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定方,裴行儉隻帶了一千親衛去了營州。


    他們之所以要去營州,完全是大唐皇帝陛下想要倭國替他出力救援新羅的計劃失敗了。


    倭國的王不肯出頭,還送來了言辭卑微的帛書,自稱國內窮困,又遭遇了地龍翻身這樣的大災禍,藤原京內的房屋倒塌了上千間,民眾死傷了兩千餘,又因為地龍翻身,導致高山坍塌,阻塞了河流,田地裏的禾苗枯焦。


    現如今,倭國上下正在齊心協力的抗擊災禍,實在是沒有多餘的力量進攻百濟,請上國君主見諒。


    另,因為藤原京損毀嚴重,倭國國王就準備修建平城京,希望能以長安,洛陽為藍圖,修建一座新的京城——平城京,好讓倭國得以瞻仰一下上國的風采。


    同時,此次隨同使者一起前來的還有,倭國二十六名建築大師,希望能夠直接進入上國京師的州縣內,學習如何管理京師,修建新的京師。


    倭國使者此次前來,帶來了很好的銀塊跟珍珠,還有一枝高達一丈的紅色珊瑚,禮貌非常的周詳,可以說除過沒有派兵攻打百濟之外,其餘的事情都做的很好。


    這就沒辦法了,此時的新羅快要被高句麗,百濟,靺鞨聯合大軍快要打死了。


    不到一年的時間裏,北境的三十餘城池已經被攻下來了,在求援信中說,如果大唐上國再不肯出兵高句麗,大唐將會永遠的失去一個忠誠的屬國。


    長孫無忌認為,大唐失去這個忠誠的屬國其實挺好的,等高句麗,百濟,靺鞨的兵馬全部聚集到新羅這塊狹窄的土地上打的不可開交的時候,大唐軍隊再派遣大軍突襲高句麗,突破鴨綠水,將高句麗,百濟,靺鞨的能戰之兵全部封鎖在那座半島上。


    如同養蠱一般挑逗他們相互殘殺,等自相殘殺的精疲力竭的時候,再把倭國也牽引進來,繼續在這個養蠱的盆子裏廝殺。


    如果軍略安排合適,文事處理恰當,那麽,不出二十年,就能徹底的將那邊的禍患一鼓清除。


    雲初也覺得這個主意真的很好,可惜,李治不聽,他覺得自己的顏麵比較重要,他也沒有耐心再等二十年漫長的時光。


    如今,大唐國內還在為東征高句麗做準備,無論如何,也要吸取太宗皇帝東征時期凍死,凍傷無數將士的教訓。


    等待今年棉花豐收之後,給將士們裝備上足夠暖和的冬裝,大唐軍隊才會開往遼東作戰。


    蘇定方,裴行儉他們去遼東的主要用途,就是聯合營州都督程名振發兵一萬,假裝攻打一下高句麗,最好能取得一些戰果,讓高句麗人不敢全力進攻新羅。


    順便也堵塞一下新羅使者的淚腺,說真的,新羅使者在大殿上聲淚俱下的表演,即便是李治也快受不了了。


    第二天,雲初才到公廨,剛剛從戶曹任上履新萬年縣主簿的吳主簿就匆匆的趕來了。


    正在侍弄小爐子,準備弄點罐罐茶喝的雲初奇怪的道:“你不是在鴻臚寺培訓嗎,怎麽回來了?”


    吳主簿接過雲初手裏的鬆果等雜物,一邊熟練地點著爐子,一邊道:“是啊,下官原本還要培訓六天時間,可是呢,今日一大早,鴻臚寺的魏少卿喊下官過去,說是有公務要交待。


    下官去了之後才曉得,魏少卿給咱們萬年縣派來了兩個倭國遣唐使,不,這些人還不是遣唐使,有一個新的名字叫做觀風使。


    說是專門來觀察我們萬年縣,回去之後,好按照咱們縣的樣子重新修建一座叫做平城京的國都。


    這不,下官就領著他們過來了。”


    雲初嗬嗬笑道:“觀風使,這樣的使者不該送來萬年縣,今年風少,晉昌坊的風車都不怎麽轉動了,應該送去秦嶺,那裏風大。”


    吳主簿陪著笑了兩聲道:“不過是一個倭人,本來不算一回事,這一次不同,陛下聽說這些倭國人是來學長安的營造法式的,就專門給鴻臚寺下了旨意,要好好的對待此事,爭取讓這些倭國人學會,學好,在倭國地界上也修建出一座長安城出來。


    下官總覺得陛下這樣做,是真的希望倭國能建造好,這樣,等我大唐兵馬入駐倭國之後,也有一個熟悉的居住地,如果是這樣的話,縣丞還要認真對待才是。”


    雲初點點頭道:“如果陛下真的這樣想,那就要認真對待了,對了,那人叫什麽?”


