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時分,李鄴來到高力士府求見。


    他很清楚自己闖了禍,六名被他打翻的惡少都是權貴子弟,而且還都是權貴嫡子。


    宇文武嗣是北周皇族後人,他不僅家族顯赫,還有一個大姑在皇宮為妃,雖然不受寵,但畢竟是皇妃。


    還有一個武珪是恒定王武攸止的孫子,武惠妃的侄兒。


    再有就是李淮,李林甫的孫子,另外被打倒的三人李鄴不知道他們是誰,但估計身世也不簡單,能和宇文武嗣一起鬼混的,都不會是平常人。


    他現在需要高力士幫忙,準確來說,高力士現在就是他的護身鎧甲,高力士可是承諾過這塊寶壽牌能保護自己,但別人根本不給麵子。


    ………..


    高力士每天中午會回府吃午飯,再小睡片刻。


    此時他剛吃完午飯,還沒有休息,李鄴便來拜見了。


    馮勸農有點不太願意,不過他還是帶來李鄴去見父親高力士,父親有過吩咐,如果李鄴有事求見,就帶他進來。


    李鄴躬身行禮,“晚輩李鄴,給高翁請安!”


    高力士坐在軟榻上笑著擺擺手,“坐下說話!”


    “謝高翁!”


    李鄴在旁邊小榻上坐下,欠身道:“晚輩今天遇到一點小麻煩,懇請高翁幫忙!”


    高力士笑道:“要找我幫忙,估計麻煩不小,說吧!什麽事?”


    李鄴便將自己昨天去學堂遭遇神龍黨,他們昨晚燒了自己老房,今天又圍攻自己,自己被迫還擊之事原原本本說了一遍。


    也同時把李淮敵視自己之事給高力士說了。


    高力士點點頭,“這群權貴子弟我也聽說了,在長安橫行霸道,無法無天,教坊的管事也向我多次投訴,女人不接客就被毒打殘害,小小年紀,怎麽就這般狠毒?”


    “晚輩想不通,哪裏招惹了他們?”


    高力士微微笑道:“鮮卑胡人的規矩,外房子弟歸宗是要經過大婦同意,李岱的正房是宇文靖之女,不折不扣的鮮卑貴族,或許他們認為你歸宗侵犯了正房的尊嚴,但他們惹不起你祖父,隻能收拾你了。”


    “是他們長輩的意思嗎?”


    “宇文家族雖然護短出了名,倒也不至於為難一個孩子,應該是宇文嗣武想為姑母出頭,我不是給了你寶壽牌嗎?你沒有給他們看?”


    李鄴搖搖頭,“我給他們看了,他們根本就不理睬!”


    高力士心中著實不悅,冷冷道:“看來我的麵子也不管用了,罷了,我回頭給宇文靖說一聲,讓他給我一個麵子,你沒有把他們傷得很重吧!”


    “晚輩有分寸,都是一點點皮肉之傷,未傷及筋骨。”


    “那就沒有問題!”


    李鄴又道:“但他們燒了我的家,晚輩要一個說法!”


    高力士點點頭,“我會讓他們賠給你!”


    李鄴再次躬身行禮,“高翁護佑之恩,李鄴銘記於心!”


    “去吧!好好給我打球!”


    “晚輩一定竭盡全力!”


    李鄴行一禮告辭走了。


    馮勸農送走了李鄴,回到父親書房。


    高力士對他道:“你等兒去一趟宇文靖府宅,讓他給我一個麵子!”


    馮勸農猶豫一下道:“父親,這件事是不是讓李相國出麵更好一些,畢竟李鄴是他的孫子。”


    高力士笑了笑道:“既然那孩子來求我了,我自然要幫幫忙。”


    “孩兒不太明白!”


    馮勸農著實想不通,父親為什麽對李鄴這麽看重?


    說他是李林甫的孫子,但李林甫有幾十個孫子,這個隻是庶孫,李林甫自己都不看重。


    可就算是李林甫的麵子,也不至於讓父親替他出頭。


    高力士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你以為我是因為那孩子馬球打得好才招攬他?”


    馮勸農一怔,“難道不是?”


    高力士搖搖頭,“是飛龍把他推薦給我!”


    馮勸農大吃一驚,“是飛龍推薦?”


    高力士點點頭,“上一次飛龍把王忠嗣推薦給我,還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我也不知飛龍為何這樣看重這孩子,但一定有原因?”


    停一下,高力士又緩緩道:“何況我的麵子在他們眼中,就那麽一文不值?”


    “孩兒明白了?”


