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女兒說到這個事情,向不梓心裏猛得一震,手中的一根筷子,差點掉落在了桌子上。向不梓的妻子彭芸朝他看了看,問道:“老向,怎麽了?剛才,笑笑說的,是不是真?難道真的有人在跟蹤她?”


    向不梓神情依舊緊繃,她轉向女兒道:“笑笑,給爸爸把那瓶老銀州和酒盅拿一下。”向笑語說了一句“好,爸”,就站起身來,把酒和酒盅給取了來,還幫向不梓斟了一杯酒。


    向不梓看了看女兒:“我向不梓真是幸福,有這麽好的女兒,還有這麽好的老婆,真是上輩子修來的福。”女兒向笑語道:“我有這樣的老爸,也很幸福。”妻子彭芸卻是心裏多了一份擔憂,問道:“老向,這兩天工作上遇到什麽事了吧?”向不梓也不隱瞞,點了點頭,道:“是有點煩心事。”


    “我就知道呀。你卻一直不說。”妻子彭芸看著向不梓道,“這兩天,你都不坐單位的車,自己騎電驢!今天,你又在家裏喝酒了,沒有煩心事,你是不在家喝酒的!怎麽,你被降職了嗎?”女兒也瞅著父親,目露關切的神情。


    向不梓有事情,能自己扛的,就不會在家裏說,但要是一個人扛還不夠的,他向來沒有隱瞞的壞習慣,而是會對家人說出來,一起想辦法解決。特別,他不會對女兒隱瞞,在他看來,女兒不能一味的保護起來,以後還是要靠她自己來保護自己的!所以,當家裏遇到困難,他和妻子都會讓女兒參與進來討論、出主意。正因為如此,今天女兒感覺到有人跟蹤,也並不害怕,反而回家向父母坦言。


    “降職倒是沒有。”向不字梓道,“最近,我們在調查‘銀州霸’,但是被反咬一口,說我們向他們企業索賄,我們當然沒有做,他們也不會查出什麽,但暫停了我們的職務,讓我們接受調查,為的是拖延時間,讓我們無法深入調查。單位裏的車子,暫時我也用不了。但是,早晚我們會恢複工作的,這段時間,彭芸、笑笑,你們一定要注意保護好自己,最好不要單人出行,不要走小巷,難保那些‘銀州霸’為讓我們這些幹警屈服,會以家人威脅!”


    彭芸和向笑語相互看了看,點點頭,女兒向笑語道:“爸爸,這個‘銀州霸’我們也聽說過,學校裏好幾個同學被‘銀州霸’裏的流氓混混傷害過。我們都支持你打擊這些壞人!”彭芸也看著丈夫的眼睛說:“我也支持你,老向。隻有打掉這些‘銀州霸’,女孩子上街才不用擔驚受怕。”


    向不梓伸手,放在妻子的手上,感動地點了點頭。這一刻,他的心情是複雜的,他欣慰家人的理解,卻也擔憂妻子和女兒的安全,隻覺得五味雜陳。但是,公安這碗飯,從來都不是一碗容易吃的飯。


    在距離天榮煤炭不遠的一家五星級酒店,晚宴即將開始。這就是省委副書記孫明前,為剛剛就任的省委常委、政法委書記、公安廳長劉士森準備的歡迎晚宴。晚宴由天榮煤炭開發有限公司董事長王四海安排,副省長山川白、組織部長鹿桂濤也一同參加。劉士森除了自己本人,還讓西海頭市委組織部長蕭崢、省紀委副書記馬鎧一並參加,此外劉士森還帶了一個大家都陌生的老板叫花百年,據說是一家智能裝備企業的董事長,頗出大家的意料之外。


    但,既然是劉士森帶來的人,孫明前自然也隻好歡迎。


    大家介紹了一遍,孫明前對這個老板說:“花老板,你這個名字,真是很有特色。”花百年董事長說:“這都是‘沒文化’害的。我父親呢,也是真心希望兒子能夠長命百歲,所以才取名‘百年’,沒想到自己的姓是‘花’,結果搞出了‘花百年’這麽一個名字來,成了笑話。本來想改,可後來發現這個名字雖然低俗了一點,卻很容易記憶。這個時代,能讓人記住就是好事呀,所以我就沒有再改了。”


