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想?那我需要想些什麽?”表麵上,葉朔仍是恭恭敬敬的發問道。


    老道長嗬嗬一笑:“所謂冥想,並不是要你想些什麽,恰恰是讓你什麽都不想。把自己的頭腦完全放空,在這片最純淨的靜謐中,去感悟自然,感悟世界,直到你可以聽到花開的聲音,聽到風聲,聽到自然界一切元素的湧動……”


    “這些用靈魂力量去感知不是更清楚麽?”葉朔怔怔的打斷道。要說感悟五靈元素,他還是相當有自信的。


    老道長聞言,恨鐵不成鋼的瞪了他一眼:“所以為什麽我就說,修煉精神力最好還是從小開始。那個時候,你們的靈魂力量還沒有被完全開發,也更容易去感受精神的世界。如果是你們這些,已經有了幾分造詣的修靈者,自然會下意識的使用自己更加擅長的力量了。”


    又對著他上下打量一番,忽然皺了皺眉:“你從前學過魂師?”


    在葉朔點頭後,老道長沉吟的捋了捋長須,“魂師和符師,因為所需修煉的本源力量不同,原本是兩種相衝突的職業。除了傳說中的那位大人之外,從來沒有人可以同時身兼此二職。”頓了一頓,抬起頭直視著葉朔,正色道:“如果我告訴你,二者隻能取其一,你會作何選擇?”


    葉朔陷入了沉默。老道長倒也並不著急,仿佛是在靜等他細想清楚。


    “這兩個職業,我一個都不想放棄。”最終葉朔開口了。不等老道長質疑,又語氣堅定的說了下去,“如果沒有第一人,那我就去成為這第一人!既然已經有了第一人,他做得到,我就沒理由做不到!”


    老道長顯然沒料到他會出此狂言,難得的怔了一怔,半晌失笑道:“你這年輕人的口氣,倒是一向不小,但關鍵還是要看,你又能真正做到幾件?想跟那位大人相提並論,你現在可是完全不夠格的。不要太好高騖遠了,現在就先去進行冥想吧。”


    在他離開之前,又遞給他一瓶丹藥:“如果你執意堅持,那修煉的時候,就先服下這種丹藥吧。它會暫時封閉你的靈魂力量,讓你能夠從零開始,去摸索精神力,這個全新的空間。”


    一擺手止住了他的道謝,“還忘了自我介紹,老夫彌慎,取這個道號,是時刻告誡自己,行事要更加謹慎。非我獨為然,你們也是一樣的。”


    ……


    既然正式拜入了符師門,葉朔也被分到一間弟子房居住。


    這個宗門雖然小了些,環境倒也清幽。同時為了讓弟子們集中精神修煉,房間是在寬敞的廂房中,以垂直的擋板分出了幾個小隔間,且修造別具匠心,那擋板是如同卷簾一般,可由弟子自行控製升降。


    如此一來,大家冥想時各自清靜,而在日常的生活中,則是同住同樂,這也難怪眾人的同門情誼,都是極為濃厚了。


    葉朔進入房間時,同屋的一眾弟子顯然都聽說了他的傳奇事跡,都用好奇而欣賞的目光打量著他。


    那可是符師門建宗以來都沒人能拿到的傳承啊!現在這位師弟竟然一來就拿到手了,未來他在師門中的成就還會淺麽?就算他現在還隻是初級符師,但擺在那裏的成績,也讓任何人都不敢小看了他。


    在一名弟子起頭下,很快所有人都圍了上來,一邊幫葉朔收拾行李,一邊隨意的和他攀談著。短短幾個時辰的工夫,幾乎就將符師門的一應作息安排,以及風俗趣聞都給他灌輸了一個遍。


    起初,葉朔僅僅是把符師門當成一個暫時的落腳地,他隻想盡快學會催動靈符,就重回赤炎之森,並無意在此多交朋友。然而抵不過眾弟子的熱情,隻好有一搭沒一搭的回應著。


    待到行李收拾妥當後,他和一眾室友已經打成了一片,不得不說,這種久違的溫馨氣氛,他還是十分喜歡的。


    稍後在室友的指導下,葉朔放下擋板,進入了修煉狀態。


    在此之前,他已經將彌慎道長給的丹藥瓶捏在手中把玩了一路。原本是不打算服用的,畢竟要暫時封閉靈魂力量,誰知道有沒有副作用?而且他也相信,憑自己的能力,要把魂力和精神力區分開,應該也不是難事。


