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石剛剛推開房門,原本還一片漆黑的宿舍瞬間變得燈火通明。


    “……雅婷師姐?這麽晚了,你怎麽在我房裏?”阮石注視著麵前的窈窕美女,內心中卻沒有掀起半點波動。


    他絕對不會以為,對方是因為看到自己的地位提升,想通了前來投懷送抱的。既然不是,那就隻能是來者不善了。因此他幾乎是在第一時間,就將警戒提到了最高。


    沈雅婷輕撫著辮梢,媚眼如絲:“怎麽,不歡迎麽?”


    阮石僵硬的笑了笑:“怎麽會呢?那雅婷師姐你先隨意坐,我去給你倒杯茶來。”腳下剛動,沈雅婷笑吟吟的也跟著一動,剛好攔住了他的去路。


    “阮石師弟,我隻是想跟你好好聊聊。大家都同門這麽久了,我卻是最近才發現,我可能一點都不了解你。


    以前我一直都以為,你隻是一個本本分分的小師弟,雖然嘴巴不太好,但是對人從來都沒有什麽壞心。可是啊我真的是萬萬沒有想到,你竟然會做出殺害嘉祥師兄,又在他身故後毀傷屍身的惡事!


    我碎星派的門規雖然沒有其他門派那麽多的禮義道德,但也首戒同門相殘!你真的讓我覺得,完全都不認識你了。”


    沈雅婷最初還是笑臉迎人,但說不了幾句,她的聲音就劇烈的顫抖起來。那是壓抑已久的憤怒,也是對真相的失望。說到最後,更是已經聲色俱厲。


    阮石聽她直言揭露自己的罪行,心底確實是狠狠一驚。不過很快,他就重新鎮定了下來。


    自己現在已經是今非昔比了,就算給她知道了,那又如何?這定天山脈還有能置自己於死地的人麽?


    雖是自信十足,不過一點必要的偽裝也還是要做的。阮石此時就仍是裝出一臉困惑:“雅婷師姐,你在說什麽啊?殺死嘉祥師兄的是那個玄天派的葉朔啊!難道你忘了嗎?”


    沈雅婷一聲冷笑:“是,我當然記得,一直就是你極力在鼓吹著我們去向葉朔複仇。你說的頭頭是道,所以在你的鼓吹下,我真的相信了嘉祥師兄的死另有隱情,相信了葉朔就是殺人凶手。


    為了找出他的犯罪證據,我也專程下了一番苦功去調查。但是最後調查出來的,你知道是什麽嗎?”狠狠的在眼角抹了一把,似乎是想掩飾自己流淚的事實,卻不察泛紅的雙眸早已讓她原形畢露。


    “我認識一位在執法隊工作的師兄,其實他也是我的一個追求者。在我的軟磨硬泡之下他才告訴我,那天的鑒定結果,一開始嘉祥師兄的確就是自然死亡,各項的指標他們也都已經做過記錄了。魔氣侵蝕是後來才突然出現的,很明顯就是有人做過手腳的樣子。


    而且那天在鑒定室中,還曾經兩次出現過入侵者……當時隻有你進入了鑒定室吧,騙我們說是查看鑒定報告,其實卻是為了對屍體做手腳……喂,就是你做的吧?”


    阮石仍是不動聲色:“這隻是你的推測而已。隻因為我曾經出現在現場,難道現場的一切異變就必定跟我有關了?你隻憑這個就說我是凶手,也未免太過武斷了吧。


    沒錯,我那天確實是進入了鑒定室,可是我隱藏的很好,我並沒有被發現啊!那個被他們識破的入侵者,也許才是真正的凶手吧?


    嗬,其實想也知道啊,如果我真的在鑒定室裏鬧出過那麽大的事,那些高層長老眼不瞎耳不聾,怎麽可能讓我舒舒服服的過到今天?恐怕早就有人會來找我的麻煩了吧?”