    山川白在一旁說:“不用改,不用改,這個名字確實好記,而且大氣!”眾人意味深長地笑起來。


    此時,在蕭崢的耳邊,響起省委組織部長鹿桂濤的聲音:“蕭部長,昨天不好意思了,我沒有收到薑書記的通知,不知道你列席,怕弄錯,所以問了你一句。”鹿桂濤今天倒是有點反常,來跟自己道歉?蕭崢也就一笑道:“鹿部長,您客氣了。組織部做事向來嚴謹,換做我也會問一句。”鹿桂濤看蕭崢這麽會說話,道:“等一下,我敬你一杯酒。”蕭崢道:“我敬鹿部長。”


    孫明前開始招呼大家:“人都已經到齊了,大家坐下來,一邊喝一邊聊。”眾人入座。


    這五星級賓館的包廂,足夠寬敞、足夠氣派,牆上掛著的畫,似乎也是真跡,菜香、酒香、茶香、女人香,是四香俱全。


    “來,今天咱們在這裏聚會,主要是為歡迎我們的劉常委、劉書記、劉局長,加入寧甘這個大家庭。”孫明前站起身來,道,“晚宴是咱們王四海董事長安排的,現在就讓我們幹了這杯酒,表示對劉常委的熱烈歡迎!”


    “好!”眾人也都站起身來,一起舉杯,主要是白、紅兩種酒,大家都把杯中酒給幹了。


    晚宴正式開始,觥籌交錯,人影交織,杯盤交疊。這酒桌上好些個省領導,當中還錯雜著幾位濃妝豔抹、香水撲鼻的美女,所以馬鎧、蕭崢也隻能坐在桌子的下首位置,在蕭崢的對麵,正好也是在另一側下首位的華夏智能裝備公司總裁花百年。


    蕭崢的目光落到他身上時,花百年正好端起了酒杯,對著蕭崢笑著眨眼,他幹了酒盅裏的白酒,蕭崢是個大杯子,喝了一口礦泉水。這個時候,隻見劉士森從位置上站起來,對花百年道:“花總,過來一下吧,我給你介紹一下這幾位省領導。”花百年忙站起來,道:“好,劉書記,我這就來。”


    這位花百年到底是什麽來頭,蕭崢也不清楚,他和劉士森是什麽關係,蕭崢更不清楚。所以花百年過去的時候,蕭崢特別留意了一下。隻聽劉士森給孫明前、山川白、鹿桂濤等人介紹道:“這位是華夏智能裝備的董事長,花董,也是我的兄弟,在華京,我們經常玩在一起。他搞智能裝備的,很好玩,有跟機器人一樣的裝備。”


    孫明前、山川白相互看看,兩人的臉上都露出了笑意,孫明前更是笑道:“花董,你搞智能設備,這是先進製造業啊,我們寧甘特別是銀州也需要啊,可以到銀州來投資嘛!你和咱們劉書記是兄弟,地塊、扶持補貼,讓山省長都給你解決了,你看如何?”山省長笑著道:“那是,這都不是問題,隻要花董來,我們一定服務好,我到時候再給銀州市政府打個招呼,一定給最好的扶持政策。”


    就算是寧甘這樣的小省份,在招商引資,特別是在科技企業、先進製造產業方麵,扶持力度很大,當中稍微給個優惠,相差就是幾百、上千萬。花百年笑著道:“我到時候考慮一下。先謝謝兩位領導了!”


    花百年放低酒杯,先敬孫明前,幹了一盅;又分別敬山川白、鹿桂濤,也都滿杯幹了,給人的感覺,他是真的想來投資。


    馬鎧在蕭崢的耳邊道:“蕭崢,劉書記該不會在為自己的哥們鋪路吧?”上麵的領導下來,順便幫自己的哥們搞地、搞錢的事情也不是沒有。難不成劉士森也一樣,台上表態好聽,私下裏還是替自己和哥們謀利?蕭崢搖搖頭,低聲對馬鎧道:“應該不會,劉書記不缺錢。”馬鎧也就不再多說,拿起滿滿一盅茅酒,來敬蕭崢的礦泉水。


