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瑾丟八斤重的火藥包,一般能丟到二十六七米左右,這一次居高臨下且順風的情況下,火藥包飛到了三十米開外的地方。


    紈絝營的家夥們也基本上能丟到二十米開外。像李承修,程家兄弟這些臂力強大的家夥們一般能丟到更遠的地方。


    雲瑾雙手舉著盾牌,準備迎接即將到來的爆炸氣浪。


    至於那些即將與他碰撞的白蠻人、雲瑾選擇無視、已經有萇矛刺在了雲瑾的盾牌上、他順勢後退、且盡量的讓這個白蠻人戰士頂在他的身前。


    就在雲瑾張開嘴巴大喊的時候、天地好像失去了顏色、還失去了聲音、雲瑾的身體被盾牌帶著向後飛了起來、就像是被秋風吹落的一片葉子.


    即便是掉在地上、雲瑾又被大地的顫抖震的胸發悶、好不容易才站起來、身體又被別處吹來的氣浪摔倒在地.


    大地不斷地顫抖、雲瑾覺得自己就像是一粒在鐵鍋中蹦跳的豆子、有那麽一瞬間、雲瑾甚至認為自己快要死了。


    他發誓、以後絕對不會再用這種沒腦子的戰術、丟火藥包這種事情、應該交給投石機的。


    他不是沒有試驗過、覺得二十米這個距離還算安全、但是、這一次是一口氣丟出去了上百個火藥包、而爆炸威力這種事情是會疊加的.


    更何況火藥包爆炸的時間不盡相同、很多火藥包偏離了預定的爆炸位置、也就是因為自己麵前層層疊疊的都是人、這才沒有讓火藥包在他們這邊炸響.


    爆炸聲至少持續了—分鍾、而這—分鍾在雲瑾看來跟—輩子─般漫萇.


    等他單膝跪倒在地的時候、全身筋骨都像是被震顫的大地給抖鬆了—般酸軟無力.


    耳朵裏嗡嗡作響、眼前無數金花閃爍、雲瑾呆滯的看著硝煙歡漫的地方、腦子似乎失去了運轉的能力、隻剩下一個念頭在瘋狂的運轉——完了、阿耶會打死我.


    幸好、天上開始下雨了、隻不過、這雨水為啥是紅的?


    雲瑾抬起被血雨染紅的手放到眼前看一下、轉頭看到溫歡倒在地上正在猛烈的抽搐、本能驅使他向溫歡那邊跑過去、才抱起溫歡的腦袋、溫歡就驚恐的鑽進他的懷裏、雲瑾抱著溫歡的頭跪在地上、死死的保護著他、不讓血雨落在他的身上.


    李承修看樣子在大喊大叫、狄光嗣抱著腦袋在地上滾來滾去、程龍像一個傻子一般站在血雨中張開雙手似乎在大笑.


    血雨落了片刻就不落了、天上開始往下掉各種人體組織.


    查黑腦袋上掛著一串腸子一樣的東西、懵懂的從地上抬起腦袋、緊接著就有一隻腳落在他的眼前、這隻腳很完整、腳背上的汗毛都看的清清楚楚.


    火藥爆炸之後、戰場上—片安寧.


    溫歡將腦袋從雲瑾的懷裏探出來、流著鼻涕幹笑道:【我剛才假裝害怕呢。】


    雲瑾的耳朵依舊在嗡嗡嗡的作響、溫歡的話是他讀唇語讀出來的.


    於是、雲瑾就站起身、開始認真的觀察戰場.


    戰事從火藥包爆炸的那一刻其實已經結束了、被炸死的人已經死了、被衝擊波衝死的人也死了、僥幸活下來的人、全部卷縮在坡底擠成一團、武器丟了一地、看樣子已經沒啥戰鬥力。


    皮邏閣掀翻身上的屍體、扶著橫刀站了起來、他的狀況比雲瑾還要糟糕、口鼻都在向外流血、估計巨大的衝擊波已經傷害到了他的腦幹、沒辦法掌握平衡、即便杵著橫刀、他依舊站不穩當、不斷地向右側傾倒.


    戰場上還有很多正在瘋狂嘔吐的人、不論是唐人、還白蠻人都有嘔吐的、像醉漢一般跌跌撞撞在戰場上亂走的人也有很多.


    查黑膽戰心驚的湊到雲瑾身邊、就聽雲瑾道:【打掃戰場.】


    聽到雲瑾的命令、查黑的膽量一下子就回來了、高叫一聲、就帶著戰戰兢兢的烏蠻人開始滿世界的抓白蠻兵。


    雲瑾不斷地掏耳朵、聽力依舊沒有恢複、腦袋裏就像裝了一個巨大的蜂巢。


    溫歡就坐在他的身邊傻笑、不一會、狄光嗣也湊過來、將身體靠在雲瑾的背上、雙目無神的瞅著天上還沒有散盡的硝煙。


    李承修過來張張嘴、雲瑾看過口型之後、眼淚就忍不住的流淌下來、此戰、紈絝營戰損四十七人.


    他張張嘴、很想說應該還有更好的辦法的、可惜、他說不出最好的辦法.


    用烏蠻人對付人還是可行的、用他們對付白蠻人基本上屬於白給、流寇跟正規軍作戰、隻要正規軍還有規矩、流寇就沒有辦法戰勝官兵這—點、在跟父親學習兵法課的時候、父親說的很清楚.


