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敬玄覺得雲初看他的眼神很怪,就像看見了啥醃臢物一般。


    然後,就聽雲初道:“你也想溺水?”


    李敬玄搖搖頭道:“就是覺得何景雄不該如此的不小心。”


    雲初瞅著李敬玄道:“人活一生,永遠都不知道意外跟明天哪一個先到來,七災八難活到頭說的就是我們這些人。”


    李敬玄點點頭道:“君侯說的極是。”


    雲初又道:“何景雄跟我說選皇帝的時候,應該選一個不成器的弱小皇帝,李兄以為如何?”


    李敬玄看著雲初道:“這可能是所有官員一致的願望。”


    雲初繼續瞅著李敬玄道:“有一艘船,行駛在驚濤駭浪之中,船上有無數的碩鼠正在啃咬船身,這時候,你覺得船長應該把這些碩鼠統統弄死好,還是裝作看不見?”


    李敬玄道:“碩鼠可以啃別的,比如船上的貨物,哪怕是船長的衣冠都不打緊,就是不能啃船,畢竟,咱們還在這條船上呢。”


    雲初將目光從李敬玄的身上挪開,淡淡的道:“我也是這麽認為的。”


    李敬玄道:“如此說來何景雄這隻老鼠開始啃船了?”


    雲初搖頭道:“他隻想給某家換一個傻子船長。”


    李敬玄強壓著心頭的驚駭看著雲初道:“何景雄出身河東,既然有這樣一隻碩鼠,河東說不得就得有一窩。”


    雲初鄙夷的道:“那就去掏了這個窩子啊。”


    李敬玄道:“力有不逮啊——”


    雲初哈哈一笑,拍拍李敬玄的肩膀道:“以後,跟長安無關的屁事別來找我,你們在外邊人頭打成豬頭也不關我的事情。


    老子這一次平定了西南,功勞足夠我混吃等死一輩子了,我就守著我的長安,眼看著這座城一天天的變成我希望的樣子。”


    李敬玄皺眉道:“陛下對君侯並無忌憚之意,此時正是君侯大展宏圖的好時機,怎麽就要混吃等死了?”


    雲初搖頭道:“我沒有那麽大的心。”


    說罷,就帶著軍官團離開了石城,按照大唐軍規,軍隊不得入城。


    沒了劍南道行軍總管職務的雲初,現在就是大唐的一位領軍的鎮軍大將軍,同樣入不得城市。


    回到軍營的時候,雲初就發現李思總是躲著自己,雲瑾見到自己的時候也非常的不自然。


    溫歡,狄光嗣,李承修忙碌的腳不沾地,也就是說,都不願意見他。


    不知道啥時候起李思身邊的宮女宦官一大群人,給自己單獨修建了一座營地,還有五百名金吾衛的軍兵守衛。


    看到這些,雲初如何會不明白,兩個小混蛋這是偷吃了禁果。


    晚上吃飯的時候,雲初給自己倒了一杯酒,想了一下,給雲瑾也倒了一杯推過去。


    雲初以前不允許他們少年人喝酒,雖然知道他們在外邊沒少喝,但是在自家的飯桌上,還是第一次給雲瑾酒喝。


    “你已經成年了,可以喝酒了。”


    雲瑾聽父親這樣說,哪裏還不知道自己跟李思的事情被發現了,低垂著頭道:“都是孩兒的錯。”


    雲初喝口酒道:“少年慕少艾,本就是人之天性,家裏一直沒有給你們請過禮教老師,所以,行事隨意一些難免。”


    雲瑾道:“為今之計,隻有盡快迎娶思思過門。”


    雲初笑道:“不著急,老子的兒子睡了皇帝的女兒,說不定肚子都大了,這等榮耀事情,老子如果不大張旗鼓的宣傳一下,難解我心頭之恨!”


    父子連心,雲瑾當然知道自己阿耶不會糟蹋李思的名聲,不過,這口氣從哪裏來的呢?


    隨即,娜哈姑姑的樣子就衝進了雲瑾的腦海……娜哈姑姑也是未婚先孕……


    想到這裏,雲瑾心中大駭,噗通一聲跪在雲初麵前道:“阿耶,不妥啊。”


    雲初端著酒杯笑吟吟地道:“許他皇家做得,就不許雲氏做得?而且,阿耶敢肯定,你們兩個的事情,一定是李思的手筆。


    既然他李氏喜歡胡作非為,就不要怨我雲氏大張旗鼓!


    等思思顯懷之後,你老子我一定給你熱熱鬧鬧的辦一場婚禮,一場足矣讓長安人記好幾輩子的婚禮。”


    雲瑾一張俏臉頓時就成了大紅色……


    不管雲瑾如何哀求,雲初這邊就是不鬆口,一定要讓長子的婚事走最全的禮儀,納采、問名、納吉、納征、請期、親迎這六個關節他一個都不肯錯過。


    按照大唐目前辦事的速度,半年時間已經是快的不能再快的了。


    雲瑾屁.股中箭一般衝到李思的營地,掀開簾子就看到李思正在用一柄粗大的毛刷子刷臉,而且,一張臉光滑如蛋白,看樣子已經把臉上的絨毛用絲線給絞掉了。


    女子化妝,在雲氏是一門課,崔瑤教過的,以前李思頂著一張閨女臉,從來沒有化妝,現在,成了婦人了,她就覺得自己應該裝扮的更加漂亮一些。


    正在淡掃娥眉呢,雲瑾就如同一頭野豬一般衝了進來。


    聽了雲瑾的話,李思靠在雲瑾懷裏道:“傻瓜!”


