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日曬雨淋,關椴都會到宿舍樓下等待柳茉。即使大多數時候他等到的,隻是一個高傲離去的背影。


    終於有一天,一雙熟悉的高跟鞋停在了自己麵前。關椴的視線一路上移,就看到柳茉抱著幾本輔導書,臉上滿是不耐,冷冷的打量著他。


    “你到底想說什麽?”


    關椴眼中的喜色一閃而過,連忙站起身,認真的拉住了柳茉的衣袖,語氣卑微而乞求:


    “你回來好不好。”


    柳茉一怔,似是沒料到這些天他大張旗鼓的跟著自己,竟然隻是為了說這樣一句話。但隨即,她就不屑的冷笑了起來。


    “我都那麽拒絕過你了,難道你就連一點男人的自尊都沒有嗎?”


    自尊,嗬……關椴苦笑。


    我也很想有。


    但是為你,我不敢有。


    “我不想沒有你。”他已經把自己的姿態放到了最低。那些動人的情話他不會說,他能說的,就隻有他的真心話。


    被她傷得血淋淋的,一顆真心。


    現在正是午休時間,雖然學員們都去吃飯了,在宿舍一帶出現的人不多,但也有幾個往來的學員,朝著這個方向投來好奇的注目。


    當眾表白、懇求複合,這些本來就是在學生時代,大家最喜歡看的戲碼。


    柳茉顯然並不希望再和他扯上關係,周遭的目光令她羞憤難當,狠狠甩開了他的碰觸,鄙夷的甩下一句:“你不要再纏著我了!分個手都那麽不幹脆。”就快步從他身側經過,蹬蹬蹬的走上了樓。


    ……


    關椴沒有朋友,在他想挽回一個女孩的時候,身邊連一個能為他出主意的人都沒有。


    在碰過一次次釘子之後,關椴最終決定,要給柳茉寫一封信。


    分手之後,他們幾乎就再也沒有好好交流過一次,柳茉從沒有給過他這樣的機會。他的性格本來就是自我壓抑,麵對她的盛氣淩人,他有一肚子的話,也都說不出來了。


    自己確實不擅長表達,但是,他可以把心裏話都寫出來!讓柳茉知道,自己有多麽在意她,多麽離不開她。如果,她可以明白自己的心的話,也許,她還會願意回來。


    為了這封信,關椴一連準備了很多天。所有他想說的,沒有說的,不敢說的,他全部都寫在了信裏。好不容易寫到了自認滿意,他才帶著信封,再次來到了柳茉的宿舍樓下,想要親手交給她。


    然而這一次,他等到的,卻是一群人的毒打。


    那幫人都是柳茉的新男友叫來的,那似乎是個在學院裏混得很開的人。他們一邊打,一邊警告他不要再來糾纏柳茉,否則見一次打一次。


    在這些人都離開之後,他一直揣在懷裏的信封,已經被血水染得透紅。


    柳茉不知何時站在了他麵前。


    她居高臨下的看著他,絕美的紅唇中,冷冰冰的吐出了四個字。


    “別那麽賤!”