    一邊說著,同時腳下也是小步小步的不斷後退,直退到了門口,才用極快的語速一口氣說道:“好了,天色也不早了,明天還有比賽要看,也該休息了。雅婷師姐如果今晚想留在這裏的話,那沒關係啊,我的房間讓給你,我就去你空下的那一間睡好了。”說著拔腿就往門外走。


    沈雅婷忽然一步搶上,牢牢扣住了阮石手腕,拽著他朝室內一甩,同時將兩扇門板“砰”的一聲狠狠合攏,上了門閂,這才背靠著門板回轉過身,目光直直的逼視著阮石。


    封閉的空間,頓時令本就不大的房間更顯狹窄。房中對峙的兩人,此時是真的都沒有退路了。


    “雅婷師姐,有什麽話就好好說,何必動粗呢?”阮石緩緩的按摩著自己的手腕。沈雅婷剛才的那一抓直接使出了格鬥中的擒拿手法,直到現在,他腕上都還留著幾道鮮紅的手指印。這個時候即使是還在做著無辜的偽裝,阮石也不免被逼出了幾分真怒。


    沈雅婷安靜的走向了他:“阮石師弟,你身上的秘密是真的很多。能不能告訴我,外界傳聞你‘失蹤’了的那幾個月,你究竟是去了什麽地方,你現在的這身實力又是怎麽來的?”她竟然暫時避開了林嘉祥的疑點,轉而又提出了一個更尖銳的問題。


    阮石的語氣也硬了起來:“那是我的私事。我雖然敬你是師姐,卻也沒必要把全部的行蹤都向你如實報備!”該有態度的時候就必須做出態度,自己又不是她的犯人,憑什麽受她的審問?


    沈雅婷又向前走了一步,這一次她沒有開口說話,直接扯起了阮石的一隻手,將戒指從他手上強行取下,朝著角落裏丟了出去。


    “我知道你這隻戒指神通廣大,如果讓你繼續戴著它,我們之間是沒辦法好好說話的,不是麽?”沈雅婷無視阮石的憤怒,一翻手忽然又取出了另一件東西,那是一枚蝴蝶形的胸針。


    “還認得這個麽?這是在競技賽的時候,你從那個赫連鳳身上搶來的。我記得你很喜歡,之後一直都是貼身收藏的吧?


    我還要告訴你,它是我從嘉祥師兄躺過的擔架上找到的。枉你千算萬算,卻還是把這麽重要的證據留在了現場。那麽,號稱隻是去看鑒定報告的阮石師弟,你現在能否解釋一下,你為什麽會把自己的隨身之物落在了嘉祥師兄的屍體旁邊?”


    “這個……怎麽會在你這裏?!”阮石在整個晚上第一次慌了。手忙腳亂的在身上掏摸一陣後,並未找到他所需要的東西,這就更加深了他的恐懼:“但是,不可能啊!我去鑒定室的時候,根本就沒有把這個帶在身上啊……”


    這句話衝口而出的一瞬間,他就意識到中計了。


    當然不會帶在身上了,從赫連鳳那裏搶到胸針後,他的本體就沒有離開過賽場,胸針自然也始終留在賽場之中。前往鑒定室的是他的分身,怎麽可能把從來就沒有拿到過的胸針遺落在裏麵?


    但是在他說出那句話的時候,他就已經是不打自招了,同時,他也看到了沈雅婷得意的笑臉。


    “……你詐我?”阮石咬牙切齒的擠出了三個字。他一向自負精明,卻沒有想到栽在了沈雅婷這個小圈套之下。


    但憤怒歸憤怒,他的腦子還是轉得很快,立刻就找到了另一條出路:“嗬,好啊,我承認這件事是我做的。但也許葉朔就是用什麽我們所不知道的方法殺死了嘉祥師兄,那群窩囊的醫師也檢測不出來,難道我們就要眼睜睜的看著那個真凶逍遙法外麽?


    沒有證據,那我就製造一條證據,寧可我自己同樣背上罪名,也要讓殺人凶手得到應有的製裁!我相信如果嘉祥師兄在天有靈,他一定也會原諒我的!”


    這番話說得入情入理,連阮石自己都相信了幾分。但沈雅婷臉上卻是一點表情都沒有,一轉又提出了另一個毫不相幹的問題:“都已經這麽晚了,你剛剛是去哪裏了?”為了堵住他的故有借口,又刻意補充了一句:“這個問題,總不再是私事了吧?”


    阮石不慌不忙,見招拆招:“我不慣早睡,所以出去練功了。就算是輸了一場比賽,日子也還是要過的,練功自然不能懈怠。怎麽,這也錯了麽?”


    沈雅婷再次掀起了一個獵物入局的冷笑:“練功?到器材保管室去練功麽?”


