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的腦子高速運轉,換來的不止是三年高中的塵埃落定,還有…將近兩個月的假期!陸雨眠在心裏給自己規劃著,先要睡足他三天三夜,才有力氣玩夠兩個月!卻沒想到,才到家,就接到了羅藝的電話。


    “是陸雨眠家麽?”電話裏的聲音溫婉動人,識別度卻不高。


    “是我,請問你是…”


    “我是羅藝。陸雨眠,中考考的怎麽樣啊?”


    “嗯…還可以…”陸雨眠在心中措辭,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她自覺和羅藝關係一般,她才不信才考完試她就會著急和自己聊天。


    “哈哈那就好…你肯定沒問題的…”羅藝也不在意陸雨眠說的“還可以”有幾分真心,順著聊了兩句,話鋒一轉轉入正題,“陸雨眠你還記得我們三個人的劍蝶吧?”


    “嗯嗯。”當然記得,三個水火不容的人居然湊到一起…


    “我剛剛接到了電話,一周後所有初三生回校拍畢業照吃散夥飯,晚上舉行校慶晚會。想問你明天有時間麽。”不等陸雨眠給出答複,羅藝就笑著自問自答,“有吧?那明天我們三個碰個頭一起練練舞怎麽樣?”


    陸雨眠掛了電話依然雲裏霧裏。自己明明沒點頭沒答應,怎麽就稀裏糊塗地說好了明早八點約的?


    “啊啊啊啊!”陸雨眠一邊叫著一邊狠狠地扭著枕頭,說好的睡他三天三天呢!


    第二天一早,陸雨眠就早起洗漱,驚得陸爸摸著女兒的頭,直呼,“說好的三天三夜呢!眠眠你怎麽爬起來了?”


    陸雨眠一邊往臉上撲水,一邊抽空回了陸爸,“學校校慶有活動,我今天早起回學校排練。”


    “他媽!趕緊,給姑娘煮倆雞蛋吃!”陸爸推開門衝著還沒睡醒的陸媽嚷嚷。


    “幹嘛啊?喊什麽!”陸媽捂著眼睛沒好氣的問。女兒有兩個月的假期,陸媽沒有,可是女兒要睡三天三夜,陸媽也要!說好的三天三夜,怎麽第一天早上就給自己叫醒啊喂!


    “不用了爸,我自己出去吃點早點就行。”陸雨眠衝陸爸擺擺手,背著書包就跑了出去。


    “誒!這孩子…”陸爸伸出的手還沒縮回,手上是張五十元大票。


    昨天晚上剛下過雨,涼風習習,吹在人身上,有股瑟骨的寒意。陸雨眠抖抖肩,向不遠處的另一條街跑去。聽說那兒有一家早點鋪特別出名,“老板娘,一碗豆漿,兩根果子!”下雨天和豆漿最配啦!


    “好嘞。姑娘裏頭坐。”老板娘一手握著擀麵杖,搭在剛壓好的麵餅上,另一隻手握著兩隻足有近一米長的雙筷,正在油鍋裏試油溫,油劈裏啪啦作響,嘣在女人手上,女人卻毫無感覺,隻是笑著招呼客人。


    陸雨眠看著眼前佝僂著背的女人,總覺得莫名的熟悉,她盯著女人的臉,不停地回憶。雙眼皮的大眼睛,狹長的眉目,圓圓的小臉,似乎…


    不等陸雨眠想出什麽,女人就忙了開,雙手紛飛,左手擀著麵餅,右手就把麵餅扔進油鍋裏,不停地翻個兒,左右手配合默契,就像兩隻飄逸的蝴蝶,看的人不禁入迷。女人被曬得皮膚通紅,可是依然嘴裏哼著不知名的歌曲,曲調軟軟的,就像江南的小調,好聽得緊。偶爾也抬頭衝身邊的熟客說幾句俏皮話聊天,笑起來的時候仿佛她就是陽光。


