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明媚,鶯飛草長。【零↑九△小↓說△網】


    不知不覺已然到了三月底,昨日還初現蓓蕾的花樹,今日就落了滿地花瓣,如同下了一場花雨。


    春天來了。


    “挽釋就跟這花骨朵似的,越開越漂亮。”祝竹拉著我的手誇讚。


    “嫂子可別這麽誇我,再誇挽釋就要飄到天上去了。”


    “你呀。”她笑著搖頭。


    年前杜都一家隨我離開平城,一路向西南方向走。我們大多時候沿著河流,看青山凍水,綠水藍天。更多的,是看是河流裏來來往往的船隻渡客,看他們演繹著屬於自己的悲歡離合。


    我們接手了一家破落茶館。經過重新裝潢,給它命名為“南浦茶居”。為什麽名為南浦呢?或許隻是我站在茶館門口就能看到迎來送往的船隻與留在岸上揮淚分別的家人,忽而想起了那句“與子交手兮東行,送美人兮南浦”的詩詞罷了。


    “呀~”奶聲奶氣的稚嫩聲音喚回我的神思,我朝歸歸看去。她自己扶著廊上欄杆站著,柔軟的頭發被我紮成小辮子垂在腦後,隔著花瓣雨看過去,倒有幾分像神話故事裏花童。八個月的小孩子不能久站,就這一會功夫歸歸的小身子就顫巍巍的要倒。【零↑九△小↓說△網】她的奶娘站在她身後,一副老母雞護崽子的姿勢,伸手臂緊張的虛扶著她。


    我朝她笑了笑,她樂得直接撒了手拍巴掌。身後的奶娘臉都嚇青了。


    我忽然想起前幾日她脫口而出喊出的那個“娘”字,雖說後來就一直呀呀的喚,沒有再清晰的說一次,可依舊喊得我心酸愧疚,有種讓她認賊做母的感覺。我走近把她抱起來,“來,跟著我學,姐~姐~”


    其實沒什麽不同,無論叫什麽我都會是照顧她的人。我隻是不想讓她喚一個間接導致她親生父母悲劇的人叫娘而已。我也不知道將來她會不會恨我,但這個秘密,除了我和趙軒,以及朝我們放冷箭的那人,這世界上再也不會有第四個人知曉。我希望這個秘密,可以被我帶進墳墓。


    “呀~”縱然她吐字不清,我也清楚的知道她叫的是娘。我有些無力,“吳媽媽,過會到我這裏來一趟。”


    她身子頓了頓,不過一瞬就恢複了平穩,“是,姑娘。”


    平日都是吳媽媽照料歸歸,姐姐與娘的稱呼問題,更多的時候都是她在教導。我又怎麽不懂吳媽媽的心思,她是怕我以後沒有牽絆,會拋棄歸歸。


    要論起來,她才是真心疼愛歸歸的。【零↑九△小↓說△網】


    我故意曲解她的用意,“吳媽媽,你可是覺得歸歸可憐?”


    她垂首站著,從側麵正好看到她緊緊抿著的唇。


    我繼續道,“吳媽媽,歸歸不需要同情。”在充滿同情的環境下養出來的孩子,總是太敏感而且缺乏安全感。就像……曾經的我一樣。


    她依舊低著頭,眼睛盯著自己的腳尖,“沒有父母,始終是她的缺憾。”


    沒錯,確實是缺憾,而且這缺憾還與我有關。她這句話無疑加重了我對歸歸的愧疚之前。


    我歎了口氣,“娘就娘吧。”


    沒想到兜兜轉轉,還是回到了原地。隻是我不想再一直這麽愧疚下去,親口答應成為她的母親,我想,我已經為此事付出了相應的代價。我告訴自己,我將不再欠她。


    心裏頓時輕鬆了不少,哥哥又在後院搗鼓前幾日摘下的花蕾,說什麽花治療什麽什麽病,宛言跟小孩子似的跟著他打轉。伴著漫天花雨,這樣的生活似乎也不錯。


    唯有趙軒,不太好解決。


    最近一次看到他,是在三月前。他一身青衣背著我站在街角店門口。同是著青衣,文宣跟趙軒的氣質卻全然不同。我一眼就認出了他,卻不想與他說話。說什麽呢?估計對了麵也不會說兩句話,隻是無邊的沉默。


    說到底我跟於馨開是一樣的人,想要尋找一份純粹的感情。曾經聽人說,愛情大多數時候都是從同情開始的。越青說他看得出來趙軒對我有感情。我不知道他是怎麽看出來的,但我願意相信他的判斷。若是連越青這種混跡風月的人都能看錯人,那隻能說明趙軒這個人的深不可測。隻是如果這個理論成立,那麽趙軒對我的所謂感情,不過是同情。


    我不需要。我不想走上於馨開經曆過的老路,不僅活活的把自己逼瘋,也把越青逼瘋。


    他攔住了我。他說,我要回去了。


    也好。聽說時間可以消磨掉一切感情,我們在此定下兩年之約,婚約未至不可相見。我想看看這段感情,是否能長久。


    他沉默許久,說,到期之時記得回來。


    我答應你。


    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這個約定又有何用途,我隻是想放棄,也讓他放棄。我想,我會想方設法的推掉那紙婚約。


    我沒有背景,不能給他帶來助力。我沒有相應的德行,來搭配京中數一數二的翩翩青年。我隻是一個普通的女子,若沒有他親自求來的那一紙婚約,我們根本不會有任何的關係。


    直到再也看不見他,我才低頭看向自己的腳尖。又就我自己了呢。


    “挽釋。”身後有人叫我,這聲音如此的熟悉,熟悉到我一聽這聲音,心裏就燃起熊熊怒火。


    “史淑蘭。”我沉下了臉,麵露不善。


    “是姐姐,可惜姐姐要跟軒哥哥回京城了。”那時她裹著厚厚的鬥篷,雙手塞進繡工精湛的袖筒裏取暖。隻是站在那裏,就是一道靚麗的風景。“以後妹妹要是想姐姐,就難了呢。”


    “怎麽會難,妹妹會隨時去京城找你玩呢。”


    “放心,我一定幫妹妹看好軒哥哥。”她捂著嘴笑,指甲被鮮紅蔻丹染得剔透。


    我氣得牙癢。


    “妹妹不說一聲就跑出來,可知有多少人替你擔心?”她話中微微有些抱怨,一副知心大姐姐的模樣。我卻極討厭她這副看上去柔柔弱弱為我著想,實際上卻在拐彎抹角說我任性胡鬧歪曲我形象的“大姐姐”模樣。


    我撲哧笑了一聲,“姐姐隨意。”


    心裏有些酸澀,沒想到自己竟然學會了利用。若是史淑蘭挑事毀了婚約,對我而言也是好事一樁不是。


    寧挽釋,真的變了。


    由此,我又見到了與我久別的親人。隻是,又該分別了。文宣帶著孔嬤嬤以及四個侍女,隨著自京城來的那一批人浩浩蕩蕩的趕回京城,原地隻剩了我們三人。我們都是寧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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