    ...........


    宇文家族的主宅位於靖善坊,宇文氏三兄弟,大哥宇文融因為犯事,在開元年間去世了,老二宇文靖,目前任兵部尚書,老三宇文通,出任軍器監少監。


    目前宇文氏的家主便是老二宇文靖,而宇文靖自己也有三子兩女,長女在皇宮為昭儀,小女兒宇文螺嫁給了李林甫之子李岱。


    三個兒子又給宇文靖生了七個孫子,宇文嗣武便是長子宇文偉所生的嫡孫。


    宇文嗣武和李淮被家丁抬了回來,宇文府上下一陣大亂。


    兩人臉頰烏青高腫,眼睛都擠成一條縫,就像捅了馬蜂窩的後果,李淮還更慘一些,牙齒被打掉三個,宇文螺趴在兒子身上哭得死去活來。


    “別哭了!”


    宇文靖一陣心煩意亂,怒喝一聲,宇文螺不敢哭了。


    宇文靖問醫師道:“他們怎麽樣?”


    醫師躬身道:“回稟家主,就是臉被打腫了,別的沒有問題!”


    “我兒牙齒被打掉了,怎麽沒有問題?”宇文螺大吼道。


    “夫人不要擔心,淮公子被打掉的是乳牙,還會長出來!”


    “那個狗賊把我的馬殺了,我要殺了他!”宇文嗣武含糊不清大喊。


    李淮卻始終一言不發,他把仇恨放在了心中。


    宇文靖又指著旁邊的家丁道:“你詳詳細細給我說來,不準有半點隱瞞!”


    家丁一直跟隨宇文嗣武,最了解情況,他一邊偷偷看著宇文嗣武,一邊吞吞吐吐把事情來龍去脈說了一遍。


    宇文靖臉色越來越陰沉,對方好歹也是李林甫的孫子,如果真的把他殺了,自己去李府道個歉就可以完事嗎?


    自己的孫子怎麽會如此愚蠢?


    宇文螺很了解父親,她見父親臉色不好,連忙道:“爹爹,嗣武是為了維護我的尊嚴,是為了維護宇文家族的尊嚴,爹爹可以責怪他擅自行動,但不能責怪他的擔當!”


    一旁的宇文通也勸兄長道:“大哥,這件事雖然漢人和鮮卑人的風俗有別,我們也不會幹涉李家的事務,但作為親家,李林甫應該先給我們說一聲,至少也是對我們的尊重,但李林甫沒有尊重我們,也不能怪小輩們憤怒。”


    “好了,把他們抬下去養傷,整天在外麵惹事生非,我們宇文家族的名聲都被他們毀掉了!”


    這時,家丁跑來稟報:“家主,元大將軍來了!”


    “啊!快快請進。”


    元大將軍便是右衛大將軍元素,元驍的祖父,他雖然不是元氏家主,但也是元家的第二號人物,宇文靖當然不敢怠慢。


    片刻,身材高大魁梧、相貌粗獷的元素匆匆來到中庭,後麵跟著他的孫子元驍。


    元素年約六十歲,看起來像個猛張飛,實則精細無比,他孫子元驍雖然也不是好東西,但比宇文嗣武有腦子。


    宇文靖迎上來抱拳道:“元賢弟,好久不見了!”


    元素擺擺手,“我還有要緊事趕回軍中,我就長話短說!”


    “元賢弟請說!”


    宇文靖看見後麵的元驍,便隱隱猜到一定也是為那件事而來。


    元素回頭對孫子到:“驍兒,你來說!”


    元驍上前抱拳道:“回稟宇文家主,上午那個李鄴,晚輩看見他拿出了寶壽牌。”


    宇文靖大吃一驚,寶壽牌可是高力士的信物。


    他急問道:“元公子,你看清楚了嗎?”


    元驍躬身道:“隔了十幾丈遠,字看不清楚,但那種銀中帶粉的顏色很特殊,隻有寶壽牌有那種顏色。”


    宇文靖頓時急道:“元公子,伱怎麽不製止嗣武他們?”


    元驍一攤手,很無奈道:“晚輩再三喊他們了,喊了很多次,但他們殺紅了眼,根本就不聽我的喊話,而且打鬥在一瞬間就結束了,晚輩真的沒有辦法。”


    實際上元驍隻喊了一聲,但他要表現出自己很盡力了,最後闖禍也和他無關,元家的傳統,推卸責任沒人能和他們比肩。


    “這...這下子麻煩大了。”


    宇文靖不怕得罪李林甫,但他怕得罪高力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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