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月缺正與晴藍爭執之時,忽聽門外一陣喧嘩之聲,是弑九天等人登上了城樓。


    “弑九天說,剛才他好像發現了黃金聖劍的秘密,想讓大家都來幫他參謀參謀。”岑零在旁解釋道。


    弑九天略一點頭:“我發現這把劍,好像對凶獸特別敏感。”


    “先前,我和孟西山率領的凶獸群戰鬥,也不知怎麽的,這把劍忽然就變得特別燙手——”


    當時,他感到在劍身之內,有一種能量通入全身,貫通了他的經脈血管。而他的手幾乎是自動抬起,朝著對麵的獸群劈刺而去。


    甚至不需要他刻意運用靈力,就可以施展出一些基礎靈技,好像是那把劍正在帶著他戰鬥一樣。


    這種感覺,就和當初在庚城剛剛得到聖劍,並被它操控的時候有些相似,但這次他同樣可以保有自主意識。他的靈魂與劍靈相合,感受著它的憤怒,響應著它的戰意!


    是的……是憤怒。他能感到在他握住那把劍的時候,有一股強烈的怒意,伴隨著奔騰的力量源泉一起流竄。就好像,那把劍的前主人,和這些凶獸有著什麽未解之仇般!


    而且,那些凶獸也同樣有些忌憚他的寶劍,它們會出現有意識的退避。而當黃金聖劍砍中它們的身體時,劍身也像是有著某種腐蝕性物質般,可以破解它們的特殊鎧甲,並附帶傷害加成等等。


    這是這麽久以來,黃金聖劍難得的再度表現出特異之處。借此,他確實斬殺了大量的凶獸,直到激怒了孟西山,直接衝上來和他近戰……


    後來,他也再用其他敵人試驗過,都沒有類似的反應。這可以說是一條線索,卻也是一個未解的謎團。


    “隻對凶獸有反應——”聽著他的敘述,哥舒衝幸災樂禍的環抱著手臂,在他身前來回晃悠,“該不會這把劍的前主人,是個獵戶吧?”


    弑九天不悅的一瞪眼:“狗嘴裏吐不出象牙!”


    哥舒衝頓時暴怒起來:“你說誰是狗!”得虧在旁的試煉者苦苦勸阻,才免除了一場即將在控製室引發的內鬥。


    不過這樣的說法,確實沒有一點的采信價值。用這樣的寶劍去狩獵,那簡直是殺雞用宰牛刀。


    為緩和氣氛,容霄也嚐試著分析道:“孟西山收服的魔獸,大多應該是出自無盡深淵。黃金聖劍產生反應,莫非是這把劍的前主人,跟無盡深淵有什麽過節?”


    弑九天皺緊了眉頭:“黃金聖劍……無盡深淵……?”聽上去,這倒確實是一個不錯的思路。他好像找到了出去之後的調查方向——


    聽著眾人你一言我一語,顏月缺一忍再忍,終於是憤怒的喝罵起來:“你們盡說這些有的沒的有什麽用!搞清楚黃金聖劍的秘密,就能把外頭那些敵人都殺光了嗎?”


    或許是他的情緒太過激動,一說完這句話,他突然就緊緊按住了胸口,呼吸急促,一種如同被撕裂開的劇痛,正從他的心髒部位不斷朝上泛濫,幾乎要將他整個人切成了兩半。


    有幾人連忙上前攙扶,顏月缺也算是習慣了這種怪病,努力做了幾次深呼吸,隻想著稍許平複些時,便會緩解。


    但這一次,這病症卻是來勢洶洶,不但良久未曾好轉,那盤踞在心頭的刺痛感反而越來越強烈。終於,顏月缺眼前的昏黑持續擴大,而他整個人,也就在一陣響鼓重錘般的耳鳴聲中,朝前方栽倒了下去。


    ……


    等他再次清醒過來的時候,他正坐在一間簡陋的小房間中,手腕擱在桌上,接受著一名半吊子醫師試煉者的把脈。


    由於他是主帥,忽然發病暈厥,a組的人都很重視,就算是平時與他關係不睦的也都趕來了。一時間,小房間裏擠滿了人,令得空氣也是加倍的滯悶起來。


    顏月缺皺了皺眉,他很討厭這種,被所有人當成病入膏肓的感覺……尤其是,對麵那個半吊子始終神色凝重,好像就要說出什麽不大吉利的話……這裏就連空氣都透著渾濁,還有那時不時就搖晃一下的城樓,以及外頭連天的炮火聲,這一切的一切都令他感到煩躁!


