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句毛骨悚然的“施亞同學”,令室內的氣氛,在一瞬間就降入了冰點。


    施亞此刻全身發冷,不住顫抖。現在是他被關在了這個隔間裏,那密閉的空間,既是他最後的保護,卻也令他無路可逃。


    “啪嗒”一聲,那是開關被按動的聲音。


    燈,亮了。


    看著冷然站在前方的身影,施亞張口結舌:


    “你……你……唐暮?”


    天聖第一學霸的名頭,他很早就聽說過。單說培訓期間,以及考核後作為室友的相處,他也一直都覺得,唐暮就是一個漠視身外之事,“自掃門前雪”的人,為什麽他會參與進這件事裏?


    還沒等施亞理清思維,門外再次走進了幾個人來。同寢室的溫智宸,天聖校霸容霄,無涯校霸鄔幾圓,以及他的緋聞女友沈安彤。


    “你們為什麽……?”施亞雙眼圓瞪,又在某一瞬間,在他們的後方猛然定格。


    “簡之恒,我就知道你們是一夥的!”


    “你誤會了。”此時開口的竟然是唐暮。燈光之下,他的聲音不再如前時那般冰冷,但卻依舊透著一種高高在上的倨傲,仿佛大局盡在掌握。


    “我早就注意到你有問題了。我也知道你背後另有人指使。所以我就利用著你急於接頭的心態,布下了這個局。”


    施亞下意識攥緊了手中的玉簡,吼道:“不……不可能!我和組織一直都是單線聯絡,在這裏接頭,是他們給我的指示……!”


    “那個組織早就已經放棄你了。”唐暮淡淡的打斷了他,“用來和你聯絡的,也隻是一個一次***器,過期自動作廢。溫智宸利用算學破解了那個服務器,接下來我們就采用相同的模擬信號,向你發送訊息。你後來接到的聯絡,還有你的打算,全部都在我們的計劃之中。”


    施亞腦中一震,如五雷轟頂,默然片刻,喃喃自語道:“那……那也不對啊!那你為什麽會知道組織的秘密?知道我的家人……”想到唐暮報出的那幾個數字,他忽然緊張了起來,“我家人,他們現在怎麽樣了?”


    溫智宸主動接過話頭:“你應該感謝唐暮。他發現你有問題之後,讓我來破解服務器,他自己就給大家安排任務。是鄔幾圓大哥聯絡了無涯的院長,調取了你的學籍信息,也一並查到了你家人的資料。”


    鄔幾圓一笑接道:“查到資料之後,也多虧了霄哥,利用天行的人脈,查到了你家人所在的醫館。”


    容霄繼續道:“我的兄弟帶人趕到的時候,剛好就發現了幾個人鬼鬼祟祟,估計就是你說的組織,正在準備對你家人下手。好在我們的人去得及時,現在,我們已經報知天宮門,把你的家人保護起來了。”


    “對外就隻說,他們是我的遠房親戚,”沈安彤做總結道,“知道我要參加考核,是來看我的。所以天宮門也給了他們最好的照顧。”


    一邊說著,她抬起雙臂,分別攬住了容霄和鄔幾圓,“這次的事呢,總之就是每個人都出了力,到時候說好,積分要平分的啊。”


    在得到兩人肯定的示意後,沈安彤滿足的笑了笑,輕輕一抬下巴:“至於簡之恒,他之前是真的什麽都不知道。這不,現在還想著要講道理來說服你呢。”


    容霄向身側幾人掃過一眼,又道:“涼子已經跟天宮門打過招呼了,就說我們已經找到了凶手,不過我們會說服他自首,希望他們網開一麵。如果不是涼子的話比較有影響力,畢竟被刺殺的是天聖的皇子,恐怕他們也不會這麽輕易買我們的賬。”


    幾人一番話不間斷的說來,聽得施亞兩眼發直。他從來都沒有想過,在他不知道的時候,竟然有人背著他做過了那麽多。而就是一直以來,在人群中都沒有什麽存在感的自己,竟然也值得有人為他做這麽多!


