腥風呼嘯,大地開裂,一波接一波的能量氣浪,如爆裂般席卷而開,將沿途有形之物盡數化為齏粉。


    這一戰,打得天地色變,萬物齊哀,創下了天曇開辟至今,最慘烈的戰爭紀錄。神內時雨雪白的麵頰上,不知何時也沾染了點點殷紅。那不是她的血,但那縷縷血珠中殘留的溫熱,透過j膚,卻是與她的血液纏繞在一起,撼動著她的身心。


    那是生命的烙印,也是反抗的烙印。所有在這裏為正義奮戰著的人們,不管是相識的,或是素昧平生的,這一刻,他們的x脈好似被某種神奇的力量糅合共融,相連相依,促生出了有如異姓兄弟姐妹般的情誼和默契。


    或許,這是曾經各自為陣的五大陣營,第一次卸下對彼此的敵意,並肩作戰,也是第一次,這些來自不同位麵,修習著不同功法,更是有著不同成長經曆的人們,擁有了同一個目標。那一顆顆或純淨無畏,或滄桑斑駁的心,第一次貼得這麽近。


    神內時雨在這場瓢潑的x雨中微笑了,那是一個有些疲憊,卻不失欣慰的笑容。她慶幸自己也是他們當中的一份子,她還有著這麽多的同伴,她從不孤單。


    不管她現在被迫站在哪裏,她還有自己的信念,這是超離r體的束縛,獨屬於她的意誌,也是江冽塵永遠左右不了的東西。就算她身在刀q劍戟所指向之處,她的精神仍是會與眾人同在。一起見證著,這場末日盡頭的破曉。


    江冽塵卻是愈戰愈狂。他很久沒有殺得這麽痛快了,這場生死邊緣的烈鬥,徹底激發了他的凶性。浩蕩的魔力凝聚出條條觸手,分朝四麵八方掃蕩,如魔神般肆意收割著生命。


    網友們終於都意識到,他所走出的每一步,都有著他的底氣,他從來都不是抱著必死之念和聖女切割。有這個盟友,他可以勝得很輕鬆,沒有這個盟友,他一樣有能力讓自己立於不敗之地,無非是過程會稍稍艱辛一些。


    此刻的春蘭碧瑤,也正安居於行宮內,通過魔鏡觀看這場戰事。江冽塵的一舉一動都被她盡收眼底,換來的,是那張瑩白如玉的俏臉上更添幾分春光,嘴角緩緩彎起一個譏嘲的弧度。


    “可悲的人啊,你背棄了命運的眷顧,如何能指望幸運之神再度向你敞開x懷?你以為與本宮為敵的代價,就僅僅是讓本宮大度的兩不相幫麽?”


    “且先讓你嚐一嚐勝利果實的甘甜,待你誌得意滿之際,本宮會親手送你一份大禮的——”


    各色弧光鋪天蓋地,交錯的戰圈中忽見赤影閃動,卷起一片熾盛霞芒,江冽塵就如背後生了眼睛一般,漫不經心的抵住劈麵一擊,而後身形急旋,反手掀起一道幽藍匹練,迎上了包裹在赤芒之下的層層q影。


    兩股力量正麵碰撞,爆發開的衝擊波綿延如潰堤。那赤影飄然而退,在數丈之外穩穩立住,並在第一時間切換到了攻防一體的姿態,足見身手之高妙。


    一頭赤紅如火的長發,配以紅色緊身衣,棱角分明的麵龐,犀利的目光,即使在塵沙彌漫中也不掩分毫——正是安德莉亞!


    “果然是這樣……”江冽塵凝視著她,眼裏的恨意一分分的積聚,但那又並非是純粹的仇恨,更有幾分若隱若現的痛楚,如同漂浮在火海之下的一層寒冰,“我就知道會這樣……!”


    “你跟我從來都不是一條心,就算在我說過會將你視為左膀右臂之後……就算在你明知道我們有著共同的牽掛之後……!不管你怎樣用假仁假義粉飾你的行為,對我而言,你就是一個叛徒,毫無疑問!”