    阮石猛地抬起頭:“你跟蹤我?!”謊言被人當麵拆穿的滋味,總是不那麽好受的。阮石此時就是又羞又惱,為了不讓敵人看出自己的狼狽,他故意擠出了一個曖昧的笑容:“雅婷師姐,我還真不知道,你什麽時候對我這麽有興趣了?”


    沈雅婷此來雖是興師問罪,卻也還是被阮石這一句調笑刺得滿臉羞紅,隻能主動移開了視線:“我隻是不希望你在那裏被當場逮到,給我們整個碎星派蒙羞!


    但是出乎我的意料,器材保管室的機關竟然完全沒有被觸動。再聯想起這條奇怪的追加規則我就明白了,這應該是你和虛無極掌門合計好的吧?阮石師弟,你現在的能量真是不小啊,竟然都可以驅使起虛無極掌門來了!


    那麽,既然你已經有了一手遮天的權力,如果你真的認為葉朔是凶手,真的那麽想為嘉祥師兄主持公道的話,你完全可以下令對葉朔治罪嚴辦!可你沒有,虛無極掌門的意思竟然是息事寧人。他是不可能包庇葉朔的,唯一的解釋,他真正在袒護的那個人是你,而你,也就是殺死嘉祥師兄的真正凶手!”


    “其實從你在賽場使用那個戒指的時候,我就已經對你有所懷疑了,所以從那以後,我就對你多加了幾分關注。直到剛才在器材保管室,看到一切風平浪靜的時候,才讓我最終確定了自己的懷疑。有些事情,就是這麽經不起推敲啊。而就是剛剛在房中等你的時候,我又想通了很多事,怎麽樣阮石師弟,想聽聽我的推論麽?”


    阮石的臉色是一片無悲無喜的蒼白:“你說。”


    看來一直以來,他都小看了沈雅婷。她竟然並不僅僅是一個徒具美貌的花瓶,可以透過這種種的蛛絲馬跡,準確的推斷出本質,就連自己也未必就能做得比她更好。


    既然已經到了這一步,那就聽聽她還能說得出什麽吧。反正大風大浪他都闖過來了,也不怕在這條陰溝裏翻了船。


    沈雅婷麵上自豪漸退,隨著敘述的深入,她的臉色更是一分分的沉重了下去:“虛無極掌門這個人,比任何人都要更看重利益。想要和他結為盟友,就必須要付出一筆巨大的利益。憑你一個人的分量,自然是付不起的。所以也可以斷定,你的背後一定另有後台。


    這也就要回到我的前一個問題了,就是你失蹤的那幾個月。我大膽推測,就在那段時間,你勾結上了黑市的高層,所以他們給了你那隻戒指。同樣是為了實現他們的計劃,他們才會花這番心思給你提升實力。


    至於這一次,與其說是你和虛無極掌門達成了協議,不如說是黑市的高層和虛無極掌門達成了協議。而許下的利益又是什麽呢,聯想到虛無極掌門一直以來的願望,橫掃六門,成為真正的定天山脈霸主,那麽黑市所能做的,也就是在起事時,提供他足夠的兵力和丹藥資源了。


    而黑市也絕對不會白白幫忙,事成之後,他們多半會同樣入主定天山脈。所以你們僅僅是為了一己私利,就在謀劃著將定天山脈賣給外人是麽?”


    阮石沉默的聽著,漸漸的,他的臉上露出了笑容。笑容不斷擴大,最後他竟是仰頭大笑起來,笑得一發不可收拾。


    “很不錯的推論。簡直是全程有如親見。好,我承認,你的推論都是正確的,林嘉祥是我殺的,這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做的!但是那又怎麽樣呢?你沒有證據啊!這些仍然都隻是你的推測而已啊!我說過這些話,誰聽見了,誰能證明?哼,哼,沒有證據,你能把我怎麽樣,嗯?哈哈哈哈……”


    阮石得意的笑聲,在沈雅婷將一塊傳音玉簡遞到他麵前時戛然而止。並且那塊玉簡,此時仍然處在錄音狀態……


    “本來或許是沒有證據,可是現在有了。你剛剛和我所有的對話,現在都已經被刻錄在這一塊玉簡之中了,這裏麵還同樣有著你溜進器材保管室的畫麵。等我把這塊玉簡交給掌門,他自然知道應該怎麽做。


    並且,這是關係到整個定天山脈的大事,自然要知會所有的高層長老一起協商解決!虛無極掌門,可以在事情鬧開之前替你壓下罪狀,但是當你的罪行已經人盡皆知,你說虛無極掌門是會自己背負那個叛宗大罪呢,還是把你推出去當替死鬼呢?


