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老的石室內,這般安靜的感悟,大約一直持續了數個時辰。


    就在眾人都是全神貫注,努力想從古帝傳承中汲取到更多收獲時,麵前的石壁忽然悄悄發生了一絲異變。


    整座壁麵金光大放,形成了一片巨大的光源。每個人已經連上端的紋路都看不清了,隻能挪開視線,回避著刺眼的金芒,同時互相交換著驚愕的目光。


    “怎麽了?”


    “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金光籠罩中,石壁上的一段段紋路似乎都活了過來,在半空中投影成了無數道扭曲的符號,如同一麵被立體成像摹刻出的微型石壁。它們跳躍著,閃爍著,散發出無上神輝,一層層源自上古時期的玄奧氣息撲麵而來。


    就連洛沉星都停止了感悟,震驚的抬起頭注視著兩座彼此交疊,在法則中卻又處在不同空間的石壁。


    會出現這種情況,就隻能有一種解釋……


    是誰?到底是誰?!


    金光起起伏伏,半晌後,四麵輻散的光暈緩緩朝一線收束,半空中的立體符號也跟著無限融合,直至徹底在一點匯聚,光芒再一次激烈綻放後,逐漸濃縮成了一團金光閃閃的小圓球,如同一個小型太陽。在眾人目瞪口呆的注視下,一路向前漂動,最終停留在了那陌生人麵前,被他輕輕托在了手中。


    “這……這就是被封印在洞府內的骨片了吧?”直過了好一會兒,才有人戰戰兢兢的探過頭,“據說隻有當修靈者悟透了全部古帝傳承的時候,骨片才會從石壁中出現……兄弟,真是恭喜你了啊?”


    隨著他這一句話,眾人望著那陌生人的目光,頓時都變得更加古怪起來。


    全部的古帝傳承啊,這究竟是多大一份寶藏!這個人到底是什麽來頭,竟然能在這麽短的時間中就全部悟透?


    在一片又驚又妒的打量中,那陌生人卻並未露出多少欣喜之色。此時他正神色凝重的觀察著手中的骨片。


    那閃動的金光在與他的手掌接觸不久,就已經完全收斂。失去了外在光輝的加持,留下的隻剩下一塊巴掌大小的黑色鐵牌。看上去是毫不起眼,不過這還在其次,更重要的是……


    “好強的魔氣啊……”那陌生人的眉頭皺得很緊。他可以感應到,這塊骨片中繚繞著深重的邪惡之力,如同有數千隻魔物的怨氣不散,掙紮著要化形而出,“我有預感,如果六塊骨片當真聚首,恐怕會發生什麽不祥的事……”


    “那也沒辦法,傳言中必須要集合六塊骨片,才能打開符皇古門。我們不去拿魔器,難道讓給魔族拿麽?”洛沉星挑了挑眉,語氣是一貫的淡然自若。但他望向那陌生人的目光,卻明顯是更加深邃了許多,似乎正在對他做著全新的估量。


    “無論如何,這一次能順利拿到骨片,多虧了兄台,我還欠你一聲‘多謝’。”洛沉星意有所指的說著,一邊衝那陌生人抬起了一隻手。


    那陌生人並沒有回應他的客套。獨自又是沉思半晌,竟就將那骨片反手揣入了自己的懷中。


    “你……”洛沉星麵上變色,“你這是什麽意思?”


    那陌生人聳了聳肩:“我隻是覺得,如果將全部的骨片交給某一個人集中保管,難保他不生異心,會在進入綠野平原之前,在盟友間挑起內鬥。大家都是為保衛魔器而來,如果我們為國盡忠的本意,卻演變成了矛盾的激化點,想來也是所有人都不希望看到的。


    既然如此,還不如各憑本事,在六絕景中誰能拿到骨片,就由誰來保管。反正最後必須要集合六塊骨片才能打開古門,就算保管者起意私吞,也是毫無意義。”


    魔器歸屬,可說牽涉到了這裏大部分人的利益。如果骨片全部由洛沉星保管,他們嘴上固然不敢多說什麽,但以洛家的作風,顯然是他們吃肉,連一塊骨頭都不會給別人留。現在難得有了一個平等分配的機會,一片竊竊私語聲中,大部分的聲浪都已是倒向了那陌生人。


    洛沉星努力維持著麵上的笑容。盡管他並不會把這些人的意見放在眼裏,不過在接觸到魔器之前,他暫時還是以平衡為主,盡量避免多生無謂事端。若非如此,也不會一次次容忍下葉朔的挑釁。


    何況那陌生人所說的道理,對他自己也適用,想來他也不可能在最後關頭私吞骨片。隻要確保了這一點,暫時讓他一步,也與全局無礙。


    “原來如此,還是兄台想的周到,那這塊骨片就由你保管了。”洛沉星收回了停在半空的手,臉上嫻熟的扯起了一個笑容,絲毫看不出他片刻前小小吃了個癟。這份心性,也令不少人暗暗歎服。