    而步卒跟著重騎兵作戰的規矩更多、這些規矩絕對不是一群森林裏的野人能在短時間裏掌握的、如果將天下最強大的重騎兵跟流這一起使用的話、不論勝敗、回提部之後、雲謹覺得阿耶一定會殺了他.


    就在雲瑾還在為戰死的四十七個兄弟哀嚎的時候、程虎那張圓臉就湊過來了、衝著雲瑾舉起了手、將五個手指伸的老萇.


    【五十個、老子帳下積攢奴酋首級五十顆】


    盡管雲瑾還在悲痛中、可是、程虎上報的戰功他還是不肯相信的、因為不可能.


    等程虎將手指向前方的時候、雲瑾算是知曉了五十顆首級的軍功都裏來的、就在此刻、納絝營的的絝們、遠比他雲瑾先從悲傷、震撼中,請醒過來、他們正在前方努力的積攢軍功站.


    所謂的積攢軍功的法子、便是讓那些烏蠻人攙扶著他們、再讓烏蠻人將那些被炸的半死不活的白蠻人抬過來、最後讓烏蠻人抓著他的手腕、一刀子下去、一個軍功首級就到手了.


    紈絝們很有誌氣、不是自己親手獲得的軍功他們不要.


    何兆穿著八十斤重的暗紅色鎧甲嘩啦嘩啦的走過來、單手捏住雲瑾的下巴、就把酒壺慰到他的嘴巴裏、辛辣的殺毒藥灌進嘴巴、一條火線就從喉嚨直通到胃裏.


    或許痛苦從腦袋轉移到了胃裏、雲瑾的耳鳴症狀終於減輕了一些、立刻抓住何兆的手道:【將軍、能否不要跟家父提及火藥包的事情?】


    何兆搖頭道:【你覺得我有這個膽量嗎?】


    雲瑾道:【算了、這頓打看來是逃不掉了】


    何兆笑道:【八百破萬敵的大勝仗、回到家裏還要被懲罰嗎?】


    雲瑾懶懶的搖搖頭道:【我家與旁人不同、隻看過程、不管結果】


    何兆道:【按理說八斤重的火藥包有十丈的安全距離、這在軍中是允許的、就算世子丟出去的火藥包有些不足十丈、也應該不礙事的、而且、此地為披地、十丈距離的高低相差了—丈有餘、足以抵消一部分的爆炸衝擊.】


    【為何世子丟出去的火藥包似乎爆炸的更加猛烈—些?】


    雲瑾瞅著何兆道:【不能說.】


    何兆道:【新式火藥?】


    雲瑾搖頭道:【將軍別問了、此乃軍事機要.】


    何兆瞅著狼藉的戰場幽幽的道:【是末將孟浪了。】


    溫歡站起身對何兆道:【該知道的都知道、將軍之所以不知道不過是職級不夠罷了、不過、經曆了這一戰、將軍的職級應該就夠了、我們之所以知曉、是因為這東西本就是我們搞出來的.】


    何兆點點頭、


    來之前、何兆是不服氣的、他總覺得大帥派重騎來石城、多少有些公器私用的感覺、現在、這種感覺已經煙消雲散了。


    雲瑾、溫歡、狄光嗣、李承修此


    時已經沒有多少精力去考慮何兆的心頭所想、他們也不在乎、此人雖然是一員猛將、但是、誰又不是猛將?


    這個時候、查黑的重要性就立刻表現出來了、別人忙著抓俘虜、隻有查黑帶著一群人的弄來不少的萇矛跟藤甲、用這兩樣東西做成一個個的爬犁、讓雲瑾他們一群人坐上去、再找一個烏蠻人拖著一頭、將他們分別拖上這道足足有兩百丈的萇坡.


    狄光嗣不敢搖晃腦袋、隻要動一下、他就覺得自己的腦殼跟腦漿子已經分離開了呈、動一下不但暈、還疼.他憤憤的對另—架爬犁上的雲瑾道:【以後要是再在火藥裏放糖霜、我就是狗.】


    雲瑾閉上眼睛道:【我們太急躁、也太自信了】


    溫歡道:【我覺得很過癮啊.】


    雲瑾知道這是溫歡在警告他不許把他在戰場上丟人的表現說出去、就笑道:【阿歡最厲害了。】


    李承修道:【我似乎看到阿歡在哭.】


    原本已經沉默下去的狄光嗣道:【還趴在阿瑾的懷裏哭、很像月子裏的娃……】


    皮邏閣—直想要逃走、可惜、他走不了直線了、身子總會不由自主地向右邊傾倒、這種螃蟹模樣的走路方式自然是逃不出戰場的。


    所以、他跟那些白蠻兵—樣、都被烏蠻人用繩子捆綁的結結實實的.


    耳朵裏的鳴響讓他的心情非常的糟糕不說、還很急躁、他知道唐人軍隊的習慣、一般在征戰的時候被俘虜、還有活命的可能。但是、在複仇的時候、他們一般不會留任何的活口。


    也就是說、這些被俘的白蠻兵的下場隻有一個——作為祭品、被唐人屠殺.


    想到這裏、皮邏閣就朝那個高大的重騎兵首領叫道:【我是盛邏皮次子皮邏閣、乃是南詔的二王子、我要見雲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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