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輪的比賽,已經隻剩下了最後一組。


    楚天遙對戰墨涼城,這場比賽在所有人看來,都和先前的“司徒煜城式悲劇”如出一轍。反正不管是任何人和墨涼城打,都隻會淪為完全的陪襯。大概也隻有明天他和羅帝星的那一場還有些看頭。


    不過由於楚天遙那“疑似幻術師和毒師”的雙重身份,眾人對他“還能鬧出什麽幺蛾子”也是有著幾分期待的。更多人好奇他是否還能再揭出一個第三重職業者,到時候可就真的是一樁百年不遇的大新聞了。


    然而這場比賽卻被延遲到了下午。當被窩裏的眾弟子原以為能像昨天一樣睡個懶覺時,廣播裏又傳來了通知,讓所有人依然按照之前的開賽時間,照常到賽場集中,似乎是虛無極掌門有什麽事要宣布。


    這也真是讓眾人怨聲載道。同樣是說,等下午開賽再說不行麽?何必讓大家多折騰一趟?不過這些抱怨之詞也隻敢放在心裏,畢竟虛無極是定天山脈霸主,人家就是有資格想一出是一出。因此眾人也隻能一邊打著哈欠,一邊匆忙的披衣洗漱了。


    人一旦多起來,流言往往也就不脛而走。此時弟子群中流傳最廣的就是一條小道消息,據說第一天才墨涼城昨夜一整晚夜不歸宿,不知道去了什麽地方,直到今天早上都還沒有回來。虛無極也就是為了他,才專門延遲了第三輪的比賽時間。


    那些喜歡放小道消息的人,簡直神奇到不可思議,誰也不知道他們的消息是從何而來,又是如何能掌握那麽多的第一手消息。不過現在也沒有人關心流言的源頭,畢竟根據其他參賽選手的證實,墨涼城如今不在宿舍是真,他不在賽場也是真,這也讓大夥兒對謠言更是信得七七八八了。


    當第一天才墨涼城首次以一個不太光彩的名聲,成為了眾人熱議的焦點時,羅帝星始終是一個人安靜的坐在山口的一塊大石頭上。這個位置,如果有人在這裏出現,不論是回宿舍還是去賽場,他都可以第一時間注意到。


    和大多數急性子的人一樣,羅帝星很討厭等人。現在他也等得越來越焦躁,甚至他都在想如果墨涼城一整天都不回來該怎麽辦,難道自己也就像傻子一樣坐在這裏等一天?與其在這裏繼續浪費時間,是不是直接下山去找他會比較好?但是茫茫人海,那簡直就是大海撈針。


    當他已經心煩得想罵人的時候,眼前忽然投下了一片陰影。羅帝星遲疑的抬起頭,那據說是失蹤了一整夜的墨涼城現在就站在他麵前,目光空洞的俯視著他。


    羅帝星第一個念頭是鬆了口氣,總算他還是平安無事的回來了。不過為了不讓墨涼城誤以為自己在擔心他,羅帝星站起身後,直接就是慣常的嘲諷語氣:“墨涼城,你終於是回來了啊?在外頭折騰了一夜開心麽?跟我說說,到底是什麽把你的魂都給勾走了啊?”


    墨涼城沒理他這一串的冷嘲熱諷,依然是安靜的看著他,最後吐出的就是一句沒頭沒腦的話:“小心一點。”


    作為多時的競爭對手,兩人之間也確實形成了一種外人難以理解的默契。羅帝星略一皺眉,竟然聽懂了這句怪話,反應很快就激烈起來:“……什麽意思?你是想說我會輸嗎?!”


    墨涼城既不搖頭也不點頭,還是定定的直視著他,神情是前所未有的鄭重:“小心一點。”


    羅帝星見多了墨涼城事事淡漠,這還是第一次看到他這麽嚴肅的樣子。這份難得的嚴肅,也讓他充分顯露出了定天山脈第一強者的威勢。羅帝星一時間竟是整個人被震得愣住,順著他的話意,茫然的點了一下頭。


    墨涼城一將忠告帶到,確認他是已經放在心上了,當下不再多耽擱,轉身就走。走的卻不是通往賽場的方向。


    羅帝星這時才回過神來:“等等!你這是要去哪裏?比賽不是馬上就要開始了麽?”


