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羅回頭一看,就見小陶摔在地上,捂著腰眼哼哼,頓時罵道:「大年初一的,沒吃餃子沒吃菜,耍什麽酒瘋?快點起來,還要去開門。」老羅嘴裏罵得狠,上前彎腰,跟另一邊的梁小四扶起小陶,一邊側頭嘮叨,一邊慢慢向前走,慢慢拐出牆角。


    走了幾步,小陶突然雙腿一軟,向下沉。


    老羅與梁小四都沒拉住,小陶又摔在地上。


    老羅用力拽了一下小陶胳膊,罵道:「你又發什麽瘋?耽誤了……」


    老羅發現小陶直直看向前方,麵目呆滯,眼露驚色,急忙轉頭望向城門口方向。


    一條條白布掛在城牆上,白布之下,吊著一個個麵色紫黑色的死人。


    有人的脖子勒掉一半,結冰的傷口像被車輪壓過的泥濘小路一樣。


    吊死之人,一字排開。


    屍體一旁的牆壁上,寫著一個個凍住的血色大字


    老羅頭皮發麻。


    「三三十個.」梁小四喃喃低語。


    「快,快上報衙門」老羅哆哆嗦嗦說著,可三人誰也沒動,齊齊望向身下。


    六條腿抖得跟甩水的狗一樣。


    天剛亮,一個令人難以置信的消息傳遍全城。啟遠城東西南北四個城門內,各有三十人上吊自殺。


    白練高掛,懸屍過百。


    原本不多的年味,被這個消息衝得煙消雲散。各處的百姓紛紛奔向附近的城門,看著那一條條白練,望著下麵的一具具屍體,聽著識字的人讀城牆上的血書。


    「神劍門技不如人,甘願認輸。但神弓派咄咄逼人,每日肆意屠殺手無寸鐵的神劍門家眷,連遠親也不曾放過。橫豎是死,我等今日懸首城門,懇請神弓派給神劍門其餘家眷留一條生路」


    茶樓、酒館、工坊、牙行、幫派、市集...全城各個地方的人,都在討論這件難以置信的大事。


    「整整一百二十個人啊,太慘了。」


    「加上之前的,少說兩三百人。」


    「神弓派這次,太過了,殺人不過頭點地」「唉,沒想到啊,走了神劍門,又來了一個更狠的神弓派。」


    「我就不信這啟遠城沒王法了!」


    「是啊,幾十家子,兩三百人,就這麽沒了,誰受得了啊?」


    「今夜,啟明文會,我等應當麵質問!」


    「好!」


    夜幕降臨,啟明書院張燈結彩。


    大紅的燈籠照耀著飄飄灑灑的白雪,為夜間增添一抹靚麗的美景。


    書院門前停著密密麻麻的馬車、轎子。


    一隊隊車馬進來,又慢慢離開。


    噅噅……


    幾輛馬車停下。


    李清閑走下馬車,踩著雪地,與十幾個神弓派人向裏走。


    走了幾步,李清閑停下,抬頭望向門口的岩石牌坊。


    其餘人也停下來,抬頭看過去。


    牌坊上書「啟明書院」四個大字。


    大字下方四個小字,「筆鋒居士題」。


    李岡鋒自號筆鋒居士。


    隊伍停下,後麵的人也停下。


    「那不是神弓派的人嗎,他們怎麽好意思來?」「小點聲,據說他們有個李客卿很不一般。」「他們估計也知道心裏有鬼,所以看到岡鋒先生的題字,不敢入內。」


    劉義天道:「岡鋒先生的字果然不一般,哪怕不懂書法,我也能感受到那種淩厲之意。」


    「岡鋒先生的字,很厲害。」王守德輕輕摸著腰間的破扇子。


    李清閑點了一下頭,繼續向前走。


    劉義天帶路,


    隊伍進入書院,繞過正門,走了好一陣,進入學院校場。


    校場四角,各擺放一座紫檀木筆掛,筆掛之上,各懸掛一隻微光毛筆。


    四支微光毛筆散發瑩瑩白光,籠罩整座碩大的校場,阻擋風雪,恒溫保暖。


    校場的北側,架著稍高的文會舞台。


    文會舞台之下,便是一排排整齊的桌椅。


    不同的桌子之上,擺放著不同的豎立疊紙,上麵寫著各種字樣。


    縣衙、書院、青山幫、血衣門、神劍門、上北鏢局、馬幫、邙格族、神弓派


    神弓派多人麵色微變。


    神劍門已經滅門,不僅被邀請,還堂而皇之擺在北區城四大門派之首,並且將神弓派擺在最後一位。


    一些神弓派弟子又怒又惱,環視現場。


    有些人低頭喝著茶水。


    有的望向別處。


    有的人似笑非笑看過來。


    原本熱鬧的入場時刻,格外安靜。


    後麵新進來的小門派的人被這種安靜嚇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很快堵住大門。


    劉義天望向李清閑,李清閑向寫著「神弓派」的桌子一挑下巴。


    神弓派眾人繼續前行,落座。


    縣衙、書院、青山幫和血衣門四大勢力都不止一張桌子,且都空空如也。


    神劍門的桌椅同樣空空如也。


    附近的其他桌子邊,幾乎坐滿了人。


    沒有一個門派過來主動打招呼。


    神弓派弟子們黑著臉,衣服裏好似針紮火燎,全身不自在。


    李清閑則對所有人視而不見,吃著桌子上的堅果冷盤,順便和於平交流。


    「這個核桃真難吃,有股哈喇味,明顯是陳貨,夏天放壞了。」


    「嘖嘖,竟然有牛肉凍,少見,我平時都很難吃上牛肉,多吃點。」


    「這裏的麵食糕點雖然不夠精致,但味道很正,沒放亂七八糟的東西」


    其餘人無奈地看著兩人點評,偶爾吃點東西。不多時,一支隊伍走近會場,這些人都身穿血色外套和大氅,個個頭包血色布巾。


    到場的門派紛紛停下說笑,或低頭不語,或屏息斂聲,或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隻有少數幫派吃吃喝喝。


    李清閑轉頭望去,一個下巴尖銳的消瘦老人走在血衣門隊伍最前方,老人的雙眼之中,血色蕩漾,攝人心魄。


    李清閑猜到這人就是血衣門門主,赤血真人血老魔,至於這人姓甚名誰,沒人知道,連夜衛都不知道此人真正出身,隻知道師出沙魔門。沙魔門乃是老牌天柱魔門,盤踞沙州多年,後來憑借與朝廷合作,與月魔門一起獲得沙州為封州,共同打理。


    血老魔走到一張桌子前,突然停下,轉頭望向王家屯曾經的最強幫派天刀門所在。


    天刀門門主李元河全身僵硬,慌忙站起,其餘天刀門人也急忙起身。


    血老魔笑眯眯道:「李門主當真好膽,見到真人我也不行禮。」


    李元河大驚失色,急忙抱拳彎腰道:「在下李元.……」


    李元河話未說完,血老魔一掌輕飄飄打出,四麵八方突然湧出血河,包裹李元河,輕輕一絞,堂堂六品高手甚至來不及反抗,血肉被八條血河吞噬。


    一眨眼,隻留森森白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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