    雲瑾發急道:“阿耶要出娜哈姑姑未婚先孕的怒氣,要等你顯懷之後再娶你過門,到時候全長安的人都會笑話你。”


    李思嬌弱的靠在雲瑾懷裏道:“那你可要多疼我才成,也一定要娶我啊,要不然名聲臭了,就再也嫁不出去了。”


    雲瑾呼哧呼哧的喘著粗氣,昔日清明冷靜的腦袋這時候就跟裝了一腦袋漿糊一樣,腦子裏除過李思大著肚子嫁過來被萬夫所指的場麵之外,再無其它。


    想想也是,他的聰明從來是對付別人的,現在,一方是他敬若神明的阿耶,一個是他此生非她不娶的女人,他實在是不知道該作何等決斷了。


    李思見雲瑾臉上的神色瞬息千變的,就從他的懷裏站起來,用手指按一下雲瑾的額頭道:“呆頭鵝,有什麽好怕的。


    不就是大著肚子出嫁嗎,有啥好怕的,更何況嫁的人是你,這就更加不怕了,到時候,我一進門,雲氏就雙喜臨門……哈哈哈,到時候沒臉的是師父,師娘,跟我父皇,母後,他們願意鬥氣就去鬥氣,至於我們兩個嘛,那可是大好事!”


    雲瑾呆滯的看著麵如桃花的李思道:“我怎麽覺得哪裏都不對勁呢?”


    李思喝一口水,見雲瑾嘴唇發幹,順便也給他灌了一口水,毫不在意的道:“很明顯,我們兩個私相授受,師父不高興了,他平日裏又覺得自己是一個開明的人,不好明著嗬斥嗎,所以,就拿這事嚇唬你呢。


    我是師父師娘養大的,好壞都是他們教的,就算出了岔子,也是他們沒有教好我,要是師父拿這事去找我父皇,母後的晦氣,誰勝誰負難說的很呢。”


    雲瑾不解的道:“你怎麽突然就變聰明了?”


    李思哼了一聲道:“以前生怕師父不讓你娶我,所以處處都要巴結師父,裝傻彩衣娛親是必須的,現在木已成舟,我自然不用處處裝傻了。


    既然成了雲氏的宗婦,如果還處處傻了吧唧的,豈不是會被人小看了我雲氏?”


    雲瑾扯著自己的頭發痛苦的道:“雖然結果是好的,可是這過程,著實是沒眼看啊。”


    李思捧起雲瑾的臉嘿嘿笑道:“別的事情上聰明的跟猴一樣,偏偏在男女之事上糊裏糊塗的,誰告訴你,男女一接觸就一定會有孩子的?”


    雲瑾聽李思這樣說,腦子頓時一片清明,咳嗽一聲抬頭看著李思道:“如果你願意,這門學問我馬上就會精通起來,放心,用不了多久。”


    李思再一次依偎進雲瑾的懷裏道:“不學,不學,沒啥用,這樣挺好的。”


    雲瑾再次回來的時候見到父親,心情已經穩如老狗了,還老神在在的一口喝幹了父親給的那杯酒。


    雲初看一眼兒子就鄙夷的道:“沒用的東西。”


    雲瑾笑道:“婚事慢慢來,不著急。”


    父子間的第一場戰爭,以雲瑾的勝利告終。


    李敬玄看過何景雄之後,就覺得這個家夥是裝傻,他甚至斷定,隻要抵達洛陽,何景雄的病就會不藥而愈,且會在皇帝麵前狠狠的告雲初一狀,所以,他兩次暗示雲初,可以把何景雄的肉體給毀滅掉,他隻會裝作看不見,如果必要,還可以作有利於雲初的證明。


    雲初強忍著沒有把李敬玄做成何景雄第二。


    帶著兵馬絡繹不絕的從石城離開直奔蜀中。


    雲初光明磊落的行為,讓李敬玄的判斷再一次出現了偏差,導致他認為何景雄真的是溺水出的事故。


    白蠻人的沙金,被雲初熔煉成了金牌,征伐西南的五萬將士人手一枚,一枚重約一兩,合十貫錢。


    這是每個人都有的,將士有功自然是要另算的,總之,雲初從白蠻人那裏奪來的三十幾萬兩沙金,被他全部獎賞給了部下。


    他自己一兩金子都沒有拿。


    李元策拿到了五千兩金子,這點金子連他準備好的幾個樟木箱子都沒有裝滿,導致他的怨氣很重。


    薑協不同,他對拿到手的五千兩金子愛不釋手。


    “雲初太霸道了……”


    不等他把話說完,忍無可忍的薑協就重重的抽了他一個大嘴巴,還將他按在地上,用橫刀壓著他的脖子道:“你給老子聽好了,老子很想要這五千兩金子,你如果要是害的老子沒了這五千兩金子,害的將士們沒了到手的賞賜,你信不信你會死在回洛陽的路上。”


    李元策咆哮道:“老子是趙郡王,誰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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