    墨涼城停下腳步,隻轉過了半邊身子:“昨天一晚上都沒有休息過,我要回房補個覺。”


    羅帝星頓時急了:“那我的比賽你也不看了?你……你不看我就不打了!”等他意識到這話簡直幼稚得像小孩子賭氣,頓時就是一陣尷尬。


    墨涼城從一早回來之後,就一直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此時羅帝星這副賭氣的表現,倒是讓他僵硬的臉上難得的浮現出了一個笑容,看上去才終於有些類似往常的和煦。


    “我會去看的。反正你們的比賽也不會太快結束的不是麽?但願別讓我一來就看到你慘敗的樣子啊。”


    這一次他是完全回過身,認認真真的做出了這句保證後,才再度轉身離開。


    “……喂!”羅帝星猶豫再三,還是忍不住再次喚住了墨涼城,“你這兩天的臉色越來越差了,就算是第一天才,修煉也不用這麽拚命啊?怎麽了,還是說明天要跟我打,真的就讓你那麽恐懼麽?”分明是關心的話,在他口中說出來,又透出了一股冷嘲熱諷的腔調。


    墨涼城一怔,背對著他,快速的用手背試探了一下自己的臉。這種觸感,果然連自己都覺得很幹枯。


    其實不用羅帝星說,墨涼城早就察覺到自己的異狀了。以前他雖然也一向淡漠處世,但是至少他的意識很清醒。他可以用清晰的頭腦去思考問題,也可以準確的知道自己想做什麽,想要什麽。


    但是這幾天,不對頭了。準確的說就是從那天在鑒定室看過林嘉祥的屍體之後,自己就進入了一種奇怪的,恍恍惚惚的狀態。他覺得自己的記憶都變得斷斷續續的,反應也慢了半拍,有時候在做一件事,半天都沒反應過來究竟在為何而做。思維也像是停滯的,他甚至覺得,自己就像是寄居在這副軀殼中的一具遊魂。


    但是,墨涼城內心中同樣有要強的一麵,他不會在任何人麵前示弱,也不會向任何人訴苦。因此幾乎是很快就頂回了一句:“謝謝你的關心。不過這句話還是等你能撐到明天再說吧。”


    不顧羅帝星在背後氣得暴跳如雷,墨涼城這一次是真的頭也不回的走遠了。隻是,在沒有人看到的地方,他垂下的視線卻有些傷感。


    他撐不到的。那個葉朔畢竟是魔啊。隻有我才可以解決。


    明天,一切都會有一個結果,可能也會有一個結束。


    我能給你的忠告就隻有小心一點,別死。


    我……不是救世主,隻是希望在我身邊的每一個人都可以平安幸福。


    隻是這樣,就好。


    再也不要有人受到魔的侵害,再也不要重演那個星宿宗少主的悲劇了。


    初升的朝陽,似乎可以籠罩這世間的角角落落,卻無法籠罩墨涼城所在的那一小片區域。


    那裏,依然幽暗,依然冰冷,仿佛凝聚了整個世界的悲傷。


    同一時間,湖邊。


    在賽場的背麵有一片小湖,此時祈嵐正蹲在湖邊洗手。


    他不知道在他背後,已經悄然多出了一道不懷好意的身影。


    阮石惡狠狠的緊盯著祈嵐。自從在定天城拍賣場把這個富家少爺耍得團團轉之後,他就一直認為,祈嵐的智商隻配當自己的利用對象。但他真的怎麽也沒有想到,自己的好事,竟然就壞在了這個他一向看不起的人身上!


    而且就因為他的揭發,害自己的戒指在執法隊麵前曝了光。這不僅是一個名聲掃地的問題,更嚴重的是可能會給自己帶來殺身之禍啊!如果不是因為他,又怎麽會害得自己現在這麽苦惱?


    現在已經到了集合時間,其他弟子大都已經到賽場了,附近都沒有人……阮石緩緩的抬起了腳,就準備對著祈嵐的後背一腳踢下去。


    你敢惹我,那就滾下湖去好好享受一下吧!


    這個季節如果真的掉進湖裏,雖然不至於有性命之憂,但是身體沾了寒氣,大病一場是絕對少不了的。在阮石看來,先出了這第一口氣,日後還有的是祈嵐的好果子吃。


    然而在他眼看就要把祈嵐踢下湖的時候,手指上的戒指忽然竄出了一股強烈的電流,電得他整個人都是一陣劇烈抽搐。同時洛沉星的聲音也直接傳達到了他腦中:“不要去惹那個祈家少爺了,你這個蠢材。被別人記恨得越深,他就會盯得你越緊,你是不是還嫌暴露得不夠多啊?”


