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金思琦的角色是女二號,那麽同樣扮演女主閨蜜的喬曦瑩,就應該算是女三號。


    “安彤安彤,你來看看這個劇本,”現在喬曦瑩就捧著台詞冊,去向沈安彤抗議,“我這個角色的劇情能不能改一改啊?一定要這麽慘的結局嗎?”


    女三號的角色,起初還是很討人喜歡的。


    她是一位有錢人家的大小姐,性格開朗直爽,同樣是和喬曦瑩自身的性格有些相近。並且雖然出身名門,卻從無階級觀念,和平民出身的女主女二都相處得不錯。


    當然,對於一出生就能盡情享受富貴的她,女二是帶著幾分嫉妒的。但一邊嫉妒,一邊卻又要盡量巴結著她,因為她經常會送很多漂亮的首飾給兩位姐妹。


    女三號又有一個青梅竹馬的男友,年少從軍,在武學一道頗有天賦,在軍隊內也上升得很快。周圍的人都說,等他多立幾場戰功,將來必然是能當上將軍的。


    家庭,愛情雙豐收,這樣的她,是女二眼中的“人家贏家”。而由於她活潑的性格,想必也能收獲大量的觀眾緣。


    然而,所謂的悲劇,就是把美好的東西毀滅給人看。


    當劇情進入後期的戰亂時代,女三號的男友也加入了保家衛國的行列,長期出征在外。他曾經承諾過,等這場戰爭結束後,他就會回來娶女三號為妻。


    女三號每天都懷著幸福的期待,一天天的等待著他。按照常規的狗血套路,她應該會等回男友戰死沙場的消息。


    但沈安彤卻偏偏是不按牌理出牌,在她的劇本中,悲劇的命運沒有降臨到男友身上,承擔這一劫的,卻是女三號。


    城內亂軍肆虐,民不聊生。在這樣混亂的環境中,平民百姓的人身安全是沒有任何保障的。也許今天還在和他人感慨時局,明日就已經橫死街頭。女主,女二,和這國家內千千萬萬的人,都在艱辛的活著,誰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就是被扔到亂葬場的下一具屍體。


    戰爭年代,除了最直觀的天災人禍威脅,人們的理性也漸漸被剝奪,獸性反而占據了主導。正因為有今日沒明日,律法已經沒有任何約束力了,放縱的罪惡,就像一頭失控的野獸般在城內縱橫。


    天真美好的女三號,不幸被亂軍玷汙,雖然保住了性命,但巨大的刺激卻讓她患上了失心瘋。


    當男友從戰場凱旋歸來時,他看到的,就是一個躺在床上,手裏搖晃著撥浪鼓,隻會癡癡傻傻不停笑著的女友。


    過去的女三號,就是最愛笑的,笑聲就像是一串銀鈴碰撞,清脆悅耳,他最喜歡的也是她的笑容。好像不管自己的訓練多辛苦,隻要看到她,就得到了治愈。


    但是,還是那熟悉的笑容,卻再也不是他熟悉的人。不管他再怎麽呼喚,怎麽給她講他們的曾經,她仍然聽不懂也看不到,她隻是癡癡的笑著,成了一個徹底活在自己世界裏的人。


    如果她清醒過來,得知清白不再,她是否會因為愧對自己而痛不欲生?或許,就讓她保持這個樣子,倒是對她最好……


    看著那盡情綻放笑容的女友,她現在的笑容,遠比過去要更加簡單純粹。她再也不用承擔戰爭的恐懼,不用麵對自己的傷痛,她隻是活在一個幻想中的世界裏,永遠永遠的做著夢……那麽,自己真的還要叫醒她嗎?


