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林甫來到書房,李鄴連忙起身行禮,“參見祖父!”


    “坐下吧!”


    李鄴坐下,他見祖父憂心忡忡,便問道:“是不是又出了波瀾?”


    李林甫點點頭,“你那個釜底抽薪之計極好,沒有讖書,楊慎矜沒辦法定謀逆之罪,隻能說官德有失體統,但天子對這個結論不滿,又要求嚴查失火案,那就是要嚴查你父親了。”


    “天子懷疑是祖父把讖書掉了包嗎?”


    李林甫歎口氣,“天子可不好糊弄,他心如明鏡,知道必然是我做了手腳,他又下旨嚴查戶部庫房失火案,顯然是報複我!”


    李鄴沉思片刻道:“父親的案子,關鍵點就是那條金龍了!”


    “你說得沒錯,說你父親舉火燒庫,那簡直是無稽之談,可如果說你父親沉溺於幻術,加上了現場出現的火龍以及你父親桌案下的紙龍,那三者就能聯係起來,你父親恐怕就逃不掉罪名了。”


    李鄴緩緩道:“宇文家那個悍婦畢竟是父親的妻子,她會不會做偽證,說父親沉溺於幻術?”


    李林甫一驚,宇文靖跑來和自己割裂,那一定是投靠楊家了,宇文家族的投名狀會是什麽?極有可能就是宇文螺和李淮的證詞。


    如果是這樣,麻煩就大了,一個是妻子,是一個是兒子,沒有比他們的證詞更有說服力。


    李林甫頓時如墜冰窟,渾身發冷,他焦慮萬分道:“你提醒得很及時,剛才宇文靖來找我,他女兒和你父親正式割裂離婚,我擔心他們投靠了楊家。”


    宇文螺和父親離婚,對自己母親意味著什麽,李鄴暫時還沒有心思考慮,他此時已嗅到危機即將來臨,一旦宇文螺和李淮作證,自己父親肯定會罪責難逃,祖父也將不得不辭相,那時就是牆倒眾人推,覆巢之下,自己必然也會被連累。


    已經沒有退路,李鄴隻能走出最後一步棋,他咬一下嘴唇道:“孫兒和烈鳳有些淵源,我去求一求烈鳳,懇請她出手助我父親!”


    ...........


    史敬忠的府宅實際上是朔方節度使阿布思的私宅,阿布思是鐵勒同羅部大酋長,被賜名李獻忠,但他不喜歡這個名字,依舊自稱阿布思。


    和突厥翻臉後,阿布思率領二十餘萬部眾前來投靠大唐,被朝廷安置在河套豐州一帶,大唐天子李隆基冊封他為奉信王,並賜姓名為李獻忠。


    阿布思目前也同樣麵臨巨大的生存危機,他的二十幾萬部眾被範陽節度使安祿山盯上,安祿山暗奏天子李隆基,指責阿布思想吞並朔方,建議天子李隆基改封阿布思為範陽副節度使,將他的部眾遷到幽州,自己能隨時監視。


    更要命的是,李隆基竟然也懷疑阿布思有吞並朔方的野心,便同意了安祿山的奏請,阿布思得到消息後,大驚失色,親自跑到京城想走楊家路線,說服天子李隆基改弦易撤。


    楊國忠收到了阿布思一萬兩白銀的賄賂,拍胸脯保證說服天子收回成命。


    後宅大堂上,阿布思聽完楊國忠的述說,冷笑一聲道:“楊中丞沒有讀懂天子的意圖啊!”


    楊國忠一怔,連忙道:“願聞其詳!”


    阿布思不緊不慢道:“天子並不打算真的收拾李林甫,所以才同意重審李岱,但天子是想徹底幹掉楊氏家族,才想用讖書定楊慎矜謀反之罪。


    這個局本來無懈可擊,但李林甫擔心楊慎矜謀反罪會牽連到自己,所以就破了這個局,但又因此觸怒了天子,天子才下旨嚴審放火案,其實就這麽簡單,一直就是天子和李林甫之間的暗鬥。”


    楊國忠這才恍然,他暗暗慚愧,又問阿布思道:“那依節度使的意思,我該怎麽辦?”


