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也知道,既然是要死囚犯做的任務,能是什麽好事?”另一名倚在牆角的犯人悶悶的接口了,“聽說除了老弱病殘,還有婦孺,其他人都得參加的!”


    正說話間,就見一名犯人猛然凝氣於掌,朝著垂在身側的手臂狠狠扣下。一串串閃爍的靈力電花接連流竄,令人牙酸的臂骨粉碎聲也在同時響起。


    “都看著我幹什麽?”那人疼得齜牙咧嘴,麵對眾人或驚或疑的注視,沒好氣的朝身側吐了口唾沫:“殘了也總比丟命好!”


    最初,此人的行為確是令大夥兒感到荒唐不解,但隨著時間一分分的臨近,尤其是當他們在恐懼中,腦補出了越來越多的心驚畫麵後,如同心照不宣,眾人開始競相效仿,各種千奇百怪的傷勢紛紛亮相。


    “到時候,就說是在獄裏鬥毆弄傷的……”


    有個胖子看得心急,卻又沒有魄力對自己下狠手,好不容易鼓足勇氣,對著牆壁用力撞了過去,隻因心存猶豫,連撞數次都不見流血,空自疼得哭爹喊娘。


    冷棲在此也隨了大流。以掌為刃,在右臂上輕輕割了一刀,隨後立刻撕下衣襟,令鮮血將布條完全浸透,這才在傷口處用力紮緊。


    剛用過午飯,令眾人集合的通知就緊跟著下達了。整座大獄,除了女牢外,各個牢房的犯人都要在廣場上整齊列隊,準備迎接那位神秘“大人物”的到來。


    原本,冷棲等人還在為自己“假扮傷患”的計策暗暗欣喜,但列隊時這一看,原來其他人也不比他們笨,一個個都是殘肢斷腿,驀一看去,不像監牢,倒像是醫館中的病人。


    約莫等了半個時辰,另一側的大門終於開啟,一群身披黑色長袍之人緩步行入,步伐莊嚴,有如行軍。領頭者的衣飾最是華貴,胸前繡著九條金邊,年輕俊朗,卻無端透出股陰森之氣,令人下意識的心生畏懼。


    囚犯的隊伍中,披散著花白長發,容顏蒼老的忘東流目光隱隱發直。這樣的服飾,他真是再熟悉不過了……


    “……九幽殿!”


    忘東流的聲音不響,但他此時說來,卻如同一道驚雷在隊伍內炸開。囚犯群中,頓時響起了一陣騷動。


    九幽殿的名頭,就算是再孤陋寡聞之人也聽說過,但這個勢力,一向是以凶狠殘暴而聞名,數千年來死在他們手中的修靈者不計其數。沒想到這一次的行動竟然是由他們組織的……每個人都是心中發涼,仿佛半隻腳已經踏進了棺材。


    一名九幽聖使跨前一步,目光迅速環視一周,沉聲喝道:“安靜!”一眾囚犯當即噤若寒蟬,那九幽聖使似是對自己造成的效果很是滿意,又朝著那領頭者一攤手,向眾人喝道:“這是我們九幽殿第九尊者,還不快過來拜見?”


    眾囚犯聞言,都有片刻的愣神。九幽殿第九尊者,這大概是他們有生以來,見過最大的人物了。直等他們從這份驚愕中緩過神來,不知是誰先帶頭下拜,眾人也才緊跟著拜了下去:“拜見九尊者!”


    聲音雖是參差不齊,但其中所含的敬畏,卻已是充分形之於外。


    後方的一眾九幽聖使都配合著挺直了腰杆,而九尊者楚天遙依舊麵色如常,坦然受禮,而後右手輕輕一抬,做了個“起”的手勢。


    “各位朋友,我知道大家在外界,都背負著不同的罪名。本尊仁義為懷,願意給你們一個重獲自由的機會。而今這裏有一項任務,各位如願鼎力相助,無論事成與否,我九幽殿擔保,你們身上所有的罪名,就此一筆勾銷。”


    九尊者這意外的和顏悅色,確是令眾人吃驚不小,但也有不少人正在心底暗罵:“說得倒是好聽。那也得在我們執行任務之後,還能有命活著啊?”