    電流的竄動聲,和阮石壓抑的呻吟聲,頓時也引起了祈嵐的注意。他立刻起身回頭,看到眼前這一幕也是一驚,連忙擺出了防禦姿勢,同時色厲內荏的喝道:“阮石?你想幹什麽!”


    如果當真動武,他知道自己不會是阮石的對手。現在師兄和顧問他們也不在自己身邊,隻能指望阮石昨天才剛剛被執法隊教訓過,今天會有所顧忌,能夠懂得收斂了。而且他的樣子也確實有些奇怪,為什麽沒有趁剛才偷襲呢?


    阮石此時已經被電得死去活來,完全沒心情再和祈嵐多說,痛苦的推開他,朝著另一片開闊地一路急奔。在他身後,祈嵐一臉的莫名其妙。


    “嗚啊啊,我已經放過他了,為什麽還是沒有停止……”阮石一直跑到了不遠處的一棵矮樹下,跪倒在樹下鬆軟的泥土中,意識已經被電得時有時無。


    戒指這一邊,不斷傳來的痛苦呻吟,在洛沉星聽來,似乎讓他相當樂在其中:“哦?你做事莽撞,過早的暴露了與我洛家的關係,這難道不是你應該受到的懲罰麽?”


    “啊啊啊啊啊……”阮石已經痛苦得隻能不斷用頭撞樹,撞地,撞一切可撞之物。隻是無論他怎麽撞,似乎都無法緩解那流竄在每一根經脈中的疼痛。


    洛家,你們在我求助的時候一向都是裝死,但是每次要教訓我的時候卻是毫不手軟……洛沉星,你根本就隻是一個虐待狂。我效忠你們……效忠你們究竟有什麽意義!還不如索性大家魚死網破!


    正當阮石心中絕望的發著狠時,洛沉星的聲音再次響起了:“不要有任何多餘的心思。因為你一切的想法——我都知道。”


    “少爺……”阮石真的苦笑了。既然反抗不了,那就服從吧。把自己整個的靈魂都奉獻給他,希望可以換來一線生機,“少爺,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求您,這是我一生中第一次,也會是最後一次求您。我求您救救我!隻要您這次願意救我,以後你再讓我做什麽我都會照辦的……少爺……”


    他淒慘的求助聲,卻並沒能引起洛沉星的同情,響在腦海中的聲音,反而是更加的冷漠了。


    “救你?還有這個必要麽?你已經混到頭了。不過為了讓你不再抱有無謂的希望,我就特別給你說明一下。


    你是沒有任何資本來和我洛家講條件的,如果定天山脈的人真的對你使用搜魂術,在他們查看到你的相關記憶之前,言靈咒語中的防禦機製就會啟動,直接摧毀你的靈魂。


    既然連靈魂都不存在了,他們自然也無法從你的屍身上搜查出任何訊息了。而如果你想對他們說什麽,那自然是會死得更慘,這一點不用我再解釋。


    所以,你無法出賣我洛家,而你自己,則是必死無疑。我洛家不會浪費精力,去救一個必死之人。你就一個人安靜的去死吧,至於之前浪費在你身上的那點資源,我洛家還是損失得起的。


    取代你的人選,我也已經物色好了,那個打敗了你的楚天遙就不錯,我之前怎麽就沒發現這麽一棵好苗子呢……?”


    電擊的劇痛,似乎都比不上這段話更讓人心驚。


    洛沉星的意思就是說,現在的局麵是,甚至不需要等定天山脈做出製裁決定,一旦有長老對自己使用搜魂術,那自己直接就會死。


    而現在抱著他們會繼續“人道主義”的僥幸已經沒有意義了,可能他們的技術水平,的確不足以從一個戒指上檢查出所有的犯罪事實,但是,其中的疑點足夠讓他們對自己使用搜魂術,到時候,必死無疑。


    就算他沒有那麽偉大的犧牲精神,他的靈魂卻有。其時將會為了守住秘密,而選擇自我摧毀……


    就像洛沉星說的,他這一次,真的已經混到了頭。


    而就算在這個時候,那位高高在上的洛家少爺,也僅僅是告訴自己說,如果他能早點發現楚天遙,那麽他從一開始就不會選擇自己。


    一陣陣強烈的電流蔓延中,阮石被蝕骨的劇痛一次次送進地獄。同時他的額頭也是格外用力的撞擊著地麵,似乎在向這世間做出最後的告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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