    全身的疼痛,都比不上此刻的心痛。


    或許就是在那一刻,他對她,徹底的失望了。


    賤……是啊,不管自己做了再多,在一個不需要你的人眼裏,你都隻是在犯賤。


    他所有的傷痛和付出,能感動的,至始至終就隻有自己而已。


    那天,他一直在地上躺了很久。


    那天下了很大的雨,他獨自躺在泥濘裏,任由雨點劈劈啪啪的打在自己身上。


    雨水,泥水,血水,都混雜在了一起。很冷,很髒,很痛。


    不過,他也正需要這一場雨,讓他想清自己的心事。


    那些撐著傘,從他身邊走過的學員,他們隻是看著,指點著,然後就滿不在乎的離開。沒有人會來問自己幾句,沒人會扶他去醫務室。


    他們都是看客,就像當初那個鬧得驚天動地的案子,所有的人也都隻是在看戲一樣。


    自己的人生路,隻會有自己一個人。那麽,一個人活,一個人死就好了。何必再為那些過客牽動心思呢。


    他曾經試圖敞開自己的世界,有一個人進來了,把自己的世界鬧得支離破碎,然後又走了。


    是自己親手把刀交給她,看著她捅進自己的胸膛裏。


    多可笑啊……以後,就讓自己的世界徹底封閉吧。他再也不會信任任何人了。


    ……


    雨依然在下。


    ……


    受傷加上淋雨,他發了很多天的高燒。


    這次發燒,好像也把他曾經對柳茉的感情,徹底的燒空了。


    也因此,雖然燒得頭昏腦漲,但他卻覺得,自己的意識,從來沒有這麽清醒過。


    後來,他仍然會關注柳茉的近況。他知道她交過很多男友,家裏不是有錢,就是有權。她和他們在一起,並不是真的喜歡他們,隻是想從他們身上得到足夠的好處。


    關椴曾經疑惑過,為什麽從一個安定富足的家庭裏,走出來的女孩會是這樣。柳茉的家庭環境,很明顯是不差的,她隨便用的一件化妝品,一個手提包就都是名牌。明明靠自己就可以擁有的東西,為什麽非要讓那些男生幫她買?


    漸漸的,他終於看懂了,那就是她的本性。


    她非常的現實,在她心裏沒有感情,隻有利益。並且她非常懂得,怎樣利用自己天生的資本,去向他人博取利益。


    這就是自己喜歡過的女孩。


    這就是自己眼裏的天使。


    救贖這種東西,本來就是不存在的吧。


    ……


    黑暗中,關椴繼續沉淪。


    十多年的人生,都是如此的絕望。正如那從四麵八方包裹著他的黑暗一樣。


    沉沒,沉沒。


    但,就在他即將沉到穀底時,上方那無邊的黑暗,忽然被撕開了一道口子。一縷微弱的光線,斜斜的灑入了進來。


    關椴略微眯起了眼睛,想要看清那光芒盡頭的身影。


    那個人朝他伸出一隻手,努力的想要把他拉出黑暗。


    關椴並不知道,自己應不應該拉住他的手。


    反正,他也隻是想把自己拉到半空,就鬆開手,讓自己再次跌回黑暗裏吧。


    關椴苦笑著閉起了眼睛。但,當他再次抬起頭的時候,那個人卻仍然沒有離開。


    在他臉上,掛著自己熟悉的笑容。


    那是……


    ……


    帶著滿身的傷痛,關椴升入了高等部。


    現在的他,變得更加的孤僻了。不單是避免和旁人交流,就連有人主動來向他搭話,他也隻會一言不發的默默走開。


    在其他人眼裏,他就是一個怪胎。


    高等部的學員,青春陽光,風華正茂,既然身邊還有那麽多開朗的同學,又何必在他身上浪費時間。他不和別人交朋友,也沒有人會跟他交朋友,新學期才過了短短幾天,他就被班裏的人孤立了起來。


    這也正是他想要的。


    沒有人走近他,就沒有人可以再傷害他。


    如果注定將要失去,那還不如,一開始就不要擁有好了。


    班級裏隻有一個男生,是明顯有些不識趣的。


    關椴知道他叫簡之恒,剛開學就報名了校運隊,在運動上也確實很有天賦。每次他打籃球的時候,身邊都會圍著不少女生。像這樣的陽光型運動男生,走到哪裏都是很受歡迎的,因此他和自己完全相反,在班級裏人緣非常好,基本上所有人都是他的朋友。


    就是這樣的人,和自己的世界格格不入的人,偏偏總是來和自己打招呼,邀請自己一起到人群裏去。


    “嘿,一起打球去嗎?”


    關椴冷著臉繞開了他。按理說,被拒絕過一兩次,就應該有自知之明了吧,為什麽這家夥的臉皮就這麽厚?


    “你理他幹嘛,”另一個男生拉過了簡之恒,“他一直都是那麽不合群的。”


    “走吧,咱們玩咱們的。”


    是啊,你應該多向你的同伴學學。關椴冷漠的想著。不要再來煩我了。


    ……


    上課,午餐,生活,他都是一個人獨來獨往。活得就像一個穿梭在人群中的影子。


    每次遇到要找搭檔合作的課,他就覺得非常尷尬。班裏很快就一對對的組合了起來,唯有他形單影隻。


    被單獨剩下來的他,最後隻能被導師隨意安插到一個小組中。而被點到名的小組總會一臉苦相,好像倒了天大的黴。


    無論是導師還是其他同學,都厭惡著他這個永遠在給別人帶來麻煩的異類。


    ……


    和柳茉分手之後,他就不再去圖書室了。


    每天放學後,他會一個人去鋼琴室自習。那個時間,鋼琴室裏剛好沒有人,他可以享受一個人的清靜時光。同樣,也是為了避開放學時的人流高峰期。


    他會一直學到戌時才回去。那時同寢室的室友差不多就該準備睡了,他就可以順利避開和他們的交流,雖然就算他待在寢室裏,多半也不會有人找他說話。


    他已經習慣了這樣的作息,直到有一天。


    那天不知怎的,或許是白天太累了,他還沒自習多久,眼皮就直打架。最後不得不放下書,靠在角落裏小睡一會兒。


    這一睡,等他再醒過來的時候,四周都已經黑了下來。


    是睡過頭了?關椴揉了揉眼睛,突來的驚嚇令他睡意全消。天黑成這樣……恐怕已經過了亥時!


