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說的長安官話很好聽。


    不像普通長安人會把話說的很硬,不像吵架都是吵架了。


    雲初覺得這個女人說的話很有道理,直到現在,自己跟娜哈兩個的衣服都是在胡亂穿的,雲初內褲隻有兩條,分給娜哈一條當短褲穿,他就隻剩下一條內褲了,這非常的糟糕。


    過了烏鞘嶺,就算是進入了隴西李氏的發祥地了,聽丁大有說,進入了隴西,就算是普通的農夫,最好也不要惹,說不準是當今當皇帝的李氏家族族長的某一位長輩。


    自古以來皇族就是不講理的代表,全天下都是人家家族的,不講理也能理解。


    自己跟娜哈兩個人的衣服穿的胡不胡,漢不漢的,別讓人家給挑出理來就麻煩了。


    當然了,這個女人欺負他們兄妹年紀小,覺得可以利用一下,這讓雲初有些不喜歡。


    所以,就把另外一袋子銅錢丟給了另外一個罪婦,準許她跟著小廝去綢布莊采購。


    這個罪婦瞅著遠去的小廝跟同伴,很是惋惜……


    院子裏有很好的廚房跟鍋灶,雲初對於進自己跟娜哈嘴巴的東西從不假外人之手。


    所以他隻用了片刻時間,就做好了兩大碗荷包蛋,一下子就把廚房裏的六個雞蛋給用光了。


    荷包蛋泡饢餅,就是雲初跟娜哈兩人的早飯。


    唐人吃飯的地方是跟茶幾差不多高的矮幾,吃飯的時候還要跪坐,這非常的痛苦。


    雲初跟娜哈兩個卻沒有跪坐的習慣,一個攤開腿坐在羊毛墊子上,另一個則端著碗到處轉悠著吃。


    可能是伺候他們吃飯的那個罪婦眼中對雞蛋的渴望過於熱烈。


    娜哈用筷子紮著一個荷包蛋送到那個罪婦麵前道:“給你,吃!”


    罪婦大吃一驚,驚恐的跪在地上磕頭。


    雲初皺眉道:“去拿一個空碗,小娘子給你的,你就吃,隻是別碰她的碗筷就好。”


    罪婦戰戰兢兢地取來了一個破碗,娜哈將筷子上的荷包蛋抖到罪婦的碗裏,還貼心的往破碗裏倒了一些雞蛋湯,又從矮幾上扯下老大一塊饢餅丟在罪婦的破碗裏。


    高高在上的麵對這些罪婦,這是一種入鄉隨俗的行為。對雲初跟娜哈這兩個新到大唐的人來說,是一種非常正確且謹慎的行為。


    雲初不知道對這些可憐人釋放善意,會不會給他跟哪哈來帶什麽危險。


    這個世界不是他所熟悉的另一個世界,在那個世界裏罪不及家人,這是律法底線之一。


    在大唐不是這樣的,雲初從文書上看到了很多的判例,一個人犯錯,殺全家是基本操作,一個人犯錯殺幾十家親戚也不是沒有。


    夷三族,誅九族……


    罪婦貪婪地吃著碗裏的饢餅,不過,她沒有用手抓,而是用兩根烏黑發亮的筷子吃。


    等雲初吃完飯,就把目光落在娜哈的身上,還抱著她的腦袋仔細嗅嗅,娜哈知道哥哥要幹什麽,慘叫一聲轉身就跑。


    雲初一個健步就追上了娜哈,將她抱起來,對剛剛吃完東西的罪婦們道:“準備熱水給她好好的額洗洗澡。”


    剩餘的三個罪婦,早就準備好了熱水,瞅著雲初粗野的扯掉娜哈的衣衫就要丟澡盆裏。


    一個罪婦小心的上前道:“郎君,對小娘子不該這樣的。”


    雲初瞅瞅跟蛆一樣在他懷裏掙紮的娜哈,又看看罪婦道:“你有法子?”


    罪婦臉上流露出一絲回憶的神情,低聲道:“您要讓小娘子自己喜歡上沐浴才成。


    再說了,小娘子已經大了,郎君應該回避。也不能隨便扯掉小娘子的衣衫,這對小娘子的閨譽不好。”


    雲初想了一下,覺得這個罪婦的話說的很有道理,就把光溜溜的娜哈放進罪婦懷裏,瞅著罪婦的眼睛道:“雲娜是我的妹子,親妹子。”


    說完話,就把從西域帶來的澡豆,香料等洗澡的物事放下,就離開了洗澡的地方。


    不得不說,在照顧小孩子,尤其是小女孩子這方麵來說,男人真的不怎麽成。


    趁著娜哈在洗澡的時候,雲初再一次來到了刺史府衙門尋找法曹郭明義。


    這一次雲初向法曹闡述了自己需要盡早離開姑臧城去長安入學四門學的理由。


    希望昨夜城外的案子能夠讓他早點脫身,畢竟,他隻是一個過客,不是賊人。


    郭明義也認為雲初一個前程遠大的少年官員,不可能與昨夜的仇殺有關,但是呢,想要立刻離開姑臧城沒有可能。


    無論如何,他也必須等到出城追擊那些胡人,賊人的將士們回來,才能離開。


    出門的時候,雲初很是沮喪,袖子裏的一枚金判沒有送出去,也就證明自己真的不能立刻離開。


    這才是真正的進退兩難。


    老猴子跑了,丁大有還在甘州,他不想一個人帶著兩千兩黃金翻越烏鞘嶺。


    大唐過境之內也是有盜賊的!