    但在和同屋的弟子笑鬧過一番後,由於對符師門好感大增,連帶著對彌慎也放下了戒心,倒出一顆丹藥,定了定神,就一口吞服了下去。


    等待藥力見效的過程中,葉朔閉目盤坐,一遍遍的清空雜念。


    從前修煉的時候,他的腦袋都在活動,忙著感悟五靈元素和天地法則。真要讓他什麽都不想,連感悟也要同時停止,一時半刻尚可,但時間一長,他卻總是難以堅持。即使靈魂波動已經逐漸脫離了感應,精神力的區域,卻依舊是死水一潭。


    葉朔很清楚,他現在聽到的風聲,雨聲,萬物演變之聲,隻不過是在自己的腦中幻想出來的。並不是他真的通過精神力,聽到了自然界的聲音。同時既有此幻想,就更是難以進入四大皆空之境。過不了多久,在他心中已是愈發煩躁起來。


    “啊!你這個外行!實在看不下去了,讓吾來教你冥想吧——”


    此時在他腦中響起的聲音,自然是那最善於冥想的青想熊。


    葉朔油然一喜,隻顧著發愁,怎麽倒把這個專家給忘了?


    感受到他靈魂中傳來的欣慰,青想熊的虛榮心也得到了極大滿足,這時已經一板一眼的指導了起來:“吸氣,呼氣!再吸氣,再呼氣——”


    ……


    第一個月,葉朔始終是安靜的盤坐著,緊閉的雙眼連一次都沒有張開。他的呼吸,已是比當初平穩了許多,靈力波動在身周完全收斂,整個人似乎已經和自然融為了一體。


    第二個月,葉朔坐在方桌前,緊盯著鼻尖前豎立的一根筆杆,用力得連眼睛都要瞪了出來,那筆杆卻始終是一動不動。直到葉朔歎息著垂下頭,在他沒有注意到的地方,筆尖似乎是在微風的吹拂中,靜靜的顫動了一下。


    第三個月,葉朔盤膝靜坐,在他身周點著一圈燭台。火苗悠揚的擺動著,如同聲聲無言的催促。葉朔體內的氣流也是紊亂不定,每當靈力自發躥起時,都會被他立刻壓製下去。直到月末的最後一個時辰,最外圍的一盞燭台,終於是悄然的熄滅了。


    第四個月,葉朔仍然盤坐著,這一次在他身外環繞的,是一堆鮮花的種子。葉朔的雙眼閉得很緊,印堂前繚繞著絲絲清氣,如同漩渦般在花種間擴散,蔓延。到了月末時分,在他身周已是開遍了一地鮮花。


    第五個月。


    “感覺怎麽樣?”青想熊在當初完成了基礎教導後,就獨自進入了冥想狀態,現在出來的又是神行烈。


    葉朔深深歎了口氣:“很困難。”似是不願被神行烈借機嘲笑,又繼續補充道:“我現在才總算明白,為什麽彌慎師父說符師和魂師難以並存。過於強大的靈魂力量,現在對我來說反而是阻礙。明明很多用魂力是輕而易舉的事,卻必須逼著自己去使用精神力,這對我的精神來說,本身就是一種折磨了。”


    “慢慢來吧。”神行烈嘿嘿的笑著,“勤能補拙,天資不行就用努力來填。”


    葉朔一陣無奈。這雖然是鼓勵的話,但是被這麽直接的評價“天資不行”,還是讓他很受打擊啊……


    閉目調息一番,正要再次進入下一階段的修煉,同屋的一名弟子忽然直闖了進來。


    “葉師弟,你怎麽還在修煉啊?”那弟子不由分說,一把拖起了他,“走,咱們看熱鬧去!”


    既然推脫不掉,抱著修煉也要張弛有度的心情,葉朔也就隨著他去了。


    兩人一路來到前山的廣場上,此時那小廣場已是擠得人山人海,似乎是整個符師門的弟子都趕來“看熱鬧”了。


    不過再仔細觀察一番,葉朔卻是發現,現在這廣場上似乎不隻是符師門的人。還有另一群服飾相異的弟子站在另一端,嘰嘰喳喳的指點著,雙方已經明顯劃分成了兩個陣營。


    極目望去,在正中最顯眼的空地處,正分置著兩把寶座,上麵一左一右的坐著兩名道長。左首是彌慎,右首則是一名陌生的紅臉長老,穿著與下方那群弟子相仿的服飾,隻是用料則更加華貴不少。