    楚天遙繼續說了下去:“由於本次任務有一定的危險性,凡是老、弱、病、殘,可以不必參加,統一到右側集合。那麽接下來,自願參加的,就請上前一步。”


    話音剛落,原本是空空蕩蕩的右側空地,頓時“呼啦”一下,湧過了一大批人。進了這個圈子,就好似安全有了保障,各自展示著身上帶傷的部位,臉上都露出“九尊者你看,我是病號”的諂媚笑容。


    以忘東流的作風,原本是不會與這群人一起弄虛作假。但他將全身的功力傳給西陵辰後,已然迅速蒼老,這會兒就是個確確實實的老人,自是慢步走向了右側的“安全區域”。


    短短片刻,場中還站著的,約莫就隻剩得個百十來號人,而這群人四麵張望一番後,也都是齊刷刷的朝後方退了一大步。


    一名九幽聖使見狀大怒,衝一旁侍立的獄卒喝道:“這裏的牢房怎麽到處都是傷患?去把負責人叫來!”


    右側隊伍中,冷棲心念電轉,主動站了出來,大幅度的躬身施禮,一麵恭恭敬敬的道:“九尊者,能為九幽殿效勞是我的榮幸,雖然我在日前的鬥毆中受了點傷,但這點小病小痛,我是完全可以克服的!”說著一把將上臂的布條扯下,轉向身後招了招手:“你們也都過來吧!難道你們不願意為九幽殿效勞嗎?”


    在看到眾人大多身上帶傷時,冷棲就知道,這個裝病計劃恐怕是混不過去了。一群健康人之中的病號,或許可以得到特殊待遇,但當所有人都是病號,無論病輕病重,都已經不再特殊。尤其是在聽說,對方來自九幽殿的時候,在他心中就開始轉起了其他心思。


    既然同樣是要離開大牢,比起在囚犯操練大會討好縣官,何不直接去討好九幽殿?富貴險中求,如果可以的話,說不定還可以求來一個推薦名額……


    右側的囚犯見他這一副標準狗腿相,都是肚裏暗罵,表麵上卻也隻能撐起一個比一個歡的笑臉,表示“我們也能克服”,緊隨其後的湧了過來。


    楚天遙幅度極微的點了點頭,冷棲察言觀色,心中一喜。至於會如何得罪那群獄友,他根本就不在乎。當初自己向他們求助的時候,又有誰搭理過自己?


    不過他專程拉一批人下水,倒也不單是為報複,更重要的是讓這群人來當替死鬼,自己就有機會在其中渾水摸魚……


    當那名額頭上頂著塊巨大傷疤的胖子也走過來時,一名九幽聖使不耐煩的推了他一把:“你太胖了,不用參加。”


    那胖子瞬間欲哭無淚,早知道會這樣,剛才就不用那麽賣力了。還差點把自己撞成腦震蕩,現在看東西都有重影……


    楚天遙淡淡一笑,主動走上前寬慰道:“這位朋友,你有這份心意,本尊感激你了。稍後我會去跟所屬縣衙打個招呼,你的刑期減半。”


    那胖子一怔,隨即感激得連連點頭。圍觀眾人見了九尊者的諸般言行,恐懼漸退,反而相繼生起了幾分好感。


    雖然那些九幽聖使確實仗勢欺人,但這位九尊者的為人倒是相當不錯啊……也許是傳言有誤,其實九幽殿也並沒有那麽可怕?


    隻有少數人看得分明,這九尊者哪裏是生性仁慈,分明是心機更勝一籌。在這裏賣些不要本錢的小恩小惠,就要讓眾人死心塌地的為他賣命……


    ……


    荒山寂寥,上空高掛著一彎銀月,蒼穹如墨,有種慘淡的寒涼。


    下方的山窪處,有著一處顯眼的陷坑,坑底淩亂的散落著幾根白骨,如同無主孤墳。


    九尊者一行人站在不遠處的平原上,而他們的隊伍,也正在不斷擴大。除了最前沿的九幽殿人眾隊列齊整外,後方無論是穿著囚服的犯人,還是逐漸被押解而來的村民,都是四顧彷徨,膽戰心驚。


    在他們來到這裏的時候,天色就已經黑了下來。同時他們也開始知道,原來自己並不是這次任務中,唯一被選中的一批。但在這樣的氛圍下,人多並不能壯膽,反而還會因為整體基數的擴大,讓個體的生命,變得愈發的廉價。


    “這個地方,叫做荒神古墓,已經有千百年都不曾開啟過了。”楚天遙注視著下方的孤墳,淡淡的開口了,“稍後等人都到齊了,本尊就會施法解開封印,你們隻要到這古墓裏轉一圈,然後把裏頭的情形,如實回報給我就可以了。如何,很簡單吧?”