    “最是那煙波六月天


    舟行蓮葉間


    那船歌蕩


    就臥船畫中眠


    記得那


    悠長石板巷


    溪水邊搗衣的姑娘


    蓮曲一唱山水綠


    隻說此間是天堂……”


    “進去吧姑娘,外頭曬…”那女人似乎注意到了陸雨眠,笑眯眯開口。


    “誒。”陸雨眠答應著卻不動,隻是低頭,看著女人的手發愣。女人黝黑的手指上滿是溝壑,粗糙而又幹裂,左手指上沾滿了黏糊糊的麵粉,右手也滿是油漬汙跡。


    女人見陸雨眠不肯挪動,以為是嫌自家小門麵髒,急急地朝裏喊,“靜,快,擦擦桌子!”


    “誒知道了媽!”一個女孩應聲走出。小小的個子,高梳的馬尾,還有腰間滿是油滴的圍裙。


    陸雨眠順著聲音愣在了原地。那是……


    裴佳靜也看見了陸雨眠,但她隻是動作頓了頓,便又拿起手中的黑抹布,從上到下,仔細擦幹淨了麵前無人的方桌,朝著陸雨眠點點頭,“坐吧,我擦了好幾遍的,不髒。”然後就自然地走出去,衝著女人笑,“媽你歇歇,我幫你擀麵餅!”,絲毫沒有被同學看到的尷尬。


    陸雨眠坐在板凳上,聽著周圍幾個熟客聊天,“她媽每天都是,天不亮就起來幹這個,自己一個女人家,看著都讓人可憐。”


    “好說歹說小靜長大了喲,你看那麽孝順,她媽也值了。”


    “就是,她爸在天上也保佑這娘倆呢。”


    “唉看著都讓人心揪…”


    陸雨眠卻猛的睜大瞳孔,揪住身邊一個人,身邊的女人大聲叫嚷,“誒你這小姑娘怎麽這樣啊?揪著我幹嘛?”


    陸雨眠隻是問,“什麽叫她爸在天上?”


    周圍的一個矮胖女人一臉不忍,“她爸是井下工人,一次礦難,死在了這下頭。”說著還用手指了指地麵。


    陸雨眠鬆開了手。被她揪著的人拍了拍衣服,嘴裏罵著“神經病啊”,瞪了陸雨眠一眼就走了出去。


    原來,是這樣。


    陸雨眠低頭喝著豆漿,吃著果子,不肯再說話。直到對麵一個陰影沉下,陸雨眠抬頭,是裴佳靜。


    “好吃麽?”


    “嗯。”陸雨眠嘴裏還有豆漿,所以隻是點點頭,含糊不清地說了一個字。


    “那就好。”裴佳靜仰起頭,眼神溫柔,像回憶,也是追念,“我媽剛開始做的時候掌握不好火候,她就天天練天天練,可是炸果子需要麵,天天練的代價太大了,於是啊,那時候我天天從早餐到晚餐都是果子豆漿,”裴佳靜突然笑了,“所以我現在從來不吃果子豆漿,我覺得應該是肚子裏,飽和了。再也咽不下去這味兒了。”


    陸雨眠呆呆的望著她。一個人內心該有多強大,才能這樣坦然地說出自己當年的困窘。


    “這麽瞅我幹嘛?瞧不起我?”裴佳靜突然說道,眼中全是狡黠的笑意。


    “沒有。”陸雨眠卻認真的回望著她,“我沒有瞧不起你。你是值得我敬佩的對手,初三我努力了一年才能追的上你,高中,我的目標還是你。”


    裴佳靜挑著眉毛,“你真的想好要去省中了?”


    “當然。”陸雨眠點頭。


    “那對不起啦,我高中報考的礦中。你自己加油啊。”裴佳靜站起來,笑著,往外走,走向陽光。


    礦中啊…陸雨眠垂著頭,那是本市最不被人看好的學校…可她相信三年後,那兒會飛出一隻喜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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