    好一陣子,那名醫師終於開口了。


    “顏城主,非常遺憾的告訴您,您最近表現出的一係列症狀,都是因為受到了較強輻射的傷害。”


    “而輻射的源頭,”他從桌下搬起一個枕頭,放在眾人麵前,“就是城主長期使用的玉枕,以及您隨身佩戴的玉鎖。”


    玉鎖自然是已經被取下了,現在和玉枕被擺在了一起。


    它們仍然散發著淡淡的幽綠色光芒,仍是那樣的神秘美麗,引人神迷,但既說它們攜帶著極強的輻射源,如今再看著那樣的光芒,卻隻是令人感到恐怖。


    “什麽,這不可能!”顏月缺激動的就想起身,“這兩件東西,當初……”


    說到這裏,他忽然卡了殼,而他的雙腿也是一軟,重新跌回了椅中。


    當初,是歐曜前來獻寶,自甘做b組的內線,請求a組庇護……他還說,不在意在觀眾麵前的形象如何,隻求城主在試煉結束後,轉給他足夠的積分。並說為了避免其他人眼紅,讓他務必保密……


    許多散亂的線索都在這時集中了起來,難道說他的目的,從一開始就是——?


    “該死的東西……”想通了這一切,顏月缺怒不可遏,一巴掌狠狠拍在了桌上,“竟敢玩到我頭上來了!”


    歐曜的目的,根本就不是積分……而是要把一個定時炸彈,埋藏在自己的身邊……他從來就沒有背叛過b組,他隻是在自己麵前演了一場戲,在全世界觀眾的麵前,玩了一手精彩的無間道!


    這時,恍然醒悟的房內眾人,也是一臉後怕的低語起來。


    “難怪這段時間感覺脾氣越來越暴躁,原來就是因為這個輻射源啊!”


    “是啊,看來有不少衝突都是因它而起……b組的人黑啊,玩這一手,那真的是殺人不見血!”


    “……你快說這病要怎麽治!”聽到房內眾人的竊竊私語,顏月缺再次提高了聲音,似是想壓下自己潛意識中的不安,“等我體力恢複了,我一定要去殺光那群b組的小人!”


    “很遺憾……”那醫師卻忽然局促起來,一麵小心偷看著他的臉色,“這兩件東西,本身就輻射性極強,城主又一直貼身使用,曠日持久,如今輻射已經滲透到心肝髒腑,破壞了你體內的所有器官,包括造血細胞也是完全壞死,心肺既不能正常運轉,恐怕是……藥石無靈了……”


    顏月缺花了好一會兒,才消化了他的話中之意。雙眸瞬間冷下,聲音冰寒刺骨,又夾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懼:“那你是說……那就是沒救了?”


    那醫師咽了咽口水:“恐怕……是這樣的。”


    “如果這段時間,您不要再動用靈力,或許還可以多撐一些日子。”


    見顏月缺神色極其不善,他又連忙補充道:“以我的醫術,最多是可以為城主暫延一時之命……但是在試煉結束之前,您還是一定會死……不過您放心,等回到現實之後,在這裏受到的輻射傷害,還是一點後遺症都不會留下的!”


    看著那醫師為彌補過錯,匆匆埋頭開著藥方,再看向桌麵的玉枕玉鎖,那迷離的幽光,如今卻是冒著詭異的寒氣,仿佛一雙雙嘲諷的眼睛。顏月缺隻覺萬念俱灰。最初進入這片空間時的驕傲,他一切的豪情壯誌,這時都化作了不散的詛咒,將他的世界埋葬。


    “……不必了。”冷冷撂下這一句話後,他不顧醫師的阻攔,站起身撥開人群,掉頭就走。


    他努力挺直了背脊,努力讓自己保有最後一分尊嚴。


    努力的,讓自己不必離開得像一隻喪家之犬。


    鳳薄涼沒有多想就跟上了他。看著他脫離人群後,步伐就變得踉蹌起來,搖搖晃晃的走進了一間貯藏室,就絕望的在桌邊癱倒。或許是這份突來的打擊,令他的意識陷入空白,就連門也忘了掩上。


    鳳薄涼在他身後踏進房間的時候,顏月缺艱難的轉動了一下眼珠,盡量克製的道:“你出去,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他一手托著額頭,手掌滑落時,卻抓下了滿把頭發。這個新發現,讓他更是極度崩潰。他已經知道自己快死了,但是現在所有的現象,就非要來一起提醒他快死了嗎?


