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安博走過去,指著一些部位道:“他的頸部與手部有被擒拿和捆綁的痕跡,定然被刑部的人審問過,定然知道他是夜衛。不過,也有可能是冥山或其他人嫁禍刑部。”


    “我用命術試試。”


    李清閑說著,走到一邊的空桌子上,一一取出命材。


    先將路中土堆成一條線,而後撒上樹上蛛網絲,再取一隻驢耳朵,一朵蒲公英球,最後放上一根燕子羽毛,開始施法。


    咒語完畢,所有命材化作微光,如水凝聚,慢慢凝聚成一條白色絲線。


    李清閑又拿出鑷子,取走死者的頭發、左眼球、頭頂血汙,被勒過痕跡的皮膚、鞋下土,並用啟靈符剪出一個紙人。


    二次施法,命材化作血流,緩緩流到紙人身上,形成一個獨眼眼流血淚的紙人。


    李清閑又取出一隻死麻雀,一滴霧裏露珠,一片鷹羽,一把雜糧,一根稻草,一塊燕子窩泥,三次施法。


    光芒一閃,一隻白眼麻雀撲棱棱扇動著翅膀,慢慢騰騰走到白色絲線旁,張口叼住。


    那白色絲線宛如活蛇,刺溜一下鑽進麻雀嘴裏。


    血淚紙人向李清閑彎腰鞠躬,拜了三拜。


    李清閑亦還了一拜。


    血淚紙人輕輕一躍,跳上麻雀後背。


    麻雀嘰嘰一叫,載著血淚小人,飛到半空,圍著屍體盤旋飛行。


    一開始,麻雀尖叫,叫聲越來越大,越來越急切,許久之後,叫聲慢慢減弱。


    最後,麻雀跌跌撞撞落下,掉在屍體左眼窩,化作血流,徐徐流入眼窩。


    一個一模一樣的眼睛出現在屍體眼窩中。


    李清閑取出八個凋卦位龜紋銅香爐,根據後天八卦方位擺上,各插三支香,並在每個香爐邊點燃一隻蠟燭。


    第四次施法。


    就見燭火騰地竄出兩寸高,並化作火焰小人,跳下蠟燭,繞著銅香爐行走巡視。


    蠟燭芯子上無火,卻慢慢變黑減少。


    二十四支香冒出的煙霧凝聚於上,化作一團白煙雲團。


    李清閑吟誦咒語:“天川昭昭,地河煌煌,人死尋仇,獸亡尋恨……”


    咒畢,尋恨追仇術成。


    一道狂風襲來,吹得停屍房亂布飛舞,所有人衣衫作響,頭發飄亂。


    四麵八方的風衝向屍體。


    八個火焰小人急速奔跑,化作火圈,盡數遮擋八方來風。


    半空的雲煙團化作旋渦,鑽進左眼窩。


    左眼窩微光閃動,刹那後,眼窩噴出一團朦朦朧朧的霧氣,人頭大小,蠕動不休。


    李清閑右手急速掐訣,口中念念有詞,開靈眼,就見前麵的霧氣化作清晰的畫麵。


    一個夜衛跪在地上,被左右兩人壓住,抬頭望著前方,身體輕顫。


    一個身穿七品刑部武官服的英俊青年走過來,微笑道:“刑部好不容易有了線索,豈容你們夜衛搶功?”


    說完,那人大手落在夜衛頭頂。


    畫麵消散。


    李清閑的眼中閃過一抹寒光。


    這個人的聲音,聽過。


    這個人的身影與側臉,見過。


    在豐祥號前廢了鄭輝和於平丹田的那個化魔山嫡傳。


    李清閑至今都記得他投擲議罪銀的動作,還有團成一團的銀票劃過的弧度。


    李清閑揮手收起剩餘命材,而後又取出一把黃沙,一團柳絮,外加一碗河水,施展“消痕術”,轉身離去。


    回到房裏,井觀黑著臉問:“真是刑部幹的?”


    “化魔山七品嫡傳。”李清閑道。


    井觀愣了一下,嘬了一下牙花子,道:“別的魔門咱家不放在眼裏,這化魔山可是皇上鐵杆嫡係……呃,不是,我的意思是化魔山最先依附朝廷。”


    李清閑揮手屏退其他人,外放靈符隔絕內外。


    “化魔山不能惹?嫡係是怎麽回事?”李清閑問。


    井觀猶豫好一陣,道:“其實沒什麽不能說的,高品的都知道。種種蛛絲馬跡顯示,化魔山早在多年前就被皇上策反,在天魔門被滅、魔門入刑部的時候,化魔山一躍成為魔門第一大勢力,背後明顯有皇上的影子。皇上不愧是中興之主,竟然能控製魔門第一大宗派,令人敬仰。”


    李清閑分明聽到井觀的聲音發顫。


    “可魔門依舊……”李清閑話鋒一轉道,“依舊不把自己當朝廷的人,不把我們夜衛和內廠放在眼裏。這個夜衛,明明已經說了自己是內廠和夜衛的人,那個化魔山嫡傳卻痛下殺手。”


    井觀無奈道:“化魔山就是這麽霸道。故意展示魔功,將屍體扔在大街,是為警告我們,不要妄圖跟刑部搶功,不然下一具屍體就是我們。”


    “我們應該怎麽辦?”李清閑問。


    井觀冷笑道:“刑部既然想搶功,就讓他們去,反正這北昌縣一片混亂,刑部得罪的人越多,對咱們越是好事。”


    “那死去的夜衛……”


    “你還年輕,見多就明白了,這種事,再尋常不過。你真要可憐這人,多給他家隨幾兩銀子。夜衛一年少說死千八百,顧不過來。”


    李清閑一聲輕歎。


    “井公公,這北昌縣,誰背後的勢力最大?”李清閑問。


    井觀微笑道:“這兩天我見了不少人,也查閱了內廠送來的文書。北昌縣魚龍混雜,但大龍隻有幾條。一條自然就是皇上和朝廷,官礦那裏勢力最大。一條就是以慶王為首的勢力,你肯定知道,當年皇上剛登基,國庫被諸王掏空,甚至連糧餉都發不出,最後慶王幾乎變賣全部家產,這才幫皇上渡過危機。自此之後,慶王便深得皇上倚重,主掌吏部,甚至能插手戶部。”


    李清閑點點頭,道:“慶王是諸王第一,斂財高手,他能在這裏占大頭很正常。”


    “除此之外,魔門、邪派、武林世家和一些高官,也在這裏買了一些礦。除了以趙首輔為首的文修家族,其他各門派吃相都不好看。”


    “趙首輔也在這裏摻了一腳?”李清閑詫異問。


    “你當趙首輔是天上仙人不食人間煙火啊?他有家要養,有弟子門生故舊要照顧,朝廷俸祿怎麽夠?不過,趙首輔屬於合法經營,與那些人不一樣。”


    “合法經營能賺錢嗎?”


    “當然,不賺錢,趙首輔何必插一腳?”


    “也就是說,哪怕合法經營,也能賺錢,但那些人,卻非得挖私礦賺非法的錢?”李清閑問。


    “這世道就是這樣,守規矩的吃虧。”井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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