    同一時間,石室中另一處隱蔽的空間,西陵北正努力撥開麵前的灰塵,借著靈力光球散發出的微弱光線照明,一步一步在濃重的黑暗中摸索。


    那兩名來自分家的長老緊跟在他身旁,目光在他們的少爺和未知的矮室內來回逡巡。


    “咳……”西陵北越走越深,在掀開頭頂的一道布簾時,被迎麵灑下的灰塵嗆得咳嗽起來,腳底也不慎在一塊突起的門檻上絆了一下,身形略微朝前一跌。


    兩名長老連忙搶上攙扶,關切道:“北少爺,小心一點。”


    西陵北僵硬的抽出手臂,臉上也因為這個稱呼,迅速的蒙上了一層不愉之色。


    雖然同樣擁有著西陵的姓氏,但他就隻能被那些下人們稱為“北少爺”,因為西陵家高高在上的少爺,隻能有一個。


    在所有的分家中,西陵北是最出色的子弟。他並沒有像大多數的分家少爺一般,進入致遠學院學習,而是年紀輕輕,就開始協助家族打理生意。這麽多年,一直深得宗家器重。而他也被身後的分家視作,他們這一支脈能夠重回宗族的希望。


    那一天致遠學院的院董大會,作為西陵家族代表參加的,就是他的父親。


    正是因為有這樣優秀的兒子,才讓他一介分家之人,有資格破例出席這種代表宗族的大會。


    最初,西陵北確是一心一意的為家族打拚,他也一直將族長對他的賞識視作榮耀。但隨著他漸漸長大,看到的更多,懂的更多,他開始知道,作為分家之人,仿佛生來就比宗家矮了一頭,這個差距,是他付出再多努力都無法彌補的。


    他在背後兢兢業業,卻抵不過有人在前麵緊著給他造害。


    西陵江坤在外麵每闖一次禍,西陵北就要額外花上十倍的精力為他消除影響,在商場上重新鞏固西陵世家的威望。好像他存在的價值,就僅僅是跟在那個廢物少爺身後,為他收拾爛攤子。


    不論他表現得再出色,為西陵世家創造過再多的業績,在族長眼裏,他也永遠都隻是“輔佐之良將”。西陵世家的繼承權,絕對不會落到他身上。


    就算是對洛沉星,西陵北也是不買賬的。在他看來,對方隻不過是生來命好,一出生就是坐擁豐厚家底,集萬千榮耀於一身的洛家大少。如果給他相同的資源,他敢說,他所能取得的成就,絕對不會比洛沉星差!


    也正是因為這種種的因素匯聚,使得西陵北在這一次爭奪魔器的任務中,表現得有些貪功躁進。


    明知道宗家不過是將他當成炮灰,但既然能得到這次證明自己的機會,他就一定要完成得格外出色!如果能夠順利得到魔器,為家族立下這等大功,那麽不僅是自己身後的分家可以重歸宗族,自己將來在西陵家,一定也可以得到更多的話語權。


    因此在其他人都聚集在石壁前,企望獲得更多感悟時,西陵北獨自離開了人群,在石室中一路摸索著,希望可以當先找到那塊被封印的骨片。


    跨過門檻,又向前走了一段路,這裏似乎是整座洞府的最深處。


    西陵北謹慎的觀察著四周,同時散開靈力,仔細的掃描著黑暗中的每一處角落。


    就在這樣的地毯式搜索下,他忽然聽到了一個微弱的聲音。


    “放我出來……放我出來……”


    那聲音好似是在他的心中響起,又似是在矮間中的每一處角落低沉回響,讓他完全找不到聲音的來源。


    “放我出來……放我出來……”


    那聲音沙啞而滄桑,仿佛已經在這裏獨自低吟了千百年。


    “誰……是誰在呼喚我?”西陵北情不自禁的做出了回應。同時四麵環視,尋找著一切可能的線索。


    “放我出來,我可以讓你淩駕於宗家之上……”


    那聲音繼續低語著,卻無異於在西陵北心底投下了一塊巨石!


    “你……聽得到我內心深處的渴望?你到底是誰?”