    回到館驛,娜哈腦袋上頂著兩個大包子跑過來,還擼起袖子露出白皙的胳膊,讓哥哥聞聞她現在是不是香香的,雲初聞了一下,果然是香香的。


    這孩子不僅僅身上香香的,就連皴裂的臉蛋也好像變得平整了好多。


    雲初瞅瞅僅僅跟著娜哈的罪婦們,就丟出一袋子銅錢道:“做的不錯。”


    罪婦們接過錢袋子,千恩萬謝的退了出去。


    怎麽回長安現在是一個大問題,雲初開始後悔沒有把金子托付給程處默了。


    不過,金子在他看來不怎麽重要,在大唐,雲初有的是千金散盡還複來的勇氣。


    相反,娜哈跟他的兩條小命才是最重要的。


    現在,真的該好好地想一下該如何保護好這兩條小命了。


    單人匹馬走一遭?


    丁大有勇悍無雙的形象還在激勵著他,這讓他麵對危險的時候還能保持從容,並相信自己可以從萬軍中殺出一條血路來。


    這是身為一個唐人,特別是一個軍人必須擁有的血性,如今,大唐就靠這東西東征北討,捍衛大唐的赫赫神威呢。


    如果真的是單人的話,雲初不缺少這樣的勇氣,問題是帶上娜哈之後,他就不願意做這種魯莽的嚐試了。


    娜哈靠在門邊,偷偷地瞅門外屋簷下正在給他們縫製衣服的罪婦們。


    那個頭發花白的罪婦悄悄地朝娜哈招招手,娜哈就扭扭捏捏的磨蹭過去了。


    雲初瞄了一眼並不在意,這孩子在部族裏的時候就沒有什麽朋友,跟著自己之後就更加的沒有玩伴了,現在,她想跟那個罪婦說說話,看她們如何做衣服也是應該的。


    窮極無聊之下,雲初的目光落在了書架上的書本,隨手拿了一本發現是一本《隋書》》


    看看封麵,上麵的編修是魏征,魏征的名字下邊分別是——顏師古、孔穎達與許敬宗。


    每一個參與編修的人都是聲名赫赫的家夥,雲初就慢慢的翻看這部《隋書》。


    總體上,《隋書》弘揚秉筆直書的優良史學傳統,品評人物較少阿附隱諱。


    主編魏征剛正不阿,他主持編寫的紀傳,較少曲筆,不為尊者諱。


    如隋文帝之“刻薄”專斷,“不悅詩書”,“暗於大道”,隋煬帝矯情飾貌,“鋤誅骨肉,屠剿忠良”等情況,都照實寫來,了無隱諱。


    然而,雲初感興趣的不是這些政治部分,因為隋朝的很多律法與製度,以及人情往來與大唐迥然不同,基本上沒有太多相似的地方。


    相比政治而言,他對書裏麵編纂的奇人異事以及經濟以及科技文化資料更加感興趣一些。


    不知不覺,雲初就看到了一個叫做麥鐵杖的人的名字,這家夥是一個郵遞員,跑的非常快,曾經有“日行五百裏,走及奔馬”的記錄,不僅僅如此,這家夥還有從京城夜送詔書到徐州,“夜至旦還”的偉大記錄。


    從長安到徐州?還他娘的夜至旦還?


    長安,徐州這兩個地方雲初都不怎麽陌生,所以,在腦子裏算計了一下,就對這本《隋書》沒有太大的信任感了。


    因為他上一次從西安去徐州是開車去的,車開的飛快,跑的大部分路段還是高速,用了將近八個小時,跑了九百公裏的路。


    夜至旦還?扯什麽蛋呢?


    就在雲初準備把這本記錄著魏征汙點的書放回去的時候,他的腦海中突然跳出來驛足這兩個字。


    沒錯,驛足就是大唐的郵遞員,他們常年奔走在大路上,為朝廷,或者為富貴人家傳遞一些信件,以及輕便的物體。


    這些人不但熟悉路況,更加熟悉道路上的各種勢力,再加上這些人的武力都不差……剛才聽馬龜說,東城驛站裏就養著不少這樣的人。


    於是雲初就再一次出現在了馬龜的辦公室。


    不得不說,馬龜這個家夥的身家應該遠不是雲初看到的那麽一點,僅僅是他辦公室架子上放置的各種貨物小樣,雲初就明白了,這家夥的買賣做的非常大。


    “哦,郎君想要雇傭驛足,為郎君跑腿嗎?”


    雲初笑道:“是幫我送一批貨去長安。”


    馬龜大笑道:“這簡單,某家這就去把驛足頭目喚來就是了。”


    雲初按住馬龜的手道:“馬兄,小弟的這批貨包括小弟與小妹。”


    馬龜皺皺眉頭道:“這就難了呀。”


    雲初道:“這有何難呢,送人與送貨應該沒有區別吧?”


    馬龜皮笑肉不笑的道:“區別很大。”


    雲初輕佻的挑挑眉毛道:“財貨上的差別嗎?”


    馬龜為難的道:“如果郎君要回長安,可以在姑臧招募一些武士就可以了,用不著這些驛足,費用也少。”


    雲初歎口氣道:“我不是沒有想過去招募一些武士,去了集市看過之後發現,那些人連一雙鞋子都買不起,你覺得這樣的人靠譜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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