    聽著他輕描淡寫的語氣,眾人卻是心底陣陣發怵。要進入一座塵封的古墓,裏頭還不知會有多少機關陷阱,凶獸亡魂,就這麽沒有任何準備的進去,簡直就是在送死啊……!


    冷棲同樣打量著古墓,咽了咽口水,在一段短暫的心理鬥爭後,終於還是上前躬身道:“九尊者,這次的任務我一定會全力以赴!但如果可以順利完成的話,可否給我一個天宮門考核的推薦名額?”


    “臭小子,你敢得寸進尺?”一名九幽聖使當即臉一板,厲聲喝道。


    楚天遙淡淡一擺手,似笑非笑的打量著冷棲,緩慢的點了點頭:“你很有誌氣,也很有勇氣,本尊欣賞。好,如果你能完成任務,我可以給你一個參加初選的機會,你可以和那些名門望族的子弟平等競爭。至於能否得到最終的名額,還要看你自己。”


    冷棲大喜,一揖到地:“多謝九尊者!”


    林木掩映後,三道身影靜默佇立,目光都是瞬也不瞬的緊盯著前方的九幽殿人眾。


    “那邊最前麵的那個,就是九尊者。”風仇稍一指點,低聲向葉朔道。


    葉朔抬眼望去,在看清了對方的眉目後,驚得幾乎合不攏嘴:“那是九尊者?!”


    “怎麽了,你認得他?”風仇奇怪的轉過視線。


    葉朔牙關緊咬,努力克製著暴動的靈力,他此時的神情很是詭異,似驚,似憎,卻又有種瘋狂的喜悅。


    “那是一個……我發過誓,必須要殺死的人。”


    風仇皺了皺眉,聽葉朔之意,似乎與那九尊者不僅是舊識,更有舊怨,不過他倒也無意深究,隻略頷首道:“這樣也好,你不是也說過,我的村人身上的禁製,也隻有殺死九尊者才能解除?那我們就竭盡全力,取九尊者的性命吧!”


    “九尊者,時候差不多了。”另一邊,一名九幽聖使低聲向楚天遙稟道。


    楚天遙點了點頭,一擺手示意眾人退後,隨即雙手迅速結印,一道道繁複的紫黑色光訣悄然成形,朝著下方的古墓狠狠轟下。


    “破!”


    光束在即將觸及古墓方位時,自陷坑內部,陡然架起了一層半圓形的暗藍薄膜,那也正是屬於此地的防守結界了。雖是將攻擊光束暫時阻擋在外,但隨著楚天遙靈力加注,光束愈發明亮耀眼,結界中部,已經可以看到一道明顯的凹坑。


    楚天遙目光一厲,手中印訣翻轉,再度暴轟而下。


    “給我破!”


    那結界的光芒閃動不止,忽明忽暗,如同垂死的掙紮。而自凹坑兩側,也緊隨著散開了道道如蛛網狀的裂紋。終於在光束的空前大盛中,“轟”的一聲,炸成了大量暗藍殘片,一條狹窄而陰森的通道,也在此時出現在了所有人眼前。


    “準備下去。”楚天遙收了印訣,麵無表情的下令道。


    透過那陰森通道,也不知是否心理作用,所有人竟都感到有股直入骨髓的寒意,自古墓內不斷上升,隱隱的甚至能聽到幽幽鬼哭。此情此景,誰敢先打頭陣?


    一名囚犯雙腿戰栗著不斷後退,在撞到身旁的人影後,忽然似是見到了救星,連忙將他朝前一推,幹笑道:“冷棲啊,你小子之前說的那麽厲害,你先下去吧?”


    一眾囚犯在此空前團結,紛紛出言附和。冷棲抬起的目光,與楚天遙在半空相碰,在得到他一個點頭示意後,冷棲咬了咬牙,鼓足勇氣跨入深坑,一步步邁上了那仿佛通往地底的狹長石階。


    探路兵自然不能隻有冷棲一人,在他當先進入後,其他囚犯也沒能逃過噩運,站在最前列的一批,同樣在九幽聖使的長刀威逼下,戰戰兢兢的跟了上去。


    氣氛,死一般的沉寂。


    無論是九幽殿的眾人,還是另一邊的葉朔三人,都在緊張的等待著最終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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