麽好玩的事一樣,“這小子不樂意!他愛打遊戲,聽說美國那邊有什麽職業競技比賽,他要投錢幹這個呢。前幾天吃飯,他喝了酒還說要代表中國出征來著。估計也就是喝多了說胡話呢。”


    陸雨眠卻記在心裏。前一世的十年後,電子競技確實發展迅速,什麽wca,wcg發展的如火如荼。現在看來沒出息的打遊戲,打好了也未必不是一條出路。


    看著陸雨眠在心裏想著蔣勳,林宇鑫心裏不大樂意,連忙又引了話題,“聽說了麽,裴佳靜定下來了,去的礦中。”


    “礦中?”陸雨眠驚的差點咬了舌頭。


    “嗯。聽說她的誌願本來報的也是礦中。”


    “為什麽,她學習那麽好,中考全縣第一,不是板上釘釘要去省中的?”


    “聽說是礦中給的條件優惠。免了三年學費不說,還給了一筆獎學金。”頓了頓,聲音小了些,“聽人說,她爸以前是死在礦下的,礦中一直想出一個高考縣狀元,所以這回為了挖她也算下了死本兒,好像許諾了他爸的撫恤金。”


    陸雨眠愣了愣,想起了那天早上看見的情形,不大的桌坊,油膩膩的炤台,那個溫和的江南女子,還有裴佳靜臉上的淡然。原來竟是這樣…


    林宇鑫一向人緣好,男生女生都願意和他聊八卦,此時見喜歡的人有興趣聽這些,林宇鑫也不管什麽人不人品,都禿嚕著往外說,“記不記得假期的時候,去看張老師那次,曹潤嘉他家司機不是要送我們麽。裴佳靜就是因為這個敏感生氣的。”


    陸雨眠點點頭,“也許吧。”


    林宇鑫抬頭望了望,駐足不動,已經到了陸雨眠家的巷子口,再往裏走,她爸媽估計就看見了。陸雨眠也有這樣的想法,生怕爸媽看見了會誤會,此時看見林宇鑫主動停了腳步,倒是覺得他識趣。然後張開雙手要抱李建寶。


    林宇鑫卻側著身子避開了她伸出的手,怔怔地看著對麵的女孩,他什麽時候喜歡上她的呢?她的優秀,她的美麗,從初一時他便知道。可初三他才發現他居然沒意識地喜歡上了她。也許是因為她笑起來甜美又溫暖,也許是因為她講話時神采飛揚,又或許隻是她寫字時筆尖反射了陽光刺了他的眼。總之,某一天,他突然發現自己喜歡上了陸雨眠,突然之間,卻又意料之內,不可自拔。


    “嗯?”陸雨眠發現林宇鑫看著自己卻不說話,疑惑地說了個單字。尾音蜷縮輾轉,柔的像一汪水。


    “你高興麽?我和你高中還在一起。”


    陸雨眠雖然奇怪林宇鑫為什麽沒頭沒腦地問了這麽一句話,卻是認真地想,又認真地答了,“高興啊,省中是個好學校,你最後一年開始努力就考上了,我覺得挺好的,證明你腦子好使。”


    “就這樣?”男孩的聲音帶著顯而易見的失落。


    不然呢?我高興我考上省中,高興你考哪兒去幹嘛?陸雨眠在心裏想,臉上卻依然帶著笑,“對啊。為你高興啊。”


    “喔。”男孩聲音悶悶的,轉過頭看不見他的表情。


    陸雨眠伸手抱著睡著的肉團子,這次林宇鑫倒沒有側身子躲,而是乖乖的把李建寶交到了她手裏,還囑托著,“小心點,左手托著,別摔了他…”活像一個小媽。


    陸雨眠道了別,便抱著肉團子往家走。


    林宇鑫慢慢跟著她往前蹭著步子,卻不敢離她太近,生怕叫她發現。直到跟到了她家對麵,他才隱在樹幹後,隻是默默看著她往前走。因為手裏抱著個胖小子,本就清瘦的她走路有些晃,穿的嫩粉色裙子被晚風吹過,裙擺蕩漾。他的心就隨著小姑娘的腳步一直揪著,心跳與步伐重合,生怕小姑娘摔了碰了。直到聽見了陸媽的聲音,看見了她房間亮起的燈,他才放寬心,往回走。他也不知道為什麽,竟這樣地把她放在心裏。


    情,不知何起,一往而情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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