    這個時候,天榮煤炭董事長王四海也站起來,來到了劉士森、花百年身邊,道:“劉書記啊,花董,我要敬一敬你們的兄弟情!我這個人啊,其他也沒什麽長處,就是講義氣。要是不嫌棄,以後花董到銀州來創業,我也可以投錢哦!沒別的意思,就是想做點事!”花百年笑著道:“那太好了。”劉士森也道:“王董的支持,那可是真金白銀的支持。來,一起來喝一個。”


    孫明前、山川白等人雖然開始轉圈敬酒,可耳目都在劉士森這裏,聽到這話,他們就更加的放心了。可見,劉士森是真的想替自己的兄弟謀利,而背後,劉士森說不定還在花百年的智能裝備中占股份呢!隻要劉士森對財富有想法,孫明前、山川白就不用擔心他了!


    這個時候,忽然又聽劉士森道:“王董,我聽說你是開金礦的,辦公室裏還有一塊大金石啊!”“領導取笑了。”王四海聽到劉士森對金子感興趣,可見也是個愛財的主,心裏便帶了點不出所料的輕蔑,說道,“是有一塊,但是不大,也就1818斤。要是劉書記有興趣,什麽時候去看看?”劉士森道:“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去看吧。”王四海笑:“好啊,劉書記有興趣,那就去,我那裏還有點好喝不貴的茶,正好請劉書記嚐嚐。”劉士森笑著道:“茶,我也懂一點。咱們抓緊喝,等會就去。”


    孫明前、山川白等人見劉士森要去王四海辦公室,自然也沒有意見,這更容易加深王四海和劉士森的關係。眾人也就加快了宴席的節奏,大約八點半左右,眾人已經來到了王四海的辦公室。在路上,馬鎧是坐蕭崢的車子,他又問:“蕭崢同誌,你確定咱們劉書記,人品上真沒問題?”蕭崢心裏是認為劉士森沒問題的,但是他今天的表現,還有那個花總,總讓人覺得劉士森有點與以往不同,所以他話也沒說滿,隻是道:“我們看看再說吧。”


    進了王四海的辦公室,左手邊就是那塊1818斤重的大黃金,上麵赫然寫著“哪位客人能搬起就可以拿走”,王四海頗為得意地道:“劉書記,這就是你剛才提到的黃金,我們從礦裏提煉出來的,也不是很大,就1818斤。要不要試著,搬一搬?”王四海就是樂意看這些領導,在黃金旁邊咬牙切齒搬不起來的樣子,金錢的分量,可以讓再大的領導也彎腰,這就是王四海想看到的場麵。


    劉士森沒有馬上回答,而是指著牆上的字,問道:“搬起來,真的可以拿走?”王四海看到劉士森躍躍欲試,笑著道:“那是,隻要是劉書記你自己搬。”劉士森又問:“隻要我自己搬?不管怎麽搬?”王四海道:“對,不管怎麽搬。王四海沒別的本事,就是說話算話。”


    “好。”劉士森道,“今天正好可以讓大家也見識一下花董的智能裝備。花董,麻煩你去拿一個智能裝備來。”花百年立馬道:“是,劉書記,我讓手下送上來。”這時候,辦公室裏有十來個人,大家都很好奇,劉士森到底什麽意思?


    沒一會兒,真有幾個人上來,前麵一人,扛著一個也不太大的設備,在大黃金麵前一擺放,很快就支撐了起來,就如一個簡易的身體,但全部是不鏽鋼的骨骼,劉士森走到設備前麵,摁了一下按鈕,兩塊叉子平升,插入了黃金的下方,劉士森再摁了一個按鈕。自己就上前,用兩隻手裝作在搬這塊黃金。


    隨著這個裝備的兩個平伸的叉子抬升,劉士森的手臂也跟著提起,黃金也就升起來了。旁邊有的人拍照,劉士森笑著對王四海道:“王董,這黃金我搬起來了。剛才,你說了,隻要是我搬,不管怎麽都算數。”


    “這……”王四海的額頭冒出了汗滴,但是,剛才他確實說了“隻要是劉書記自己搬”“不管怎麽搬”,現在沒辦法不認賬,隻好敲碎牙齒往肚子裏吞,“……算數!”他心裏想的是,劉士森恐怕是開個玩笑,他怎麽敢公然拿這麽一大塊黃金回去?他可是省領導!


    然而,劉士森卻朝花百年道:“這就搬走吧,麻煩送我房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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