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易昕正在寢室裏寫作業,肩膀忽然被人輕拍了兩下,她一回頭,看到的就是宿管阿姨放大的笑臉。


    盡管新宿管為人慈祥,但她這麽悄沒聲息的突然出現,易昕還是嚇了一跳。而且她記得,她們寢室的門應該是鎖著的,但之前卻完全沒有聽到開門聲和腳步聲,阿姨……是怎麽進來的?


    不過現在她更擔心的還是小熙。因為大家都在寢室裏,時候又還早,她們也就放鬆了警惕,沒有特地把狗狗藏進櫃子,小熙現在就在沐羽翼桌子底下趴著呢。


    易昕一瞬間緊張得要命,腦子裏開始胡思亂想。該不會葉琳學姐還是說出去了吧?她既想查看小熙的情況,又不敢輕易往那個方向看,隻能在心裏不住祈禱,小熙可千萬不要在這個時候叫起來啊!


    “孩子們,夏天蚊蟲多,阿姨來給你們送蚊香了。”宿管說話了,她似乎並不是特地來查寢的。一邊將兩盒蚊香放在易昕桌上,又向女生們叮囑道:“晚上睡覺就點上,但是記得要放得離床遠一點,不然這個氣體你們吸進去也是有害的。”


    “謝謝阿姨……”易昕怯生生的應了一聲,她這時又有點慚愧,阿姨對她們這麽好,可她們卻背著她在寢室裏養寵物,感覺怪對不起人的……


    宿管慈愛的拍了拍她的肩,簡單掃視一圈,溫言道:“繼續忙吧孩子們。”


    易昕能聽到,她出去以後,又去敲隔壁寢室的門了,應該也是去給她們送蚊香的。


    等青鸞重新鎖好門後,洛嫣月暫時放下遊戲,認真的向眾人感慨道:“真的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啊!”


    要是前宿管,別說給她們送蚊香了,她每次隻要進來,一張嘴就是挑她們毛病,好像她就是專門為挑刺而生的。


    剛進宿舍的時候,沐羽翼在床頭掛了一條簾子,她說她比較注重隱私,不想自己躺在床上的時候被別人看,就算是女生她也不習慣。簾子一拉,床裏就是她自己的小世界了。


    其他女生一看都覺得不錯,本來也想效仿,結果剛好趕上宿管過來收電費,一看見簾子就嘰裏呱啦的讓她撤掉,還說這麽一擋,她在裏邊幹什麽壞事別人都不知道。沐羽翼氣得不行,事後一直抱怨說,我在自己床上能幹什麽壞事?但不管怎麽說,掛簾子的計劃還是被強行終止了。


    還有一次,她們總算是把寢室收拾得挺好,宿管實在挑不出毛病了,竟然還指著垃圾桶,冷冰冰的來了一句“垃圾桶裏不要有垃圾”,這話把她們雷到了現在。


    總而言之,由於這些年種種的摧殘,導致她們再聽到那把尖厲的聲音都有陰影了,這才讓她們養成了待寢室鎖門的習慣,就算宿管再忽然出現,好歹也有個緩衝的機會……那麽話又說回來,剛才阿姨到底是怎麽進來的?


    還沒等易昕提出自己的疑惑,徐雯雯已經大咧咧的把椅子推開半步,轉過身跨坐在椅子上跟她們討論。


    “哎,你們說,怎麽從沒聽阿姨提起過她的子女啊?也沒見她的子女來看過她。感覺阿姨一個人怪孤單的,難怪她都把我們當親女兒看。”


    “可能就是子女成年以後都到外地工作,然後各自成家了,就不管老人了,這種事很多啊。”沐羽翼倒是見怪不怪了。


    洛嫣月也點頭附和道:“像我家就是,平時跟外公外婆家啊,爺爺奶奶家都不怎麽聯係的,連通訊都不怎麽打。這還是都住在本地呢,真想走動一下都很方便,但是大家各有各的事,也都挺忙的,所以……”她聲音放輕了一下,“就這樣了。”


    “太沒良心了!”徐雯雯氣呼呼的在椅背上一捶,“父母辛辛苦苦把你們養大,你們大了以後就不理父母了,這還是人嗎?”也不知道她是在罵宿管阿姨的子女,還是洛嫣月一家。


    “我有個建議,”隨即她又提出,“我們以後輪流去陪阿姨聊天,算是替她兒女陪陪她。如果有可能的話,再盡量套取一下信息,比如說她兒女在什麽地方工作,有哪些聯絡方式之類的。到時候我們一起想辦法去找到他們,說服他們回來跟阿姨團聚好不好?”