    “你們……”施亞苦澀的幹笑了幾聲,“我真不知道是該感謝你們,還是怨你們,設了這麽大一個局來誆我跳……”


    在眾人的注視下,他卻又深吸了一口氣,認真的抬起頭,“不過,多虧有你們救了我的家人,我還是要謝謝你們。”


    唐暮簡略一點頭,目光一轉,道:“這件事我們分工明確,不過我擔心簡之恒你太熱心,會早早把我們的計劃泄露出去,所以沒有告訴你,希望你別介意。”


    簡之恒過去與唐暮接觸不多,沒想到這位頂尖學霸,竟然會一本正經的來向自己道歉,難免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沒事,能幫到施亞就好。就隻是……”他的目光在唐暮和容霄之間轉了轉,“沒能跟天聖兩大名人合作一次,有點遺憾啊。”


    “誰說你什麽都沒做了?”沈安彤大咧咧的拍上了他的肩,“之前地板那個事,你不是幫施亞隱瞞了嗎?要不是你,恐怕他當時就被逮了。”


    聽著眾人的笑談,起初還精神緊繃的施亞,也慢慢的放鬆了下來。


    他們……並沒有把自己當成犯人對待。


    他們……是真的為自己好啊。


    簡之恒注意到施亞的表情變化,關切的走近了他:


    “你啊,以後有什麽事拿不定主意,就來跟我們商量啊,我們是不會不管你的,總比你一個人傻乎乎的信了外人要好吧?”


    在施亞的懺悔聲中,溫智宸清了清嗓子,為今晚的行動劃下了一個句號。


    “時間不早了,我們陪他去自首吧。”


    ……


    一行人一路來到了考官的房間。鳳薄涼早已經在房裏等候了,看到容霄的時候,兩人相視一笑,同時向對方示意:“我這邊已經搞定了”。


    認識了這麽久,他們當然也合作過不止一次。或是打架,或是經營,或是幫助其他兄弟,他們總是默契十足,有時候往往不需要多說,一個眼神,就可以領會對方的意思,當真是一對令人嫉妒的好拍檔。


    房間中除了鳳薄涼,就隻有一個大胡子考官。想來是為免人數太多,會讓前來“認罪”的施亞感到壓力。這一點,當然也是出於眾人的精心考慮。


    “這就是這次刺殺事件的凶手?”大胡子考官望了施亞一眼,麵容平靜,眼中看不出情緒。


    簡之恒搶先答應道:“是,不過他也是被人指使的。如果他能提供一些關鍵線索,幫助我們找到真凶的話,是不是就可以戴罪立功,給天聖皇室一個交代呢?”


    大胡子考官略一點頭:“這些事,我們會考慮的。”雙眼一抬,看向了對麵的施亞,“你先說一下,是什麽人指使你,以及你拿到毒藥的過程吧。”


    施亞張了張嘴,起初還稍有瑟縮,但在簡之恒和沈安彤等人的安撫下,他終於平靜了一些,開始從頭說了起來。


    施亞家境貧窮,父親在工地做活,每天起早貪黑,母親的身體不好,隻能賦閑在家,還要經常喝各種中藥調理身體。一家人全靠父親那一點微薄的工資度日。


    在無涯學院的時候,施亞年年都要拿特困補助,不過他倒也爭氣,成績一直非常優秀,每次大考,總能拿到學院發放的獎學金。而他的父母也時常念叨著,現在的生活苦一點不要緊,等兒子以後有出息了,一定能讓全家過上好日子的。


    這次,他以優秀學員的身份從無涯結業,還拿到了天宮門考核的推薦名額,很快就要前往天聖學院,和其他來自各地的畢業生一起,進行考前的特訓了。


    得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一家人都很高興。向來節儉的父母,破天荒的帶他到酒樓,訂了一桌上好的酒席。那時他們都覺得,進了天宮門就發達了,從那裏出來的人,無論是成為一方豪強,還是要重新入職,絕對都是前途一片光明。


    今後左鄰右舍再問起來,他們就可以驕傲的說,我兒子現在進天宮門修煉了!到時候,一定能收獲不少羨慕的目光。


    帶著種種的憧憬,施亞帶著行李來到天聖學院,開始了特訓。


    雖然特訓的日子很辛苦,施亞的性格也不是非常合群,但隻要他知道,現在的努力,都會在將來帶給他回報,他就有了充足的自信和動力。


    直到有一天。


    那天他剛剛結束訓練,忽然就接到一個傳訊,說他的父親今天在工地幹活的時候,不慎從腳手架上摔下來了。母親聽到這個消息,當場就暈倒了。現在兩人都已經被送去了醫館。


    施亞一聽就慌了,他既擔心父母的狀況,又擔心今後高額的醫藥費。現在這個家幾乎全要靠他撐著,但他這麽多年,都是一個毫無生活閱曆,從早到晚都待在學院裏讀書的學生,忽然遭到這樣的驚天變故,他也不知道該怎麽辦啊!


