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文宣轟了出去。待他背影消失在拐角處,我才慢慢斂下眉目,幽幽歎了口氣。我何嚐不知文宣的苦心,他假裝無賴不過是怕我利用起來人脈去報仇。可是殺父之仇,我怎能無視?置身事外過自己的日子,不是我寧挽釋的風格。不能急,不能急,要徐徐圖之。我告訴自己。


    當我端著藥出來的時候,文宣已經端端正正的坐在了座位上。我把藥碗遞給車昭,順便坐下來跟文宣討論盤纏的問題。做什麽不需要成本的買賣?文宣眼睛一亮,“乞討!”我剛剛倒進口中一口茶差點噴出來,憋得連連咳嗽。


    說起乞討,其實文宣也並無錯處。畢竟他是小小年紀就能夠施舍給乞者大筆銀子的人,他向來覺得別人跟他一樣大方。可,問題是,我們都拉不下這個臉來。


    我瞪他:“你不如扯個幌子去算命!”他眼睛又亮了亮,殷殷看著我:“哎,挽釋你聰明呀,我怎麽就沒想到這個主意?”我已經對他的智商感到絕望了。


    文宣蘸著墨汁在臉上畫了兩撇胡子,扯著白帆拄著竹棍順便拉著我,在這小縣城大街小巷亂轉悠。時不時扯著嗓子吆喝一陣,竟真的忽悠來一姑娘。


    我心裏咯噔一聲,文宣雖然跟著他老爹學過幾招相麵術,可那隻是在官場上識人之用,對給人算命沒有絲毫用處。急忙想上前給那姑娘解釋,誰知文宣張口就忽悠:“看姑娘精神萎靡,眉頭緊鎖,似是有煩心事。不知姑娘可否給在下說說,讓在下給姑娘想想解決之道。”


    “大師好眼力,小女子卻有疑惑之事,請大師相幫。”我默默咽下了差點說出口的話,仔細打量這個傻姑娘。身著翠色衣裙,梳著簡單的斜髻,額前覆著薄薄的劉海,雙手交疊放於腹前,典型的大家閨秀模樣。她帶我們回她落腳的客棧,我驚奇的發現我們竟是同在一家。


    我們隨著她一路上樓,她的雙手籠在寬大的衣袖裏,窺不見全貌。唯有在她伸手推門時,衣袖滑落露出左手背靠近小拇指的地方,覆著青色胎記。我有些恍惚,感覺在哪裏見過。


    她已經在跟文宣講她的難題。“自一年前開始,有個人就一直出現在我夢裏。”她眼神迷離,嘴角帶笑。我看著她這番姿態,心裏隱隱有些明白:她對夢裏的人有著感情,他們在夢裏定有什麽愉快的經曆。


    “總覺得他是真實的,隔一段時間就會入我的夢裏來。在夢裏費勁心力去記住他的容貌,醒來卻總是模糊。”她皺著眉頭,似有些苦惱。


    “我隻能模模糊糊的記著一個場景,背景是個長亭,旁邊是延伸到遠方的十字路口。他站在路口向我道別,手裏牽著個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夢裏的我好像很傷心,他為了安慰我,就臨時為我描了一張畫像,告訴我說,這樣就不怕找不到我了。”說到這裏,她臉上有幾分苦惱又有幾分笑意,表情甚是精彩,眼神甚是明亮。


    “這是我第一次夢到他的情景。第二次夢到他,是前不久。他說,他要走了。他穿著白色的衣服,沐浴在陽光下,整個人都變得剔透無瑕起來。像即將羽化飛升的天神,遙遙不可碰觸。”她眼神黯淡下來,臉上染了幾分悵惘之色。


    她殷殷看著文宣:“大師有何見解?”我覺得我要嗬嗬了,文宣能扯出什麽來?


    “這個……姑娘,所謂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你這夢定是在現實中遭遇了什麽而產生的,不知姑娘能否告知在下你做夢之前都經曆了什麽事麽?如此在下才可……”他欲言又止。我實在是佩服,心中文宣的形象高大起來。


    對麵姑娘傻乎乎上了鉤,轉著眼珠想往事。我趁機告辭:“姑娘不妨慢慢想,我們也住在此間客棧。姑娘可以隨時下樓來找我們。”


    才出得門,文宣就捂著心口哀嚎:“挽釋~嚇死我了~”我壓根不想理他,徑直回了房。推開房門,一團白色的影子飛速朝我襲來,我習慣性的移了移身子躲了開去。誰知那白影在對麵門板上借了力,又向我彈了過來。距離太短,我隻能接住。


    哥哥笑眯眯的坐在屋裏喝著茶,看到我的一係列反應,讚道:“身手不錯。”我被他的白衣恍了一恍,反手把小白扔給身後的文宣,直覺的看向床榻。


    “車昭人呢?”


    “走了。”哥哥答地漫不經心。


    我急了。“他傷得那麽重,你居然讓他走了?!有你這麽當大夫的麽!萬一他在路上傷口感染怎麽辦!萬一他倒在路上怎麽辦!”


    我一連串的問題問出口,哥哥臉色變了變,饒有興趣的盯著我:“挽釋你這番姿態是……”我心裏慌了慌,急忙掩飾道:“不過是怕死在路上砸了你的招牌,你別想多了!”


    他拖長腔意味深長的哦了一聲,我暗恨。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南浦浮生繪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慧語馨開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慧語馨開並收藏南浦浮生繪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