    其他女生也都讚成。她們其實也都是很善良的孩子,阿姨對她們這麽照顧,她們確實也想幫幫她的忙。


    就連小熙也從桌子底下鑽了出來,一雙單純的大眼睛轉來轉去,看上去也對這個計劃頗有興趣。


    “那誰第一個呢?”洛嫣月問道。


    徐雯雯自告奮勇:“我來吧!我從小就比較討長輩喜歡,包在我身上!”


    ***


    當天聖學院,已經全麵進入到期末複習階段時,容凰由於缺課太多,到底還是引起了院方的注意。


    容天振聽院長匯報後,稍一調查,就得知了兒子正在搗鼓生意,而且搗鼓的時間還不短,連學業都扔下了。


    他是知道自己這個兒子不靠譜的,基本上就是那種“滿瓶水不響,半瓶水晃蕩”,凡是他自說自話去做的事,就沒有一件能有個好結果的。


    並且這一次,兒子還調動了一整個科研團隊,正在自主研發什麽新產品,這可不是鬧著玩的,為此,容天振專門抽了個時間,讓兒子帶自己去他的科研室巡查。


    容凰一開始脫口就問:“是不是易昕告訴您的?”得知與女友無關後,他的臉色才稍稍緩和幾分。


    研發這個定位吊墜,當初還是從西陵辰那裏得到的靈感。這可是貨真價實的異位麵產品啊!以現在這種凡是跟異位麵沾邊,就能大火特火的趨勢,他相信這款吊墜一定會大受歡迎的!


    盡管他沒準備這麽早就讓父親知道,但吊墜也算是研製得差不多了,就當是提前給父親一個驚喜吧!


    進入科研室後,容凰一改前時的不情不願,開始起勁的介紹著各個區域的工作範圍,渴望得到父親讚揚的意味呼之欲出。容天振則是麵色嚴峻,背負著雙手,四麵打量。


    從環境和設備看上去,確實是有模有樣,科研人員們的操作也都一絲不苟,頗具專業規模。容天振看得暗暗點頭,又不免疑竇暗生。以兒子的實力,他到底是怎麽做到這一步的?難道真的是自己太小看他了麽?


    最後,他拿起了一條實驗台上的吊墜,翻來覆去的把玩。


    “這就是你的研究成品?”


    容凰恭恭敬敬的回答:“隻是個半成品,還在實驗當中。”


    不知怎的,這吊墜一看就令容天振感到不吉,內部仿佛蘊藏著什麽危險的東西。


    作為生意人,他向來都很相信自己的直覺。這時,他就一手緊握著吊墜,掌心中能量湧動,全神感應。


    商場形勢,波詭雲譎,除了明麵上的商鬥,還隱藏著諸多的地下的暗戰。為了自保,這些商人們多半也是要稍稍修煉一下,靠著靈力傍身的。隻不過他們本身並不以習武見長,修為的提升,大多是靠著金錢換來的丹藥資源,強行堆上去的。


    平日裏,你很少能看到商人們直接出手,因為讓他們一展才華的,原本就是不同於修靈者的舞台。他們大多穿著正裝,風度翩翩,穿梭於各式會場,談笑從容,但如果因此就以為他們弱不禁風,那可就大錯特錯了。


    眼下,隨著容天振的感知朝吊墜中深入,觸碰到那深藏的黑暗時,以他的修為,竟然都感到內腑微微一震,有種極不舒服的感覺,就像是黑暗中扭曲的觸手般,朝他的靈魂侵入了進來。


    容凰也就在旁邊看到,父親的臉色越來越沉。最終,他將吊墜狠狠摔到桌上。


    “你說這個研究你全程跟進,那這個樣品中有著強烈的負麵能量,你別告訴我你一點都不知道?”


    見容凰臉上果真沒有意外,隻有一種耍小聰明被拆穿後的惶恐,就像他從小到大,每一次麵對自己一樣,容天振恨鐵不成鋼,更是疾言厲色的訓斥起他:


    “我是不是早就跟你說過,做生意要做正麵的,對社會發展有益的生意!不管再怎麽暴利,也不要去搞歪門邪道,你是把我的話都當耳旁風了?”


