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棉花的花朵從白色逐漸變得不那麽潔白,且隱隱有向紅色轉變的趨勢的時候,雲初跟劉仁軌也就決定回家了。


    棉花長勢很好,豐收就在眼前了。


    他們兩個進城的時候,正好遇到皇帝的車駕前往九成宮,城門被絡繹不絕的護駕隊伍堵得嚴嚴實實。


    直到半天之後,才放行。


    兩人都是忠公體國的模範官員,都有過家門而不入的節操,所以,他們沒有回家,而是徑直去了各自的衙門。


    雲初不在,他的官廨就被溫柔給霸占了,而溫柔不論走到那裏,都會被堆積如山的文牘給淹沒。


    雲初提起茶壺就喝了一頓,就對溫柔道:“最近有什麽了不得的消息嗎?”


    溫柔頭都不抬的道:“我們有新皇後了,算不算?”


    “不算。”


    “那麽一頭熊竟然知曉救駕你知不知道?”


    “那頭熊幹了什麽,能落得一個救駕的名聲?”


    “這一次你可是猜錯了,人家就是切切實實的救駕一次,還幫皇帝擋了一刀,毒刀,睡了三天才醒過來,然後,皇帝就正式下旨,說花熊是瑞獸,從今往後,大唐子民不得捕捉,殺戮花熊。”


    雲初聳聳肩膀道:“那東西太蠢,就算皇帝下了這個旨意,它們也會把自己把自己給弄滅絕的。


    好,這算一件,還有嗎?”


    “有,昔日的皇後王氏,與昔日的淑妃蕭氏,因為在大內操弄厭勝之術,還下毒,自盡了。


    她們兩人的親眷,被發配嶺南,遇赦不赦。


    然後,皇帝下旨,為慶祝大唐選出來了一位賢德的皇後,大救天下,除過三大罪之外,其餘的人犯都在


    大赦之列。


    所以呢,天下州縣監牢空了,已經開始有人上表稱頌皇後仁德,有母儀天下之風。”


    “讓我猜一下,我猜第一個上表的人一定是李義府吧?”


    溫柔鄙夷的看著雲初道:“錯,第一個上表的是紀王李慎。”


    雲初舔舔嘴唇道:“這家夥越發的不要臉了。”


    溫柔又道:“當然,最後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就是陛下遇刺的事情,如你所知,被一頭熊給救了。”


    “長孫無忌出席皇後大典了嗎?”


    “沒有。”


    “也是,他不好出席啊,出席了會讓人詬病他言行不一,不出席,其實也沒關係是吧?”


    溫柔從文牘堆裏站起來,先是看看被曬得黑乎乎的雲初道:〝我覺得問題很大,已經有兩個沒有出席皇後大典的官員倒黴了,其中一個帶著全家北上玉門關外去鎮守西域邊關了。


    另一位昨日啟程帶著全家去愛州教化蠻人去了。


    長孫無忌在灞橋還寫詩道:“颯颯風葉下,遙遙煙景曛。霸陵無醉尉,誰滯李將軍。


    可謂是情深義重,悲涼絕倫啊,沒想到皇帝這麽一弄,居然把長孫無忌的詩才給逼迫出來了。”


    雲初抱著茶壺道:“我們這樣幸災樂禍是不是不太好啊?其實,我真的覺得長孫無忌沒有禍害大唐的意思。


    要不然,他也不會給子孫求官,為族人求財了。”


    “狗屁,這些把戲幾千年來都被人玩爛了,想當年王翦破楚,需要大秦六成以上的兵力,擔心秦王不放心,就幹的這一套。


    後來人發現這一套很好使,不管是不是忠臣,都開始玩這一套,你覺得皇帝會上當嗎?


    要知道,咱們這個皇帝,也是熟讀經,學富五車的人物啊。”


    雲初點點頭道:“看來讀的多了,人就會變壞。”


    溫柔丟過來厚厚的一摞子史道:“隻要是個人,把這些東西讀完了,讀透了之後,就對人心沒有半點的信心,所以,少讀,人心就能快活的多。”


    雲初點點頭道:“所以我以後不讀了。”


    溫柔大笑道:“你是已經足夠壞了,再讀,隻會影響你繼續向下壞的程度。”


    雲初大笑道:“壞人壞的程度是沒有極限的,隻有更壞。


    好了,剛才先來縣衙,就是為了表現自己忠公體國的一麵,既然表演完畢了,我這就回家去看自家的大肚婆,這婆娘就要生了,現在嬌氣的很。”


    溫柔道:“如果生了閨女記得給我兒子留著。”


    雲初怒道:“虎女豈能下嫁犬子?”