    焦急之下,施亞隻能求助於親戚。但這些平時還讓他覺得親切的長輩,一到了關鍵時刻,就全都跟他打起了馬虎眼。態度好些的,是反過來向他倒苦水,態度不好的,更是聽到一半就掛了傳訊。


    這些親戚,甚至還不如他的幾個老同學有人情味。一聽他有困難,二話沒說,主動就給他轉來了不少錢。但這些同學本身也不富裕,他們湊出來的,和龐大的醫藥費相比,仍是杯水車薪,無濟於事。


    施亞嚐試去找工地上的老板交涉,但老板卻推了個一幹二淨,隻說他父親是自己掉下來的。現在他的活沒人幹,讓自己少賺的錢,沒找他們賠償就算不錯了。其他工友也是支支吾吾,都說沒有看見。


    施亞膽子小,他本來也不知道這方麵的賠償責任該怎麽算,看到老板擼著袖子要打他,他就嚇得轉身逃跑了。


    有人給他出主意,建議他聯絡媒體,把事情炒作起來,影響擴大了,才能引起國家的關注。但由於這件事,隻是一起普通的工傷事故,根本找不出什麽吸引眼球的賣點,並沒有多少報社願意理會。


    再加上如今天宮門考核在即,報紙上鋪天蓋地都是相關的報道。還有些家境富裕的考生,早早就出了大價錢,提前為自己打響名氣,也推出了不少相關的采訪。在這樣的環境下,施亞的事,根本翻不起一點浪花。


    萬般無奈之際,施亞隻能走最後一條路,也就是去借民間的高利貸。


    但,在聽過工作人員的介紹之後,施亞又猶豫了。在這裏借貸,雖然能在短時間內得到一大筆錢,但還款時的利息實在是太高了。利滾利的數目,很快就會把他壓垮。


    如果到了限期還不上錢,不但現有的家底會被掏空,還可能遭到人身安全的威脅。聽說這些團夥追債的時候,往往都是相當瘋狂,什麽手段都能用得出來。


    借貸是暫解燃眉之急,卻可能惹出更大的禍患。但若是不借,醫藥費那邊要怎麽辦?如果交不上錢,醫館是始終都不會開始用藥的啊!


    施亞手足無措,他不知道朝著工作台望了多少遍,但卻始終不敢正式邁出這一步,急得就像熱鍋上的螞蟻。


    就在這時,他的背後忽然響起了一道幹枯沙啞的聲音。


    “你有難處。”


    施亞回過頭,看到的就是一個全身都裹在一襲黑色兜帽下的老者。右手握著一根拐杖,左手則是縮在寬大的袍袖裏。容顏相當蒼老,整個人又是消瘦幹癟,就像是一截被裹在長袍下的幹樹皮。


    這樣的外形,給人的第一印象實在是不怎麽好。施亞隻是看了他一眼,就別過了頭。他現在的爛攤子已經有一堆了,實在不想再跟這些古古怪怪的人牽扯在一起。


    “你需要錢。”老者見他不答,卻是並未放棄。咧了咧幹癟的嘴角,再次開口道。


    來借高利貸的人,自然都是有難處,需要錢。因此即使對方說得很準,施亞卻也不想理會。


    卻不想,那老者拄著拐杖,顫巍巍的朝前方挪動了一步,第三次開口了。


    “你覺得這裏的利息太高,你怕還不起。”


    聽了這一句話,施亞忽然心中一動,第一次轉頭麵朝著他:“那……你有什麽辦法嗎?”


    老者嗬嗬一笑,透出種“魚兒上鉤”的陰險。


    “跟我來。”


    他蹣跚而去的背影,猶如一個飽經滄桑的老巫師般。帶著神秘,卻也帶著……一種危險的誘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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