    容凰總算也回過神來,他臉色青了又白,急急的為自己辯解道:


    “我說過了,這還隻是個半成品,您不要對我永遠就是一棒子打死好嗎?最遲再有一兩個月就可以完成了,這個吊墜一定可以給我們天振商行帶來很大利潤的!……”


    容天振一擺手,意有所指的道:“不用了,一開始就長歪了的樹,還指望它能結出什麽好果子。”


    當著兒子的麵,他直接喚過一個研究人員,道:“這個團隊裏誰是負責人,叫他來見我。”


    很快,穿一身白大褂,捧著實驗記錄冊的總負責人就到了。他有著一張平凡的臉,但眼中暗藏的銳利,卻是極大程度的衝淡了這種平凡,讓人一看就知道,他絕不是個簡單人物。


    果然,即使在麵對這位天振商行行長時,他的態度也是不卑不亢:“容先生,有什麽吩咐麽?”


    容天振隻當他們是商行本部的研究團隊,一開口就端出了老板的架子:“現在商行的紀律這麽鬆散了嗎,隨隨便便就能翹班出來接外包?你們趕緊都給我收拾一下,立刻回商行上班。”


    那位負責人神情仍是波瀾不驚,在他眼底,甚至還掠過了一絲嘲弄:“抱歉,容先生,我們並不是天振商行的員工。容凰少爺高價聘請了我們,我們有義務完成他委托的科研工作。”


    容天振疑惑更甚,這個研究團隊看著挺成熟了,竟然不是從商行本部直接調出來的……兒子竟然有能力外聘來這樣的團隊?


    實際上,容凰知道父親不會答應,所以從一開始就沒找商行的科研團隊,而是悄悄發布了招聘信息。結果沒過多久,就有一支從設備到人力都相當出色的團隊找上了他。商議過程中也是一拍即合,他們一下子就接受了自己的思路。


    現在看到父親驚訝的樣子,容凰感到了幾分快意,你不信任我,還有別人信任我。


    畢竟是經曆過風雨的大商人,容天振稍驚過後,很快就重新冷靜下來。他也換了一副口氣,不再是以上司身份指揮下屬,而是將對方當成了一位平等的生意人。以他目前在商場上的地位,也完全有資格和任何人平輩論交。


    “聽著,我兒子不懂事,我也很抱歉他自作主張,浪費了你們的時間。但這種歪路子的研究,並不符合我們天振商行的科研標準,就算研製出來了,我也不會允許它發行推廣。”


    “所以不管你們在研究什麽,馬上停止!我會給你們一筆遣散費,算是對你們這段時間付出勞動的報酬。”


    “還有,”他再次強調了一遍,“我兒子隻是個學生,他並不是商行的當家人,要和商行合作,請直接跟我聯係。他私自跟你們簽訂的合同,是沒有任何法律效力的。我希望你們能老老實實的拿錢走人,否則鬧到公堂上,你們能拿到的數也不會比現在更多。”


    做小本生意才會不斷扯皮,真正做大生意的,彼此利益都很明確,往往就是一錘子買賣。容天振自認為已經把話都跟他們說清楚了,他們懂就是懂,要是不懂,他會請商行的狀師團隊來跟他們對話。


    幾句話交待一過,容天振直接甩袖子走人。容凰左右為難,既想安撫身旁的負責人,告訴他這個項目自己還是要搞下去的……但如果沒有父親的財政支持,他根本就發不出工資,在這裏說再多都沒有用。想來想去,他還是先投給負責人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接著就加快腳步,去追趕父親。


    容天振走得並不快,兒子捅出這麽一個大簍子,他也想聽聽他還能有什麽解釋。


    容凰很快就趕上了他。知父莫若子,單從父親一個表情,一個眼神,他就能看出他在想什麽。他是在等待自己的解釋和道歉……


    自己並沒有錯啊……他想要的就隻是一個證明自己的機會而已,可父親從沒有給過自己這個機會!一時間,容凰肚子裏壓抑的怨氣全都湧了出來,他劈頭就來了一句:


    “爹,您現在滿意了嗎?”


    “親手砸了我剛剛起步的生意,再次證明了您的兒子就是一個百無一用的廢物,您現在滿意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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