    就在不久前,他還在和晴藍討論著,最重要的東西是什麽……現在他確定了!生命,絕對就是生命!如果連命都沒有了,再追求其他還有什麽意義!


    晴藍……對了,晴藍……她說過,可以和自己做交易,讓自己付出最重要的東西,去換敵軍的潰敗。如果她真的有這種能力的話……那麽,不知她能否再用某種交換,來延續自己的時間?至少……也要讓他可以撐到試煉結束……


    但是……自己是天霄閣的少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主帥,自己真的要去向那個來曆不明的小丫頭搖尾乞憐嗎?


    正在顏月缺的思緒瘋狂碰撞時,鳳薄涼歎了口氣,抬手輕輕一抹,設置起了一層隔音結界,隨即就緩步走到他身邊。


    “一直關在屋子裏也解決不了問題,我隻是想跟你好好談一下。”


    她知道,以他的傲氣,絕對不希望自己這副失魂落魄的模樣落到外人眼裏,無論是被人安慰,還是向人訴苦……所以,如果想和他說些真心話,就必須保證接下來的談話,除了他們沒有第二個人聽到才行。


    “你是來看我笑話的嗎?”感受到房內驟變的氣氛,顏月缺再次聲嘶力竭的吼道,“出去!我不需要受九幽殿妖女的奚落!”


    試煉就快結束了,自己的生命竟然也在進入倒計時……這太荒唐了……他高高在上的天霄閣少爺,現在竟然像一個絕症病人一樣,隻能每天等待著死亡的降臨……


    也許,事情發展到這一步,自己確實也有責任。是他不該輕信了歐曜,不該和他做這筆交易,也不該聽信他的蠱惑,自以為是的瞞住了所有人……


    但就算是這樣,原本也可以有轉機的,原本可以……


    他的異狀,起先並不是沒有人指出。鳳薄涼說過,容霄也說過,他們說他的身體狀況看上去不太好,應該及早請醫師診治,但是,他從來沒有相信過他們。他認定了他們就是想看自己的笑話,他認定了他們就是見不得自己好,他一直都用最極端的冷漠,在回應著他們的善意。


    也包括墨孤城……就連他也說過,“你看上去像一個病入膏肓的人”。但是,墨孤城是他最大的競爭對手,競爭對手的話他自然不會聽……他是氣宗九級的巔峰強者,他是天霄閣的少爺,他的身體絕對沒有任何問題!


    也就是這樣,他一天天的拖延了下去,一天天的耽誤著自己的病。


    就連那個醫師也說,如果可以及早發現的話,原本是可以及早治療的……


    所以現在他誰都不怪,他隻怪自己行嗎?是自己自作自受,行嗎?


    鳳薄涼卻依然沒有放棄,她從容的在他的對麵坐了下來。


    “好吧,就算我是來看你笑話的,那你倒是先笑一笑啊?”


    顏月缺斜睨著她,半晌,他的嘴角終是扯起了一絲絕望的弧度。那似乎是一個笑容,隻是,冷得刻骨。


    “嗬……一個口口聲聲,都在嘲笑著別人,一心要握住大權的人,竟然被別人耍得這麽慘都還一無所知……現在被人下了催命書,還是什麽都做不了,隻能坐在這裏等死,是不是很可笑?我自己都覺得很可笑啊!”


    直到他發泄得夠了,在他冰冷的手背上,忽然覆蓋上了一片溫暖。


    顏月缺一怔,一寸一寸的抬起視線,像看怪物一樣的看著對麵的鳳薄涼。接著他的視線又緩慢下移,落到了他們那兩隻交疊的手掌上。


    “沒有什麽可笑的。是人就都會犯錯。有了問題就解決問題,誰還不都是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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