    站在女友床前,男友陷入了深深的掙紮中。


    女三號的父母都是通情達理的人,他們知道,男友在這場戰爭中立下了不少功勞,國家安定後,他的仕途無量,在這種情況下,就算他要放棄他們這個瘋瘋癲癲的女兒,他們也不會有任何怨言。


    然而,男友卻沒有離開。他依然選擇履行自己的承諾,娶女三號為妻,並且,為她舉辦了一場最盛大的婚禮。


    他也下定了決心,他會一直都陪著她。如果她能好起來,那是他的幸運,若是不能,他也會照顧她一生一世。


    他們現在排練的,就是女三號穿著華麗的嫁衣,靠在躺椅上,依然咯咯的笑個不停。男友同樣身著喜服,半跪在她麵前,正一勺一勺的將湯藥喂到她嘴裏。


    在心愛的女友麵前,他勉強讓自己對著她微笑。但那份如山洪決堤般的巨大悲傷卻也怎麽也扼製不住的。即使他在笑,眼底卻滿盛著悲傷,終是有一滴淚水,順著他的眼角滑落,砸進藥碗,蕩漾起一圈圈的漩渦……


    這段劇情雖然隻有短短數息,卻是相當考驗演技。喬曦瑩需要不停的笑,眼神卻要天真純粹,要不諳世事,和她在劇情前期歡笑的模樣既相似也不同。


    男友的扮演者,簡之恒則必須演出那種悲喜兩極的滋味。一方麵,他如願娶到了愛戀多年的女友,今晚是他的洞房花燭之夜,他是幸福的。另一方麵,想到女友所經受的苦楚,他又心酸如絞。兩種極端的情緒,都要沉澱在他的眼底。但在麵上,卻又必須分毫不顯。


    這場戲要演得出彩,就不能通過表情,隻能通過眼神。而要將細微的眼神戲演出精髓,絕對是難上加難。


    “嗚哇,彤彤,我這個角色一定要這麽悲慘嘛?”喬曦瑩翻著台詞本,“悲從中來”。


    “哎呀,這樣才夠慘,夠慘才有看點嘛!”沈安彤正為她設計出“夠慘”的劇本手舞足蹈。


    女主和男主的角色,在曆史上的確是有原型的。雖然他們的故事大多被記載在野史中,但即使是正史,也肯定了這段故事的存在。至少曆史上的確有那麽一位由叛軍起家的帝王,和一位民間紡織女的情愛糾葛。


    女主原型真實存在,但她的兩位閨蜜,史書當然不可能記載得這麽細。所以這兩位閨蜜的人設及命運,就完全是由沈安彤自由發揮了。


    至於顏雪夢所飾演的公主,在曆史上的原型也確實是這位帝王的王後,在正史記載中為“賢後x氏”。留給後人的信息,隻有她的賢惠,以及一個模糊的姓氏。除此之外,其他嬪妃就更是毫無記載了。


    畢竟這個王朝,本身就是在戰亂年代中誕生的,並且曆時短暫,談不上是多麽有意義的曆史。因此這個故事除了在曆史上取材過一個細節外,大部分都是沈安彤的自由發揮。


    對於“以虐人為樂”的小魔女來說,要改她的劇本幾乎是不可能的。喬曦瑩在抗議無效後,也就隻能老老實實的演。


    “嘻嘻嘻……嘻嘻嘻……”喬曦瑩搖晃著撥浪鼓,靠在躺椅上,一次次笑得前仰後合。


    “曦瑩,眼神要更加純真一點。”沈安彤適時的糾正,“你的眼睛裏既要什麽都有,又要什麽都沒有。對,就像是一塊透明的玻璃,外界事物投射到你的眼睛裏,但是無法被你容納,它們又從你的眼睛裏穿過去了……你還存在於這個世界上,但又完全獨立於這個世界之外,這種感覺能出來嗎?”


    喬曦瑩扁著嘴唇,一本正經的搖了搖頭:“出不來。”


    “……那你先讓開,我來示範給你看!”沈安彤在演技上的專業精神倒也值得欽佩,她主動靠到了作為道具的躺椅上,示意簡之恒來給自己喂藥。


    簡之恒和喬曦瑩交換了一個悲傷的眼神,接著,他盡量調集起自己全部的傷感,在藥碗中盛起一勺,送到了沈安彤口邊。


    “我說過啦,你的眼神要一半明媚,一半哀傷。”在沈安彤麵前容不下任何的不專業,她又立刻糾正道,“你的表情要微笑,要笑得很暖,但你的眼神裏要同時摻雜著幸福和悲痛,明白了嗎?來再試一次!”


    “咳咳……我還可以發言嗎?”簡之恒“弱小,可憐,而又無助”的抬起頭,“臉上笑眼裏哭也就算了……你能告訴我眼神怎麽才能又幸福又悲痛嗎?一個人要怎麽同時演出兩種眼神?”