    溫柔陰翳的瞅著雲初道:“我家二世三公,又是詩禮儀之家,如果不是嫌棄龍女性yin會敗壞門風,早就有好幾個附馬都尉了。


    現在想娶你女兒是看的起你,而我也不是非要娶你閨女來家裏,看看娜哈就知道,你養閨女的本事也不咋地,我完全是想看看,你我生的孩子成親之後,會不會誕育出比我們兩個更加優秀的後代,除此無他!”


    “滾開,我閨女是人,就該活的像人。”


    雲初說著話就往外走,突然聽到溫柔道:“紀王李慎最近很不對勁,讓娜哈離他遠點。”


    雲初剛剛跨出門檻的腳猛地收回來,瞅著溫柔道:“你懷疑是李慎?”


    溫柔淡淡的道:“沒有證據啊,找不到證據啊,但是我就是懷疑是他幹的。”聽溫柔這麽說,雲初轉身就回家了。


    棗紅馬在空蕩蕩的大街上跑的很快,在路過永寧坊的時候,雲初看到了虯須大漢。


    此人極為狼狽,看樣子已經很久沒有洗過澡了,在這個炎熱的天氣裏,身上還披著一件羊皮襖,臭氣熏天的連蒼蠅似乎都對他避之不及。


    大漢怔怔的看著雲初,看樣子想要張嘴呼喚,雲初卻沒有停下腳步,棗紅馬快速的從他身邊經過,頭都不回的走了。


    大漢瞅著雲初遠去的背影,低頭哀歎一聲,就拖著一條傷腿,一步一挪的向前走,有說不出的悲涼。


    才回到家裏,就看到娜哈滿頭插得都是金器,忍著脾氣道:“別拿你嫂子的頭麵首飾出來玩,小心吃虧的又是你。”


    娜哈扒拉一下頭上的金步搖道:“這是我的,我猜拳贏來的,嫂子拿我沒辦法。”


    雲初冷笑一聲,就去了後宅。


    見家裏的大肚婆安安穩穩的靠在錦榻上啃酸杏子,就對她道:“怎麽樣,顯擺夠了沒有?”


    虞修容歎口氣道:“隻顯擺了一半,就遇到皇帝被刺殺的事情,原本眾星捧月的場麵沒有了。


    就算是有,那也是人家皇後的大場麵,你在裏麵又算得了什麽呢。”


    虞修容坐起來挺挺胸膛,清一下嗓子道:“妾身就算做不成鳳凰,當一隻孔雀還是綽綽有餘的。”


    雲初掀開她的衣服,看看肚皮,見自己的孩子老老實實的在肚子裏待著呢,就小聲對虞修容道:“**


    回來了。”


    “夫君要去見他?”


    雲初點點頭。


    這也是雲初所沒有想到的,他真的沒有想到,**竟然能在論欽陵的圍追堵截中能活下來。


    剛才看見他的時候,雲初還以為看錯了,不過,這個時候可不是見他的好時候。


    他如今就是一個大麻煩,在雲初看來,無論如何也該是英公李績的麻煩,而不是自己的。


    即便是要見**,也必須是在見過英公之後,再見他也不遲。


    聽丈夫把經過以及其中的門道說了一遍之後,虞修容道:“他看起來很落魄?”


    雲初點點頭道:“非常的落魄。”


    虞修容搖頭道:“不該!”


    “你是說他這樣的人不應該落到這個下場?”


    “不是的,英公家裏的生意是牧場與屯墾,尤其是甘州一地的牧場,聽說牧場占地數萬畝,還有有很多部


    曲攜家帶口的在開置屯田,盡水陸之利,麥豐收稔,乃是河西之地最大的糧商。


    如果**從吐穀渾逃回來,從甘州到長安,這一路上有英公家產業無數。


    就算他己經被英公逐出家門,但是,身為家中的嫡長孫,即便是依靠昔日的情誼,也斷然不可能讓一個落魄的**出現在夫君麵前。


    所以,一定是英公那裏發生了極大的變故,夫君確實應該先去見見英公,然後再考慮要不要見這個**。”


    雲初見夫妻所見略同,在家裏洗了一把臉,就告知劉義安排下去,找出**,盯著他。


    他自己就再一次匆匆出門,來到了英公府上。


    “我家主人不見客。”


    往日裏見到雲初笑的跟一朵花一樣的李家管家,今天把臉拉下來,才知道這**長得真醜。


    “請管家稟報英公,就說雲初有要事相商。”


    管家的臉拉不住了,就扯著雲初來到門邊上道:“不是小的狗臉變得快,而是英公指名道姓說了,雲縣令


    要是來了,就丟出去。


    所以,我家主人不會見縣尊的,要不,等一陣子我家主人的氣消了,您再來試試?”


    聽了管家的話,雲初那裏還會不清楚李績的意思,這一次,李績是真的要把**逐出家門了。


    而最讓雲初感到惡心的是,他做的非常非常的無情,卻要求雲初要對**非常非常的有情!


    這分明就是孫子兵法中的,李代桃僵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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