    阿布思冷冷道:“楊慎矜從前侍妾指證他迷戀讖術,難道李岱就沒有家人來指控他迷戀幻術嗎?隻要李岱迷戀幻術坐實,那他桌子下的紙龍就成了鐵證,加上庫房失火時出現的火龍,李岱罪責難逃,天子想怎麽收拾李林甫都可以了。”


    楊國忠重重一拍自己腦門,“昨天宇文通來拜訪我,宇文家族想和李林甫割裂,宇文靖的女兒就是李岱的妻子,這是不是天助我也!”


    阿布思著實鄙視楊國忠,真是個不折不扣的蠢貨,這麽明顯的機會擺在他麵前都不會利用,還要自己這個局外人來提醒他。


    阿布思淡淡道:“事不宜遲,楊中丞現在就要去找宇文靖,這就算他們的投名狀!”


    ..........


    楊國忠匆匆走了,他至始至終都沒有提到阿布思的事情,天子什麽時候取消將阿布思部遷去幽州決定?


    阿布思再傻也明白了,楊國忠收了自己一萬兩銀子,根本就沒有替自己做事,說不定他根本就把這件事忘記了。


    錢倒是小事,關鍵是自己耽誤不起。


    想到這,阿布思憂心忡忡對史敬忠道:“你想辦法替我聯係到虢國夫人,我親自去求虢國夫人!”


    ..........


    與此同時,陳慶也找到了裴旻,懇求他帶自己去見烈鳳。


    裴旻沒有回絕,當即帶著陳慶來到大明宮東北角的銀漢門前,但裴旻隻能把陳慶帶到這裏。


    “你在這裏等著,我進去稟報,如果烈鳳願意見他,她會派人前來帶你進去。”


    裴旻出示入宮牌,進了皇宮,陳慶不安地在宮門外來回踱步,他不知道烈鳳為什麽要去保護父親,他也不知道自己憑什麽來求烈鳳幫忙,更不清楚,連相國李林甫都解不開的距離,烈鳳又能有什麽辦法解開?


    大概等了一刻鍾,一名身材高挑苗條的少女走了出來,李鄴一眼認出她,正是朱雀。


    隻見她帶著麵巾,李鄴發現她要麽帶著麵具,要麽戴著麵巾,竟從未見她長什麽樣?


    她看了一眼李鄴,淡淡道:“伱跟我來吧!”


    “多謝姑娘!”


    李鄴心中擔憂父親的情況,無心和朱雀開玩笑。


    進了銀漢門,並沒有直接進入皇宮,而是沿著夾牆而走,像李鄴這樣的年輕男子,是絕不允許隨意出入後宮,他可以去特定的地方,必須從專門的大門進去。


    沿著夾牆裏道而行,前麵出現一座大門,上麵有牌子‘護國天王寺’。


    又走了約兩百步,又出現一座大門,上麵的牌子上寫著‘大角觀’。


    朱雀一轉身進了大角觀,等李鄴進去,她轟然關上了大門。


    “這裏是師父和師伯清修之地,請務必保持安靜,這邊走!”


    整個大角觀占地二十畝左右,重重疊疊的院子,異常安靜,仿佛就沒有人。


    這時,李鄴意外看見一個年輕女子堵住了裴旻,拉著他的手哭泣,裴旻頗為狼狽,一直在好言安慰她。


    這個年輕女子似乎就是保護自己父親那個為首的女子。


    朱雀輕輕歎口氣道:“那是我三師姐,已經等了裴將軍八年!”


    一轉彎,來到了一座頗具農趣的小院,三間茅草屋,院子裏種滿了菜,還搭著架子,上麵長滿了小葫蘆。


    李鄴看見烈鳳,蹲在菜地裏,似乎正在捉蟲。


    朱雀已經退到門外,烈鳳笑道:“小友,我們又見麵了!”


    “大娘在捉蟲嗎?”


    “是啊!病蟲害是一種讓人很頭疼的事情,小友的家鄉有沒有什麽辦法防治?”


    李鄴心中一跳,什麽叫自己的家鄉,自己不是一直生活在長安嗎?


    他想了想,還是道:“大娘可以將硫磺粉灑在土壤裏,能殺蟲,或者將菊花燒成灰灑在土壤,都能殺蟲!”


    “有點道理,明天我就讓人弄點硫磺粉和幹菊花來。”


    烈鳳起身在石桌前坐下,擺擺手,示意李鄴也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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