    沈安彤有些不耐煩的坐起身:“哎呀,到時候你就把曦瑩想象成你的戀人嘛!如果你明知道你們的愛情沒有未來,你是否還會依然為了她執著堅守?如果你說你做不到,那你可就是一個沒有擔當的男人了。等你以後談戀愛了,我可是會去提醒你的另一半的!對了,你不是正在追晴藍嗎?要不要我現在通知她?”


    “來來來,曦瑩你再躺回去,現在我來扮演男友的角色。簡之恒你要看好,我這是在給你做示範!”說到一半,她又把簡之恒拉了回來,又把喬曦瑩按倒在躺椅上。


    “……我看,我們這個話劇的問題,如果安彤能分飾三角,一個人同時扮演三個女主角,那就什麽都可以圓滿解決了。”舞台一角,任劍飛悄悄向葉朔耳語道。


    葉朔暗自忍笑,又低聲補充道:“豈止。應該讓她同時扮演所有的角色,一個人撐起整部劇,那就完美了。”


    ……


    容霄小組一邊。


    他們現在排練的,也同樣是一段悲情戲。


    走出校園的男女主,開始踏上了社會。麵對諸多名利誘惑,剛剛踏出樊籠的女主,原本純淨的內心正在一點點的受到侵蝕。


    她不再是學生時代的她了,盡管她的模樣沒有任何變化,但作為和她走得最近的男友,卻是在每一次的接觸中,都能無比清晰的感受到,在他們之間,慢慢有什麽東西改變了。


    盡管這種改變,是男主極力試圖忽視的。盡管他們每次的約會,女主興致勃勃談論的話題,已經從曾經簡單的規劃未來,到談論某個品牌又推出了某一件奢侈品,老板又帶她去了某個高級展會等等,在說起這些的時候,她的眼中總是充滿向往。


    男主意識到了她的變化,他也注意到曾經在校園不施脂粉的她,開始學著化起了妝,並且妝容越來越濃。她的眼神變得淩厲,不再是學生時代的天真懵懂,她漸漸成為了一個職場上的女強人,離自己的距離卻越來越遠。


    男主一次次的故作不覺,他希望依靠自己,可以把女主拉回最初的軌道,他希望隻要自己不挑明,就可以當做事件從未發生。


    但這樣脆弱的偽裝,就像是一層岌岌可危的薄膜,輕易就可以捅破。


    某一天,當他用幾個月的工資,幫女友買了一個她想要的手提包,並且滿心期待的等著要送給她時,他卻看到前來赴約的女友,背的正是一個限量款的名牌包。這一刻,男主終於知道,他無法再欺騙自己了。


    女友,終究是選擇了向現實妥協。她已經不再是曾經的她,他們也不再是曾經的他們。


    一切都結束了。


    容霄的眼神中,沉澱著一種深沉的悲痛。無論他怎樣隱忍,怎樣故作無事,他所有的堅持終於都在今天土崩瓦解。他知道,自己是徹底的失去了她。


    “嗚,好感人啊……”當兩人終於在繁華的街頭擦肩而過,並且朝著各自的命運漸行漸遠時,鳳昀晞已經誇張的抹起了眼淚,“心酸這首歌,就是這個時候唱的吧!”


    我曾擁有你,想到就心酸。


    況且,他們兩個演得真的很好,沒有過多的台詞,兩個人還是笑著,談著,他們沒有說過任何一句傷感的話,但多年累積的感情,就是在這段笑談中,無聲無息的崩潰。彼此都默認了分手的結局。


    無聲的悲哀,比一場驚天動地的爭執,來得更加絕望。


    “薄涼姐演得太好了!我沒打擾到你吧?”一直站在舞台口的顏冬,這時才敢壯著膽子走上前,在他手中還拎著一個便當盒。


    “對了,剛才我在外麵碰見大天才墨孤城,他好像是來探班的,但是也不進去,最後隻是把這個便當丟給我就走了。我想……可能是要送給你的吧?”


    鳳薄涼又驚又喜的接了過來,滿心期待的拆開。墨孤城竟然會來探自己的班,還送便當給自己吃,這可是比什麽都稀奇啊!


    一旁,容霄看著她開心的模樣,再看著自己放在角落裏,原本準備和她一起吃的便當,忽然感到更加深刻的體會到了男主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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