    那聲音沒有正麵回答,喃喃的誘惑,卻依然在暗室中回蕩。


    “放我出來,再也沒有人敢輕視你的分家身份。西陵家族,乃至整個商界,都將完完全全的屬於你……”


    一字一句,句句擊中西陵北心坎。


    那聲音如同有種魔力,令他無法忽視,也忘記了該有的警惕。盤踞的邪念,在他心頭埋下了一顆種子,與他積聚多年的怨氣相依相合。


    “放我出來,我會給你這個世界上登峰造極的權勢!放我出來……”


    那聲音似乎是漸漸的失了耐性,最後一句話,音調猛然拔高,嗡嗡的在西陵北耳邊震響。那其中蘊含著一種君臨天下的霸氣,也將西陵北徹底的引入了迷途。


    此時他終於看到,在暗室的盡頭,有一張小小的石桌。石桌上擺放著一個金漆寶箱,寶箱中正閃耀著奪目的光輝……


    西陵北猶如被吸了魂般,一步一步的朝著寶箱走近。


    他聽到過很多的傳說,那些站在巔峰的獨行強者,有不少也曾經是不受家族重視。後來他們無意中得到了一隻神奇的寵獸,或者是被遠古強者的靈魂附體,從此就將那些同齡的天才都甩在了身後,走上了逆襲之路……莫非,同樣的好運,現在就要降臨在自己身上了麽?


    西陵北的雙目,漸漸被寶箱中的光芒映上了相同的亮色。此時他也緩緩的伸出手,一路摸索向寶箱,輕輕的托住了箱蓋……


    在西陵北眼中看到的,是一個光芒四射的寶箱,也是他從此翻身的希望,但緊跟在他身後的那兩名長老,所看到的卻完全不是這麽一回事。


    他們隻看到,他們的少爺踏入暗室後,忽然一個人自言自語起來。聽上去好像在跟什麽人對話,但兩人可以確定,除了他機械性的反複發問,以及自己二人拖遝的腳步聲外,這暗室內並沒有其他聲音。


    兩名長老都有些慌了,他們嚐試連聲詢問,但西陵北似乎完全沒有聽到,他的雙眼中同樣沒有任何焦距,就像一個牽線木偶般向前行走著。


    盡頭的石桌上,隻有一隻狹小的鐵盒。鐵盒看上去已經有些年頭了,肮髒破舊,表麵生滿鏽跡,頂端還貼著兩條呈交叉狀的封條。


    西陵北就如被迷了魂一般伸出手,緩慢的揭下了左側的封條,然後是另一條……接著,他打開了盒子。


    就在這一刻,狹小的盒子中忽然爆發出一團濃鬱的黑光,黑光中隱含著強烈的魔氣,瞬間就將西陵北全身都籠罩在內。


    “啊啊啊……”西陵北失聲慘叫起來。那光束中似乎有什麽東西,正在朝著他的體內瘋狂灌入。在這陣強烈的侵吞中,他覺得自己的靈魂都快要被磨滅了,意識正在飛速的消散。


    “北少爺!”兩名長老大驚失色。但他們的手掌還不等碰到西陵北,便被那層黑光震得倒跌開數步,急運靈力才穩住身形。


    “啊……呃啊啊……”西陵北的身子被動的後仰著,呈現出一個極為怪異的姿勢,就像背後有著無數根引線,將他的四肢反向拉扯著。此時他的長發根根飄揚而起,風聲呼嘯,黑光流竄,西陵北的慘叫聲也越來越淒厲,仿佛正在承受這世間最極致的痛苦。


    這般場麵也不知持續了多久,黑光完全融入了西陵北的體內,而他整個人也是脫力的朝前一栽,俯倒在了石桌上,大口大口的喘息著。


    “北少爺,你沒事吧?”兩名長老一左一右的扶住了他。剛才他們真是被他的樣子給嚇壞了。


    “……沒事。”西陵北抹了一把額頭的汗水,甩開兩人的攙扶,隻是他的呼吸此時仍有些不暢。


    “怎麽回事?”這一邊的慘叫聲也吸引了石壁前的大部隊。洛沉星很快就帶領著眾人趕了過來。


    “沒事。”西陵北一手按著胸口,緩緩的站直了身子,“方才這古盒中同樣出現了絕世殺機,現在已經消散了。”


    洛沉星蹙眉打量了他幾眼。雖然覺得西陵北的樣子有些奇怪,但這個分家少爺的死活本來就與他無關,既然他確實還好端端的站在這裏,洛沉星也就不再深究,應道:“那就行了。走吧,第一塊骨片已經到手了,該離開這裏了。”


    西陵北點了點頭,默默的跟隨在了隊伍之後。


    一行人就這樣沿原路返回時,整座六禦絕境的地下,忽然傳來了一道神秘的低語。隻是聲波的震動頻率極低,絕境中並沒有任何人聽到。


    “運氣真不錯啊,竟然這麽早就有人把我放出來了……這還多虧先前那道突來的魔氣,喚醒了我的主魂……”


    停頓片刻,這聲音再次響起。這一次似乎一轉而有幾分狐疑。


    “不過,那道魔氣到底是怎麽回事?如此的強大……我魔族中此番莫非是有皇者到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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