    一個非常不好的預感冒了出來,關椴匆忙起身,撲到了大門口,果然如他所料,當他重重的推過幾次後,兩扇門板仍是紋絲不動。


    在他睡著的時候,導師已經來過了!並且給這裏落了鎖!


    他被關在裏麵了!


    關椴真的慌了,他用力拍打著門板,聽著一聲聲空洞的悶音,外麵的走廊上,卻依舊是靜悄悄的一片。


    已經是亥時了,那些導師一定也都已經下班回家了。沒有人會聽到這裏的聲音。


    關椴又拍了幾下後,終於是選擇了放棄。


    他重新回到了剛才睡覺的牆角,默默的將身子蜷縮起來。


    他連一個朋友都沒有,不會有人注意到自己不見了,也沒有人會想著到學院來找自己。


    玉簡裏也沒有可以求助的人。自從和柳茉分手後,玉簡對他的意義,就隻相當於一個鬧鍾而已。


    關椴認清了眼前的現實。看來,今天晚上他是出不去了。


    把書包抱到胸前,湊合著當做被子,他準備就在這裏將就一晚上。


    亥時過後,氣溫降得很快。剛放學那會兒還熱得很,現在他獨自待在這空寂無人的教室裏,逐漸感到一陣寒冷躥升了上來。


    他是一放學就直接來了這裏,還沒有吃過晚飯,現在肚子也開始咕嚕咕嚕的叫了起來。


    這個時間,其他人或許已經洗過了澡,蓋著柔軟的被子,躺在床上玩著玉簡,時而和室友們閑聊幾句,那才像是正常人的生活啊。


    而自己呢,卻獨自被困在這裏,饑寒交迫。


    為什麽……為什麽上天偏偏選擇了自己來承受這一切的苦難?關椴越想越覺得委屈。像自己現在的狀況,恐怕就是他哪一天在某個角落裏死了,都不會有任何人知道。


    很孤單,真的,很孤單。


    ……


    不知過了多久。


    就在關椴的意識有些模糊的時候,大門上的掛鎖忽然傳來了響動,那仿佛,是鑰匙插進了插銷,正在緩慢轉動的聲音!


    關椴幾乎以為自己是產生了幻聽,但緊接著,就像是為了驗證他的期望,兩扇大門,真的是在他的眼前打開了!來自外界的光線,也灑落到了他的腳底。


    一個人影,就站在那光束的正中,向他微笑。


    “太好了,你果然在這裏!”


    快步跑入的人,正是簡之恒。


    “你為什麽會來!”關椴戒備的瞪著他。這鋼琴室,是自己曾經和柳茉的地方,這裏有他們的很多回憶,現在,他無端生出了一種,被外人闖進自己私人領地的憤怒。


    簡之恒手裏還提著一串鑰匙,氣喘籲籲的看著他,“因為你每天放學都一個人來這邊,直到戌時才回宿舍。但是今天都亥時了也沒見到你,所以我就想,你是不是還待在這裏,就到門衛室借來了鑰匙。還好我過來了一趟!”


    “你……”關椴皺眉,“每天都在等我?”


    簡之恒開心的點了點頭:“是啊,因為大家都是成群結隊的,隻有你總是一個人,我覺得,還是確認你安全回到宿舍比較好。”


    “……多管閑事。”關椴冷冷的甩下一句,連一句謝也不說,就大步往門外走。


    雖然就在剛才,他也希望可以有人來拯救自己,但當這個救星真的出現的時候,他卻是再次選擇了用一身的刺將自己武裝起來,拒絕著任何人的靠近和善意。


    簡之恒毫不在乎的追了上來:“都已經這麽晚了,一起回宿舍吧。就算你不在乎自己的安全,也考慮考慮我吧!”


    關椴冷著臉悶頭直走,沒好氣的回了一句:“學院裏能有什麽危險。”


    “怎麽沒有!”簡之恒誇張的驚呼起來,“我長得這麽帥,萬一有女生想對我圖謀不軌怎麽辦?”一邊說著,配合著擺出受驚嚇狀。


    “矯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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