    安德莉亞沉默的攥緊了雙拳。她不想和他爭辯,可她也不得不承認,她已經很難像當初一樣,完全用敵人的身份來定義他了。


    在日界相處的這段時間,他們會共同探討兵法,切磋箭術,她發現他確實是個難得的人才。學習能力很強,文武發展均衡,看待問題犀利獨到,這些都讓她在慢慢修正對他的評價。當他不走極端,能心平氣和的進行溝通時,兩人之間不是沒有碰撞出投契的火花,這一點一滴的觸動,安德莉亞都記在心裏。


    尤其是,他和琴佳的感情,是完全超越了時代和立場的。看到他照顧琴佳的樣子,安德莉亞有時也會唏噓,一個在外界如此冷酷的惡魔,竟然也可以偶爾流露出這樣溫柔的一麵。


    琴佳很依賴他,所有人都看得出來,而他也依賴琴佳。為了琴佳,他妥協了很多,放棄了很多。可是在他拋掉了致勝王牌,落到四麵楚歌的境地後,自己卻不可能因此而將劍鋒回撤,這同樣是為了心中的一份堅持。


    歎隻歎,正邪終究不兩立。如果不是他曾經做過那麽多的壞事,或許他們可以成為朋友。


    盼隻盼,他能夠及早認清自己的過錯,坦然接受命運的安排。不要在這最後時刻,再造下更多的罪孽。


    “抱歉。但我對得起自己的良心。”閉了閉眼,再睜開時已是一片清明。安德莉亞唯一能對他說的,也就隻有這一句話。


    江冽塵嗤之以鼻:“良心?嗬……哼,良心!”這恰恰是他最憎恨的詞匯,是他劃分敵友的兩極。安德莉亞尚且對他心存悲憫,他卻早在她這二字出口之時,就立即將她掃進了自己的敵人之列。


    相應的,他眼底那一絲愁苦徹底泯滅殆盡,取而代之的,便隻有他慣常麵對仇敵的嘲諷,“可惜啊,良心並不能救你的命。”


    這樣說著,他更是一把將神內時雨扯近身側。微偏過頭,故意用著不大不小,卻是令安德莉亞同樣能聽到的音量,做出了充滿惡意的宣言。


    “看來琴佳注定要傷心了。”


    他的意思很簡單,既然安德莉亞要站到自己的對立麵,那麽無論是自己死還是她s,琴佳都是會傷心的。差別隻是,在她哭的時候,那個陪在她身邊的人會是誰。


    神內時雨驚愕的瞪眼望著他,她能看到他嘴角邪惡的笑容不斷擴大,伴隨著“轟”的一聲巨響,他周身盤踞的魔力氣浪登時又擴增數倍,將後方來襲的攻擊盡數震退。而他本人則是揚手一招,掌間一道數丈長寬的魔刃瞬間凝聚成形,在觀眾們屏住呼吸的注視下,朝著安德莉亞當頭劈去!


    ……


    在外界鏖戰尚且難分勝負時,悄然蔓延的戰火,同樣擴散到了日界內部。


    風芷靜正手腳麻利的收拾著包裹,她換了一個全新的發型,將原本的長劉海分別剪去兩鬢,修成了利落的中分短發。這是在決戰前不久,她主動到理發店剪的,就是為了在關鍵時刻方便行動。不得不說,很有先見之明。


    在很多觀眾的固有思維中,總覺得女生就是要留長發才漂亮,但如今在天曇出現的風芷靜,卻是實力向人們證明,短發也可以是多種多樣的。隻要適合自己,同樣可以又美又颯。


    ——現實中的風芷靜,也被“自己”的造型吸引了,她當場就想理發,就理一個天曇的同款造型,還是風嫣然幫她的。觀眾們感覺芷靜還真是說一不二,覺得行便馬上辦,不拖拉。


    嶽向陽暗自感慨,若非盛則其掛得太早,估摸著他記憶中芷靜就應該是中分短發的造型了。


    並且哪怕不是如此,畫成長發造型還是能看得出是她的,畢竟芷靜的粉發顏色要比瓏兒的深,眸色亦要比之暗,顏值差距也不小。不止是嶽向陽,大家也都是覺得瓏兒要漂亮得多,要不然為什麽在天曇第一美之爭的時候,大家唯獨提名瓏兒,而不說芷靜呢。


    慕永夜坐在床角,一遍一遍的擦拭著自己的佩劍。在他決意早出晚歸,和風芷靜錯開作息後,這還是兩人首度同處一室。隻是這樣的獨處卻少了以往的曖昧氣息,多了很多的陌生和尷尬。