    同時他既然要置身事外,自然也隻能與黑市斷絕來往,那麽七大門派,也才可以完好無損的保留下來。”


    之前是沈雅婷苦苦追逼,這一次換成阮石衝上來死死拉住了她:“雅婷師姐,是我錯了,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吧!大家是師姐弟一場,何必做得這麽絕呢?”


    沈雅婷麵無表情的甩開他,拉開門閂:“正是因為是師姐弟一場,我才更要為碎星派清理門戶!如果七大門派真的被強行統一,會死多少人你知道麽?我不能看著你一錯再錯,你就到地下,去為你的罪行懺悔吧!”


    不知何時,阮石苦苦哀求的聲音竟然已經消失了。而沈雅婷再抬起頭的時候,在她麵前的兩扇大門忽然“砰”的一聲緊緊關閉了。這一次雖然並未上閂,但她即使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也沒法再把房門打開。


    氣氛驟然間詭異了起來,同時就在這一刻,整間房間的溫度都憑空下降了一大截。兩側的燭火詭異的晃動著,在牆壁上投射出一片奇形怪狀的倒影。


    “既然你已經知道了我的秘密,我還怎麽會那麽輕易的放你走呢——?”


    陰惻惻的聲音在她背後響起,沈雅婷倉促回頭,就看到在床板的前方,剛剛原本是阮石所站的地方,此時竟然站著一隻麵目全非的怪物!


    全身被一片詭異的紅光籠罩,在那紅光中竟然還咕嘟咕嘟的翻滾著氣泡,似乎連靈力本身都承受不住這過度的高溫,時不時的翻卷爆裂。


    那漂浮在紅光中的怪物,它頭頂擁有著一對鋒利的犀牛角,兩條胳膊已經各自變成了五條。那是屬於十足獸的形態!


    此時那十條胳膊呈十個不同的方向在身側展開,各自猙獰的擺動著。白森森的利爪就像是一把把尖刀,反複的伸縮中,更是令人觸目驚心。


    雙腿被包裹上了一層獵豹的花紋,雙腳已經撐破了鞋子,化為了一雙雄鷹的腳爪。背後甩動著一根長長的尾巴,那是帶有劇毒的蠍尾!


    這個造型,雖然外觀不倫不類,但卻幾乎是將所有強大妖獸的優點盡集一身。沈雅婷一時間看得呆住了,但從他那張依稀還維持著人形的臉,還能分辨出對方就是那個前一刻還在苦苦哀求自己的小師弟。


    “你……你竟然可以妖化?”沈雅婷痛苦的呻吟出聲,“這到底是什麽怪物?”


    阮石扯了扯嘴角。包裹在這樣的外形下,他的笑容看起來格外詭異。


    洛家,曾經在他的身體中注入過多種妖靈,也就是妖獸死後遺留下的內丹。在將它們完全煉化之後,每次催動,他就可以同樣擁有這些妖獸所具有的能力。


    這一招他一直都沒有正麵施展過,就是因為這個形態太顯眼了,一定會引起懷疑。但也就是因為沒有任何人知道,所以這一招,才是他藏得最深的底牌!


    “你一直都以為,我隻是一個本本分分的小師弟,雖然嘴巴不太好,但是對人從來都沒有什麽壞心……”阮石語調怪異的複述著沈雅婷的話,“所以,你也從來都沒有正眼看過我。嗬,這年頭,人善被人欺,我再也不會做那個老實的小師弟了,我要你,做我的女人!”


    沈雅婷怒斥:“你做夢!”素手一招,片片花瓣在半空中自動成形,朝著阮石****而去。


    即使阮石現在已經變成了半人半妖的樣子,但是沈雅婷心中仍有一份自信,那是自己作為碎星派精英弟子的自信。她相信隻憑阮石,就算妖化了也不是自己的對手。


    但是很快,她就知道她錯的有多離譜。


    “啪啪”幾聲,阮石背後的蠍尾來回掃動,輕而易舉的就將襲到麵前的花瓣盡數抽碎。


    “以前,或許是做夢。不過現在,很快就要成為現實了——”


    十條手臂大幅度的伸長,從各個方位按住了沈雅婷周身。正中的蠍尾一路延伸,直到牢牢鎖住了早已動彈不得的沈雅婷的脖子。


    “來,臣服,還是死亡,選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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