    “氏,阿美,字,阿利多北狐,號,阿貝雞米。”


    雲初想了一下道:“該怎麽稱呼這位觀風使呢?”


    吳主簿先是吹氣,讓鬆果燃燒起來,這才對雲初道:“此人,唐話說的很好,自稱阿倍。”


    聽到阿倍這個姓氏,雲初很自然的就想到了阿倍仲麻呂,沒辦法,這個日本人的名字之所以記得這麽牢靠,完全是因為考曆史的時候要考。


    雲初笑了一下,見水已經坐好了,就邀請吳主簿坐下,一起喝頓早茶。


    至於在外麵等候的阿倍,就讓他等著就是了。


    從吏員變成官員的吳主簿很是健談,主要是雲初給他的是主簿的禮遇,不再是以前那個任人喝罵的吳戶曹了。


    一個有心巴結,一個刻意籠絡,這一頓茶水自然是喝的很是愉快。


    等那個阿倍進來的時候,雲初有些吃驚,他在國子監上學的時候不是沒有見過倭國遣唐使,甚至還親自用拳頭檢測過倭國男子的肌肉密度,以及抗擊打能力。


    隻能說,很弱。


    眼前這個倭國人與雲初以往接觸過的又黑,又矮的倭國人有很大的區別。


    這家夥不算高,但是呢也絕對不能算矮,腦袋上也沒有倭國人奇怪的發式,整整齊齊的不說,還穿著一身灰色的帶著黑色圓領的瀾衫。


    瀾衫的膝蓋位置有一道橫瀾,將人的身形分為兩截,唐人不怎麽穿瀾衫,倒是倭國人好像非常的喜歡,這可能跟他們大部分時間都喜歡跪坐有關。


    在大唐,跪坐明顯已經不流行了,晉昌坊的桌子,椅子,凳子,以及竹子製作的桌椅,在長安已經非常的流行了,有了這些東西,大家見麵的時候相互拱拱手,再撩起袍子,往椅子,凳子上一坐,顯得格外的瀟灑隨意。


    “見過縣丞。”阿倍的聲音果然如同吳主簿說的一樣,很好聽,甚至還帶著一點點的磁性,沒有半點別扭的倭國腔調。


    雲初將視線落在阿倍的臉上道:“你想從哪裏學起,哪裏看起呢?”


    阿倍見雲初表現得並不是很熱情,就再次拱手道:“倭國本就是一處未曾開化的土地,我此次前來大唐,就想從建築的初始學起。”


    雲初聽阿倍這樣說,就把新任的楊戶曹喊過來,對他道:“安排這位觀風使去曲江坊磚窯觀風,不要因為他是觀風使就對他有有特殊照顧。


    現在狼狽一些沒有關係,回倭國的時候什麽都沒有學會才丟人呢。


    讓他把磚窯上的活計全部幹一遍,為期三個月,等三個月期滿之後,再送去光福坊或者安業坊工地,學習如何建造房子。”


    阿倍聽了雲初的安排愣了一下,馬上道:“回稟縣丞,倭國也有燒磚的作坊,這如何燒磚的本事就不用學了吧?”


    雲初搖頭道:“做學問,就要懷抱一顆謙虛謹慎的心,即便是你倭國有燒磚的作坊,你跟著再學一遍,我想一定會大有裨益,就這麽定了。”


    阿倍還想說話,就已經被很不耐煩的楊戶曹給拉走了,縣丞都發話了,這人怎麽這麽多的廢話。


    縣丞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磚窯上來了一個倭國人,那麽,磚窯上的牛馬可以輪換著歇息一下了。


    這並非是雲初在刻意的為難倭國人,而是大唐人對待倭國人一貫的態度就這樣。


    萬國來朝,是大唐維持自己榮耀的一種方式,朝貢,更是一種維係大唐霸權的一種體係。


    但是呢,這並不意味著大唐能無微不至的照顧這些倭國人,就像大唐朝廷中的很多有識之士就說過,讓周邊的國度,部族,保持一定的愚昧,對大唐來說是有利的。


    吐蕃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一個原本把日子過的跟野人一樣的部落,跟唐人打交道的時間長了之後,竟然學會了組建部落聯盟。


    學會部落聯盟之後還不罷休,現在,竟然出現了一個很原始的王廷。


    最讓唐人不能接受的是,這些人以前養羊,養牛,養馬,吃點野菜,打點獵物就能過活的野人,現在不但學會了種地,還學會了製造鎧甲,還利用大唐陪送的嫁妝裏麵的工匠,修建了宏偉的大昭寺。


    現如今,更是以兵強馬壯的態度直麵大唐。


    大唐官員們對此後悔不迭,所以,在對待各國遣唐使的時候,也就沒有以前那麽熱心了,畢竟,如今的大唐,已經不是那麽稀罕萬國來朝這個大場麵了。


    萬國使臣跪拜的場麵,李治已經見過很多次,早就在這種場合上找不到自己君臨天下的美好感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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