    到了這一日,兩人的身份早就完全攤牌,是日界的s忠,還是五大陣營的同道,看各人接下來的表現就知道。這必然是兩條相背而行的道路,選擇了一條,就會站在另一條的對立麵,再也沒有了掩飾的必要。


    正因於此,慕永夜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麽。或許沉默反而是最好的,不必將那層早已薄如蟬翼的窗戶紙挑破,可以在關係尚還和睦時,平平靜靜的分道揚鑣,從此各安天命。若是有多餘的貪念,隻怕就在此時此地,兩人便要拔劍殺個你s我活了。


    空氣仿佛凝固,沉沉的壓迫在兩人周身。直到風芷靜將幾個包裹都收進了儲物戒指,便要整裝出門時,厚重的冰層終如被撕開了一道缺口,慕永夜動了動幹裂的嘴唇,從同樣幹澀的喉嚨中吐出一句話:


    “我送你出去吧。”


    風芷靜望了他一眼,幹脆的答複道:“謝謝,但我不打算做逃兵。”


    他希望能將她平安送走,至少不必參與決戰,就不會用自己教給她的武藝,來s戮自己的同伴,除此之外,他更怕她會s在自己同伴的手上。可惜,她連片刻都不猶豫,不顧他早已退到了底線,她的決定一旦做出,就沒有任何人再能動搖。


    “早知今日……”慕永夜半握劍柄的手倏地一緊,目中閃過一抹隱痛。觀眾們大略還是能明白他的心情的,辛辛苦苦,教出來一個對頭,這是何其可悲。而更加可悲的,卻是這一切都是他心甘情願的。


    他早就知曉風芷靜的立場,是他選擇了一次次的袒護,一次次的視而不見。事到如今,他既無法如她所願的“棄暗投明”,也不能狠下心來將她當做敵人,說到底,令他左右為難的從來就是自己,而不是她啊。


    “……罷了。”最終,慕永夜還是咽下了那句傷人傷己的話。因為他比誰都清楚,就算早知今日,他還是會選擇教導風芷靜習武,隻為了能在戰爭來時,讓她多一分自保的能力。


    他的掙紮,或許也曾短暫的傳遞給了風芷靜,她的腳步在跨出門檻時略微一頓,半轉過頭凝視著他:“你就那麽相信江冽塵一定會贏嗎?”


    慕永夜輕歎一聲,回避開了她的視線:“至少,他還沒輸。”


    風芷靜微怔,默然片刻,自嘲的輕扯嘴角:“我懂了。”


    在這短短幾句對話中,兩人再次完成了一番觀念交接,而結果,也是再次以碰壁告終。


    風芷靜感念慕永夜長期對她的照顧,她雖然比尋常人都來得冷靜,卻並非鐵石心腸,若是能救的人,她還是想嚐試救他一把。但慕永夜的回應,卻是在告訴她,他別無選擇。


    江冽塵最痛恨背叛,誰也不能斷定,這一戰他就是必s無疑。隻要他不s,他就不會原諒一個“投敵”的下屬。普通的日界士兵是如此,慕永夜身為江冽塵的得力助手,就更是如此。


    作為朋友,能做的勸告已經做了,既然他不聽,風芷靜也沒有堅持把他拉出泥潭的仁心大愛。她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什麽,就抬步邁出了大門。


    一條門檻,仿佛分隔出了兩人的楚河漢界。從此,漸行漸遠。


    慕永夜沒有回頭去望,他垂眸望著手中的佩劍,ss的望著。或許不久之後,這把劍上也將會染上她同伴的鮮x……他們兩個的路,還真是從一開始就走岔了啊。


    這樣也好,當初他曾答應過琴佳,如果他們都能活過決戰,他就會向芷靜坦白,包括他對她的傾慕,包括刹瓔的威脅,包括所有他不願告訴她的事。如何開口,曾是擺在他麵前最大的難題,如今也好,他再也不必開口了。


    估摸著芷靜應該已經走遠了,慕永夜也收劍入鞘,站起身來。這一刻在他身上,那被視為“幻境後遺症”的憨傻感盡去,他整個人再次成了一把隱於黑暗中的利刃,一如他最初奉令尾隨風芷靜時的狀態!


    既然已經選定了立場,那就唯有堅定的走下去,搖搖擺擺是不會有好果子吃的。為了生存,他會不遺餘力的幫助自己的陣營,贏。


    即便這條路走到盡頭——將要麵對的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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