    再下方則是一張擂台,兩名不同門派的弟子相對而立,兩側的高呼聲此起彼伏。


    “那邊那些是靈符宗的人。”不等葉朔詢問,那拉他前來的弟子就主動講解起來。


    “他們也是一個重點培養符師的宗門,而且啊,是乾元宗的下轄勢力,財大氣粗,比我們要強得多。”那弟子說著,不屑的撇了撇嘴,“但是那邊的風氣很不好,基本上就是塞錢、塞錢,你塞的錢多,師父教你的也才越多。可以說是有錢人的樂園,窮人在裏麵是沒有活路的。”


    “那他們現在這是?”葉朔朝著當中的擂台瞥了一眼。不過他還真是沒想到,在這麽偏僻的地方,竟然都能遇到乾元宗的下轄宗門,他們還真是勢力遍天下……


    “挑釁唄,基本上每年宗門大比之前都要來這麽一出的,他們還說得好聽,說這叫什麽‘賽前預熱’。”


    那弟子看上去更不滿了,“明明兩個宗門相隔了好幾座城,井水不犯河水,就因為大家同樣培養符師,我們就被他們當成了眼中釘。那邊的宗主也真有閑工夫,每年都讓長老帶著一部分弟子趕過來,找我們的弟子比試。隻可惜,我們……”


    說到這裏,那弟子有些羞愧的垂下了頭,但葉朔卻是聽出了他的言下之意。符師門資源稀缺,自然比不過有雄厚資金支撐的靈符宗,每一年無論是賽前預熱,還是稍後正式的宗門大比,符師門的成績都不能盡如人意。也難怪靈符宗會像現在這樣,對賽前挑釁樂此不疲了。


    從圍觀弟子的議論聲中,葉朔也得知了符師門的代表弟子名叫冷棲,是門中的大師兄,靈符宗的代表弟子名叫明季同,據說實力在這一屆靈符宗是數一數二的。


    眾人的助威聲已經響成了一片,明季同傲然屹立,朝著身側一招手,立時有弟子捧過一個黑漆托盤,盤中盛著一根羽箭。明季同雙目微眯,朝著羽箭掃了一眼,卻並不伸手去接。轉視前方,那裏正架設著兩塊標靶,此時靶心上尚是空空蕩蕩。


    安靜的吸了一口氣,明季同雙眼緊鎖靶位,分明不見他有任何動作,但在他身旁,那托盤中的羽箭卻是自行搖晃起來。


    羽箭顫動得越來越劇烈,直至離盤而起,懸浮在了他的耳側部位。緊跟著便是“嗖”的一聲驟射而出,穩穩正中紅心!


    靈符宗的弟子群中,霎時響起了一片歡呼聲。


    精神力射箭?葉朔也看出了幾分趣味。這倒真是一種特別的比試方法啊?


    場上,明季同斜視冷棲,微微一攤手:“請。”


    冷棲沒有答話,在他身側同樣有弟子捧上托盤。而冷棲接下來的做法,也與明季同先前一般無二。羽箭懸浮身側,同樣的正中紅心,這一回,自然是輪到符師門的弟子歡呼了。


    明季同點了點頭,沒有任何多餘的表情,再次揚手一招,這一回托盤中盛放的,是兩根羽箭。


    兩人的比試一直在繼續,羽箭的數量,也一路加到了五根。至此雙方始終是不分成敗,但葉朔卻是敏感的判斷出,要說精神力的運用技巧,的確還是明季同更占優勢。看來這一回的賽前預熱,符師門是終究又要以敗北告終了。


    場中正值相爭激烈,符師門的弟子群中,忽然掀起了一陣小範圍的嘩然。


    喧鬧的焦點,是一位妙齡少女的到來。一身淡粉色長衫,衣襟前點綴著點點緋紅花邊,麵容溫婉,長發如瀑,如同一朵亭亭玉立的荷花。


    這少女剛一出現,就有幾名弟子圍了過去,關切的招呼道:“半夏師妹,你終於肯出房門了?”


    那少女輕垂螓首,聲音也是如泉水般的清澈:“日子總還是要過的。何況這也是宗門內的大事,自然要來。”


    一眾弟子七嘴八舌的安慰著,不外乎都是一些“你能這麽想就最好了”的慣例俗話。


    葉朔也轉過頭向她瞥了一眼。之前剛搬進弟子房的時候,一群室友講解宗門趣聞,就不止一次的提到過“半夏師妹”。不過每個年輕人聚集的地方,自然都會有一些類似院花的存在,他也早就習以為常了。


    現在自己已經有了齊玎莎和南宮菲,那位半夏師妹確實也很漂亮,但終究也隻是小家碧玉型的女子,對葉朔來說,還不放在心上。


    雖然他也隱隱覺得,這個名字有些熟悉,好像是之前就在哪裏聽到過,但既然沒有印象,想來就不會是什麽大不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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